在山航的食堂裏,昨晚飛了個通宵的鄧文佳這才醒了沒多久,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半眯着眼,撐着腦袋在喝粥。
以前在上大學的時候通個宵也沒覺得怎麽樣,第二天依舊生龍活虎的,可一旦過了三十歲,當真是感覺整個人都不行了。偶爾飛航班通個宵,感覺魂都抽去了大半了。
打了個哈欠,不知怎麽的,鄧文佳完全沒有胃口,隻覺得喝入嘴中的米粥淡得難以下咽。放下筷子,鄧文佳撓撓頭,朝着四周張望了下,想要問問食堂阿姨還有沒有鹹菜腐乳之類可以就粥吃的玩意兒。
不過,由于他來的太晚了。這個時間,食堂基本已經快到早餐的結束時刻了,廚師和阿姨都已經聚在一起吃飯了。
突地,鄧文佳剛要起身,身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沒等鄧文佳反應過來,呼地一聲,鄧文佳隻感覺一陣風吹過,身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鄧文佳剛通了宵,本來血壓就高,這下陡然被吓了一跳,再看看剛風風火火從自己身邊跑走的人穿了身飛行員制服,于是一下子火氣就上來了,朝着那人喊了一聲:“跑什麽跑,急着投胎呢?”
剛跑過去的飛行員一下子就分辨出了鄧文佳的聲音,茫然地一轉過頭就發現鄧文佳雙眼冒火地盯着自己:“鄧鄧總,你也來吃早飯啊!喊我是有什麽事嗎?”
鄧文佳給氣了樂了:“幹嘛去呢,要飛嗎,毛毛躁躁的?”
那飛行員腦子裏略一回憶,立馬想到是不是剛才擦肩而過的人就是鄧文佳了。莫不是把鄧文佳給吓着了?
想到這裏,那飛行員倒是松了一口氣。在山航,隻要不是涉及飛行安全和作風問題,那就基本沒什麽大問題,鄧文佳不是那種睚眦必究的人。
于是,剛剛還有些手足無措的飛行員頓時嬉皮笑臉起來,還神秘兮兮地湊近過來:“鄧總,趕緊去培訓教室那邊,有好戲看。”
“你小子在胡說八道什麽?”嘴上雖然是這麽說,可鄧文佳還是好奇心作祟,狀似随意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不會又是哪個鬧出來的男女上的破事吧?”
說實話,民航這個圈子也确實有些亂了。飛行員收入高,乘務員長得漂亮,還經常過夜不着家,那真的是很容易犯錯誤的。所以,航司經常都要面對男女方面的那些事兒,而不少航司内的員工就将這類事當成樂子看。
如果真是此類事情,鄧文佳才沒有興趣去看扯頭發,他還不如回去出勤樓補覺。
“那種事早就看膩了,我早飯都沒吃飯就火急火燎過去肯定是有意思的。”那飛行員興奮道:“聽說有一個二副跟鮮教員杠上了,現在杠得厲害呢!”
“啊?哪個二副這麽大脾氣,能跟鮮老師杠上?”這下鄧文佳也顧不得再喝粥了,拍着那人的肩膀:“趕緊去看看,鮮老師年紀大了,可别氣着了!”
兩人結伴快步到基地主樓,上了飛行部所在的樓層,還沒到培訓教室就發現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鄧文佳略一分辨,其中還有不少飛标和機隊的工作人員,就連一個頭發斑白的老教員李鴻明也倚在教室門口那邊幸災樂禍地往裏面打量着。
“什麽情況啊?”鄧文佳加快腳步過去,剛要到的時候,或許是腳步聲引動門口聚集的人的注意力,很多人都是發現了鄧文佳的到來。
鄧文佳是公司安監部的領導,還是局方委任代表,圍觀的飛标和機隊的工作人員紛紛打招呼,而老教員李鴻明卻是看都不看鄧文佳的,光顧着往培訓教室裏面看熱鬧了。
由于門口擠了太多人,鄧文佳一時還進不去,不過正好在進去之前問問情況。站在門口,鄧文佳甚至能隐約聽見裏面傳出來的鮮通教員的低沉的聲音。
鄧文佳指了飛标的一個工作人員,當即問道:“裏面怎麽了?”
這個被點名的飛标的工作人員正是負責地面理論培訓的,此前就是她将教學日志給徐蒼,讓徐蒼去找鮮通等教員簽字的。
如今事情搞成這樣,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明顯是慌了神了,急忙道:“鄧總,今天局方給咱們發了一封郵件,内容是特許一名叫徐蒼的二副簡化換機型培訓的流程。我跟局方飛标司确認了,沒有問題,所以我就讓那個叫徐蒼的二副拿着教學日志去找鮮教員他們簽字了,然後,然後就把鮮教員惹生氣了。”
“徐蒼?換機型,什麽意思?”鄧文佳倒是徐蒼借調過來山航了,因爲就是他從中主導的,可他換機型是什麽鬼,他怎麽有些聽不懂了。
然後,鄧文佳旁邊傳過來一個無奈的聲音,正是飛标經理胡光弼:“換機型就是換機型呗,前面國大那邊硬塞給我們空客飛機,咱們要建立空客機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機隊實力本來就不富裕,隻能先讓學員和一級副駕駛先集體從波音轉空客應應急。”
“然後就讓徐蒼也給轉了?”鄧文佳一拍腦袋,他怎麽把這茬事情給忘了。真不是鄧文佳故意的,他可是知道徐蒼是完成了9811事件處置的飛行員,所以下意識地就忽略了徐蒼還僅僅是一個第二副駕駛的事實。
不過,鄧文佳看胡光弼的表情似乎有些故事,于是蹙着眉問道:“然後呢?”
胡光弼也覺得頭大如鬥:“我去飛标辦公室宣布歸攏轉機型名單時,徐蒼就在。然後,他就找到我,說可不可以不轉,我說不行。然後,他又問我,能不能縮短培訓流程,我說訓練大綱是局方定的,要更改的話,得要局方同意才行,然後”
“然後,他就真要到了特許!?”鄧文佳捂着額頭,他倒是不惱胡光弼。在山航很少存在特例,上頭說是所有學員和一級副駕駛轉機型,那不管是誰,隻要符合條件就得去轉機型,絕非胡光弼故意爲難徐蒼。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徐蒼真的從總局飛标司弄來了特許。不過,想上一想,局方那邊也太偏愛徐蒼了,連這種破例的事情都能同意的,這可是已經是涉及原則性的問題了,就算是徐蒼在9811事件上表現突出,也不至于有這麽大的特權吧。
若是單單是9811事件,那局方肯定是不會破例的。可鄧文佳不曉得徐蒼在玉龍那邊做成了一件利百萬百姓的大事,正是這麽大的功勞,才能讓一向古闆的局方開了綠燈。
當然,鄧文佳現在也不想糾結徐蒼憑什麽能拿到特許,光是現在的尴尬情況就相當頭疼了。他略帶埋怨地跟飛标的那位女性工作人員道:“鮮老師最重規矩,哪有不經培訓就直接簽字的。伱這麽讓徐蒼毛毛躁躁地去找鮮老師,他不生氣才怪。”
跟很多人不一樣,鄧文佳不喊鮮通爲教員,而是喊作老師。那是因爲鄧文佳的初始理論培訓也是鮮通教授的。
沒錯,鄧文佳就是出自國大航空。不僅僅是他,山航的初始班子有不少就來自于國大航空。所以才說國大航空在山航建立之初出了大力。
正是因爲出身國大航空,所以鄧文佳才對鮮通極爲了解。徐蒼什麽課都沒上就想免除培訓,那就是壞了鮮通的規矩。
這樣還想要鮮通簽字,那他不生氣才是不正常的。當然,也不是說簽字這事兒就辦不了,隻是不應該這麽直白。
現在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了,說什麽都晚了。
那女員工心情忐忑地問了鄧文佳:“鄧總,這下怎麽辦?鮮教員說是要考校徐蒼,後面才同意簽字。”
“考校什麽?737?”鄧文佳問道。
“不是!”女員工的臉色非常難看:“鮮教員在問空客的問題。”
“你說什麽?”鄧文佳怔住了:“在胡鬧什麽,徐蒼就會737,鮮老師問他空客的問題,那不是爲難他嗎?”
聽到這話,胡光弼臉色頗爲怪異。至少他可以确定徐蒼并非僅僅隻懂得737,前面他随便問過徐蒼空客的問題,雖然不算難,但徐蒼都确确實實答上了,那徐蒼肯定是知道些空客的理論的,雖然他也不曉得爲什麽。
鄧文佳看了下表:“問了多久了?”
“四十多分鍾了。”
“四十多分鍾了?”鄧文佳不可思議道:“鮮老師問了四十多分鍾的空客問題,現在還在問?”
“對啊!”這時候,一直倚在門框看熱鬧的李鴻明教員朝着鄧文佳招招手:“文佳啊,你快來看看鮮通那張老臉氣成豬肝色了,可别一口氣沒接上,今天交代在這裏。”
鄧文佳一怔,旋即直接推開看熱鬧的人群,生生擠出了一條路。李鴻明教員可以單純地看熱鬧,而他可不能放任,要是鮮通教員真在這裏氣出好歹,那他罪過就大了。
直接越過笑嘻嘻的李鴻明鑽進了培訓教室。甫一進來,那種針鋒相對的對峙氣氛就無比強烈,鄧文佳掃過全場,隻見台上,徐蒼和鮮通相對而立,徐蒼倒是神情淡然,倒是上了年紀的鮮通臉色通紅,胸口不斷地起伏着,而另外兩個理論教員則是在不停地擦着額頭上的汗水。
原本場下的副駕駛還在竊竊私語地讨論着,可當他們意識到鄧文佳進來了,皆是閉口不言,一瞬間嘈雜的培訓教室就安靜了下來。
随着這突然的安靜,徐蒼眉毛一挑,下意識地望向了門口的方向。在看到了鄧文佳後,徐蒼朝他點頭緻意,算是打了招呼了。
鄧文佳也回點了個頭,接着略帶擔憂地看向鮮通。看鮮通這模樣,怕是情緒激動到了極點,怎麽考校一下就成了這樣了?
“鮮老師?”鄧文佳輕輕喚了一聲。
然而,鮮通根本看不都看鄧文佳,擡手制止了鄧文佳說話:“小鄧,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别說話。”
鄧文佳都到嘴邊的話生生給咽回去了。
鮮通揚了下下巴:“那我再問你,什麽時候燃油到油箱的再循環受到抑制?”
“發動機關車時,如果機翼油箱油量低于三百千克,緩沖油箱内有燃油溢出,或僅在重力供油時的起飛和爬升過程中,抑或是在空中機翼油箱的燃油溫度大于52.5攝氏度。”
在門口的鄧文佳可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徐蒼的話,他可是波音737和空客320的雙機型資質,很快就能分辨出來徐蒼說的是對的。
“徐蒼怎麽能知道空客的理論知識?”鄧文佳心頭冒出了無限的疑問。
空客和波音在底層邏輯上就存在着巨大的差别,可不是靠着胡編亂造就能答出來的。而且,看徐蒼的樣子很是自然,似乎相當輕松的樣子。
鮮通的臉更紅了,可他還是不依不饒:“那升降舵伺服傳動裝置的控制方式有哪些?”
徐蒼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到現在他已經有些倦了,答了整整四十分鍾,嘴巴都看了。可是看對面的鮮通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又不敢不答,隻能硬着頭皮繼續道:“有三種控制方式,即工作,阻尼和定中,分别由電動控制,随舵面運動,以及由液壓保持在中立位置。”
這時候,鮮通顯然是上頭了,竟然還在想着,連後面的兩個地面教員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隻是礙于資曆問題,他們又不敢勸鮮通。
而鄧文佳心中也是急得不行,鮮通這年紀怎麽也跟年輕小夥子似的血氣方剛,跟個二副還鬥上勁了?
可剛才鮮通讓他不要管,而鮮通的脾氣又犟得很,自己這般貿然上去勸,八成得要被臭罵一頓。在鮮通焦急之際,後面門口看熱鬧的李鴻明教員确實快要繃不住了,鄧文佳甚至能聽見李鴻明發出來的低低的幸災樂禍的笑聲。
鄧文佳也是無語了,李鴻明這個損友當得也是“盡心盡責”了,老友都要快被氣死了,李鴻明還在邊上偷着樂。
正當鄧文佳思考該怎麽勸鮮通時,鮮通的下一個問題就已經出來了:“320一共有幾個操縱計算機,它們分别控制什麽?”
此話一出,倒是鮮通後面的兩個教員露出了訝異之色,而懂行的鄧文佳也略有驚訝。這個問題算是比較基礎的了,怎麽在這個時候問出來?
徐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門口站着的鄧文佳一眼,他已經有些煩了,這沒完沒了的,總不能問一天吧?
鄧文佳接收到徐蒼求救的目光也是極爲無奈,鮮通教員驢脾氣上來了,當真是不好辦啊。
看鄧文佳那眼神,徐蒼就知道這事兒難了了,隻能歎了一口氣,随口說道:“一共七個,分别是兩台控制升降,安定面控制和副翼操縱的升降舵副翼計算機ELAC,以及三台控制擾流闆,備用升降舵以及安定面的擾流闆升降舵計算機SEC,最後是兩部提供方向舵電動控制的飛行增穩計算機FAC。”
鄧文佳這下倒是沒那麽驚訝了,徐蒼說的确實沒什麽問題,而鮮通後面的兩名教員也是認同地點點頭。可是,等待許久的鮮通眼中爆射出熾熱的光芒,徐蒼終于進了他挖的坑裏了,他剛準備駁斥徐蒼,可徐蒼卻很自然地繼續道:“不過,320倒是還有兩個飛行數據集中器FCDC,它從升降舵副翼計算機和擾流闆升降舵計算機中收集數據并送至電子儀表系統和中央故障顯示系統。我不知道教員問的包不包括這個!”
前一刻還大喜過望的鮮通瞬間臉色變得煞白起來。這個問題乍看之下确實比較基礎,而徐蒼前面回答的七個操縱計算機算是比較普遍的答案,在任何場合如此回答,基本都會被認爲是正确答案。
可是,這個答案其實是不嚴謹的,至少時不全面的,問題就是在那兩個FCDC飛行數據集中器上,這是被很多人說忽視的。
若是徐蒼跟尋常人那般隻回答了前半部分,那鮮通就有的跟徐蒼說道了。而鮮通也相信幾乎所有空客飛行員都會選擇性地忽視那兩個FCDC,就連鄧文佳和其他兩個教員也是那樣。
以一個看似基礎的問題讓徐蒼掉以輕心,然後掉入自己挖的坑裏,不得不說鮮通還是有些陰險的。可這份心機在徐蒼這邊顯得是那般可笑,徐蒼很是順滑地就提到了飛行數據集中器,讓鮮通的計劃頃刻間落空。
大喜大悲下的鮮通隻覺得天旋地轉,身子晃了兩下,差點兒站不穩。他後面的女教員趕忙扶住鮮通,并且勸道:“鮮老,咱們今天就算了吧!”
“對啊,教員!”徐蒼這邊也撐不住了,他這身子骨可算不得優秀,站這麽久了,已然是腰酸背痛:“教員,這要是這麽問下去,說不得問到天黑都沒有結果的。”
這時候,見縫插針的鄧文佳也趕緊跑上來扶着鮮通,跟着附和起來:“鮮老師,你沒必要跟這個小輩一般見識的,可别把身子累着了。”
然而,已然上頭的鮮通在稍微緩過來後直接推開扶着自己的兩人,冷聲對着徐蒼道:“用不到天黑,咱們這就結束!徐蒼是吧,你聽好了,A***C是通過什麽傳遞信息的?”
這個問題一出來,旁邊的鄧文佳臉上掠過茫然之色,而其他兩個教員也是陷入深思之中。A***C這個詞彙怎麽感覺從未聽過啊。
鄧文佳是局方委任代表,另外兩個一男一女也是精通理論的地面教員,可這三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從自己的記憶中分離出關于A***C的内容。
可是,這個問題落到徐蒼耳朵裏,徐蒼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鮮通望着沒有言語的徐蒼,陡然發出一聲輕笑:“不知道了吧?”
此刻,在門口觀望的李鴻明和胡光弼兩人也都是皺起了眉頭,顯然他們也沒聽過A***C這個詞彙。這不是那種似是而非的感覺,而是徹徹底底,從未聽過。
李鴻明回頭用胳膊肘推了推胡光弼:“你不是飛标經理嗎?A***C是什麽玩意兒,怎麽沒聽過?”
胡光弼半張臉都垮下來了:“教員,我這我這也沒聽過啊。再說了,我跟鮮教員也比不了啊,他廣博的知識儲量裏弄出個犄角旮旯的冷僻問題,我也搞不定啊。”
眼見徐蒼長時間不說話,鮮通的呼吸終于恢複得平緩起來,他靜靜地說道:“徐蒼,我可以跟你保證這不是什麽冷僻的機型理論。”
“我知道!”徐蒼輕聲道。
鮮通一愣:“你知道?”
“A***C,呵!”徐蒼略帶諷刺地笑了一聲:“空氣供給客艙壓力控制器是吧?由ARINC629總線,少部分由429總線或是模拟信号傳導。”
原本以爲勝券在握的鮮通大驚失色:“你”
然而,徐蒼的神情愈加冷冽:“教員,你越界了!”
爲什麽鄧文佳等一衆人從來沒有聽過A***C,因爲這是波音777上的東西。在這個時間點,波音777都還沒有商用呢,鄧文佳等人怎麽可能知曉?
鮮通來自于國大航空,而國大航空在波音有777的訂單,可能先期拿到了部分777的手冊以用作提前培訓。若是徐蒼沒有後世關于777的知識,這個問題絕對是要栽了。
可鮮通此舉不就是仗着國大航空的信息優先嗎?這手段着實有些下作了。
徐蒼的提醒卻是沒有讓鮮通有片刻清醒,他好像是一個即将破産的賭徒,期待着最後一搏。隻聽鮮通大喝一聲:“徐蒼,最後一個問題,你要是答對了,老夫算是服了你了。以後,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往西。”
徐蒼臉色越加陰沉,這鮮通當真是性格極端,一場考校怎麽發展成如此?
“教員,沒必要做到這樣!”徐蒼最後勸道。
“要不要做到這個程度,那是由我來決定!”鮮通眼睛通紅:“徐蒼,空氣從流量控制系統出來後流經空調組件的哪些部件?”
此刻,場中所有人除了徐蒼和鮮通已經沒有人可以明白他們的對話了。徐蒼當然知道鮮通問的是777的内容,自然他也想得到777的答案。可這種完全不聽勸的人,讓徐蒼極爲惱火。
正當徐蒼煩躁之際,門口穿過啦一道輕咦聲:“徐蒼?”
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陡然松懈一分,徐蒼本能地朝着門口那邊望了一眼。隻見門口觀望的人群中探出一個帶着眼睛,穿着格子衫的年輕男子的身影。
那人望着徐蒼這邊打量片刻,突然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徐蒼,當真是你啊,你怎麽在這裏?”
徐蒼分辨那人的面貌,可是跟腦海中的記憶并對不上,自己似乎并不認識他。
還未等徐蒼答話,那人卻是向着鮮通笑道:“教員,你可别被這人給糊弄了。我還在飛羽的時候就聽過他的名聲,在劍川機場工作區他可是很有名的,三次複訓不過可就是他了。”
“飛羽?”徐蒼恍然,原來是同在劍川機場工作區的飛羽航空的人,那就說得明白了。
誠然,徐蒼以前在劍川機場工作區裏的航司間的名聲的确很大,不過不是什麽好名聲就對了,畢竟複訓三次不過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眼見徐蒼不反駁,下面一群副駕駛不由嘩然起來。他們當然知曉複訓三次不過意味着什麽,即便是再後進的飛行員也不至于複訓三次不過吧。
原本他們還以爲徐蒼是個學霸,怎麽一來個熟識的人,掀開後卻是個難得的渣滓?
鄧文佳經過片刻驚訝後,眼見下面副駕駛交頭接耳,冷冷地喝了一聲:“說什麽?今天理論課取消,全部給我滾出去!”
鄧文佳在山航的威望可是很大的,這一發怒,下面的人噤若寒蟬,被鄧文佳再是一瞪眼,紛紛收拾東西往外跑。
等到副駕駛全跑出去了,培訓教室裏終于有陷入了無比的安靜中,安靜得有些可怕。
徐蒼深吸一口氣,原本緊繃的身子突然開始放松下來。
“徐蒼!”鄧文佳輕喚一聲,現在徐蒼的情況好像不太好啊。徐蒼是他力主帶過來的,怎麽也得幫一幫吧。
鮮通面無表情地問了句:“複訓三次不過,可是真的?”
然而,徐蒼根本沒有回答鮮通,而是冷冷地看了眼門口那個曾經飛羽航空的男子,輕蔑道:“你沒聽過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嗎?”
那男子沒有說話,倒是倚着門的李鴻明冷笑道:“可我更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徐蒼深深地看了眼李鴻明,接着轉過頭注視着鮮通:“你且聽好了,空氣會流經主熱交換器,空氣壓氣循環機,二級熱交換器,再加熱和冷凝内核,水收集器,再加熱器,ACM渦輪1,冷凝器,ACM渦輪2,單向活門,以及最後的混合總管。”
鮮通眼睛瞪得滾圓,因爲連他都不知道徐蒼回答得對不對,他所得到的777手冊還不完全。然而,徐蒼話音不絕,在衆人各有情緒的目光中,徐蒼冷聲道:“你們覺得我在胡說?教員,那我問你,要驗證左右配平空氣電門是否正常工作需要進行什麽測試?”
這話一出來,鮮通臉上掠過一絲茫然,這已經超出了他的知識範疇。
但是,根本沒有給鮮通思考的時間,徐蒼淡淡道:“是摻混空氣電門操作測試!”
“那C***呢?”徐蒼接着問道。
“C”鮮通的腦子還沒有轉過來。徐蒼已然說道:“是客艙系統操作面闆測試!”
“那你又知道五類維護代碼是什麽嗎?”徐蒼的問題跟連珠炮似的不斷地抛出,可鮮通卻是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鄧文佳蹙了眉:“徐蒼,夠了!”
徐蒼下巴揚起:“是執行機構實際位置與命令位置不符,是測量信号超出正常範圍,是無信号輸入,是執行機構測試失效,是部件功能失效!”
鄧文佳逐漸感受到攙扶着的鮮通身子開始不住地顫抖,隻見鮮通難以置信地望着徐蒼:“這是777的内容,你怎麽可能知道這麽多。不對,這些都應該是機務才該知道的,你爲什麽能知道?”
徐蒼最後那些問題并非完全的飛行員該涉及的知識,而是屬于機務的維修業務範疇内,徐蒼一個飛行員怎麽能懂得機務的知識?
然而,鮮通的話卻讓全場人皆是驚訝,他們沒想到剛才徐蒼與鮮通的對話竟然是事關還沒有商用的777的機型理論,怪不得他們都從未聽過。
可問題是,徐蒼爲什麽會知道?
徐蒼環視四周,将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隻見他冷笑起來:“我爲什麽不能知道?我知道所有!”
“不可能!”鮮通顯然無法接受:“777還沒有商用,你憑什麽知道?”
就在鮮通歇斯底裏的咆哮聲中,教室門口有進來一人,隻見他噙着些許凜冽的笑意,望着台上的徐蒼:“他當然知道!徐蒼,波音777亞丁機場極限測試的首席試飛,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一出現,鄧文佳臉色大變,吐口而出:“易風!”
此人正是國大航空戰略部主管易風,沒想到如此高層竟然來到了他們山航。
然而,易風根本就不搭理鄧文佳,而是轉而看着徐蒼,那飽含着挑釁的笑容下,響起了一道冰冷的聲音:“原本我們在波音的三百架産能配額中有一百三十架的配額。可突然間,波音又改變主意了,要三家均分”
易風的眼神中寒意更甚:“徐蒼,是你的原因吧!”
徐蒼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可面上卻是絲毫不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無所謂!”易風聳聳肩,隻見他舉起一份文件:“你有本事說服波音更改産能配額,那是你的本事,我們國大航空輸得起。可是,我聽說木華航空的馬誠好像願意用精品航線去換你,真有意思。既然如此,你這麽有價值那就永遠留在這裏吧!現在你的工作關系已經轉到這裏了,這是你的借調合同”
随着易風話音落下,他竟是直接将借調合同給撕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