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9811駕駛艙内,徐蒼沉默地坐在觀察員的座位上。此刻,飛機已經下到一萬四千英尺以下,雖然還是高于一萬英尺,但生理上已經是可以忍受的。徐蒼也不需要始終将便攜式氧氣瓶放在口鼻上了。
按照之前的計劃,等飛機下到一萬英尺以下,乘務組會組織人手将機長和第一副駕駛擡出去,以騰出座位方便徐蒼操作。
而且,頭等艙的座位已經滿了,乘務組還需要先行說服一些頭等艙的人員換到後面的經濟艙去。講道理,這次便攜式氧氣瓶确實救了命了,要是沒這個玩意兒,整架飛機就得危險了。
就在剛才,乘務長帶着航空安全員去巡了下艙,檢查有沒有因爲缺氧而昏迷的乘客。慶幸的是,随着徐蒼接手飛機,飛機終于從死亡爬升轉而開始迅速下降,如此一來,随着氣壓高度的降低,艙内人員慢慢地從極強的不适感中緩解了些。
這一切看似都在往着好的一方轉變,但徐蒼的臉上沒有半點兒欣喜。原本他預計自己隻需要擔心機體損傷擴大的問題,可現在機體沒有出現新的故障,反倒是他自己身體出問題了。
此前,徐蒼就觸摸到了耳朵開始流血,但是徐蒼并不擔心。這大概率僅僅是耳膜出血而已,因爲耳膜中存在大量的毛細血管,在氣壓急劇變動下,出血是可以預計的。
雖說也會有些影響,但是單單是鼓膜出血的話,倒是不會太影響聽力,而且恢複後也沒什麽明顯的後遺症。
可現在不一樣了,剛才夾雜在血液中的淡黃色液體很可能是内耳器官中的組織液,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兆頭。
或許是.耳膜穿孔了!
從剛才與乘務長的對話來看,他的聽力真的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削弱,不知道會不會對後面的飛行産生不良影響。
當然,從理性上來說,如果給予徐蒼足夠的自由度,他完全可以按照标準程序完成一次正常的着陸。隻是,飛行從來不是擁有絕對自由度的行爲,即便是宣布了緊急狀态的前提下,自由度大增,卻也沒到無限的地步。
不過,這也确實遠遠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隻是若是疊加上其他故障,這無疑将給後期的返航蒙上一層陰影。
但願後面不要再出現什麽别的問題,飛機的問題他可以盡力處置,但是自己的身體上的問題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疇。
而且,相比于耳朵上的問題,徐蒼更加在意另外一件事。畢竟聽力在飛行中的決定性程度還沒有到無法缺席的地步,可視力就不一樣了。
現在全世界唯一普及的精密進近方式即儀表着陸系統(ILS),又稱是盲降系統。雖然裏面有一個“盲”字,可不代表真就能閉着眼睛進近的,它所代表的“盲”字是飛行員可以不看外面,但不能不看内艙儀表。
儀表着陸系統,那肯定要依靠儀表才行啊!
徐蒼低着頭,下意識地想要揉一揉眼睛,可最後還是忍住了。從剛才釋壓開始,他的眼睛就感覺非常脹,在飛機開始下降後,這種症狀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眼睛發脹是可以理解的,那是因爲眼壓的存在。雖然不明白爲什麽飛機下降後症狀不但沒有緩解,甚至還變得愈發嚴重,但徐蒼擔心的其實是另外一個可能性,即視網膜出血。
微微擡起右臂,在右邊右臂上已經出現了少量的細小的紅色血斑,這就是毛細血管破裂後形成的。徐蒼可以确定的是在此之前他的右臂皮膚上是沒有這些東西的,正是在剛剛才出現的。
體液沸騰起始于毛細血管集中之處,而視網膜正是完美契合了這一點。若是視網膜出血了,徐蒼當真是想都不敢想。或許不會造成特别嚴重的後遺症,畢竟最高都沒有超過四萬英尺,但隻是短暫的視力影響将會是徐蒼的噩夢。
沒有飛行員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完成着陸,徐蒼也不行!要命的是,他現在是飛機上唯一可以指望的飛行員,他要是不行了,那就是出天大的事了。
“但願一切安好!”
就在徐蒼獨自憂慮之際,突然感覺到身邊來了個人,擡頭一看,正是安置好客艙的乘務長。
乘務長沒有說話,而是朝着駕駛艙裏面指了指,然後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徐蒼一怔,馬上拿起機長那邊的耳機帶在頭上。
“該死,我竟然連揚聲器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徐蒼心中憂慮更甚。
在駕駛艙中,即便不帶耳機,揚聲器也會将無線電頻道的聲音播放出來,正常情況下都是能聽見的。主要是徐蒼戴上耳機聽東西的話,耳機的壓迫會讓他的耳朵非常疼痛,疼到有些影響徐蒼的正常工作了。
所以,徐蒼剛才一直都是利用揚聲器聽無線電通話,然而用機長那邊的耳機麥克風跟管制員溝通,而且爲了能保證自己聽得見,他是把揚聲器的音量幾乎調到了最大。
一開始還能分辨得出來,沒想到就是十分鍾不到的時間,連最大音量都聽不出來了。
“藍天9811,繼續下高度兩千七百米,修正海壓1011!”
平時戴耳機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的耳機就跟嵌在血肉裏的金箍,耳機裏管制員每說一個字,随着而來的耳機的細微震動能讓徐蒼敏銳的感覺到。
忍着劇痛,徐蒼回複道:“下高度兩千七百米,修正海壓1011,藍天9811!”
說完,徐蒼剛準備摘下耳機,黔州管制卻是繼續說道:“藍天9811,劍川機場方面已經同意接收。現在你飛航向265,直飛安順,之後沿X92,W133,A599航路飛向西山,從西山方向進場。”
徐蒼現在頭疼難忍,而且就隻有單獨一人,哪裏有精力去翻航圖,便是說道:“你直接給我航路點.”
“ASH,P554,NOBIN,DJT,最後就是西山SXS。”黔州管制問道:“藍天9811,了解一下飛機故障的具體情況。”
徐蒼默念了一下航路點,倒是不多,這幾個點他都熟悉,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個管制員還是比較懂事的,剛才在高高度的時候,隻想着怎麽給他們騰出空域,并沒有抓着機組問發生了什麽事,算是懂得輕重緩急的,最怕就是那種機組都忙不過來了,無線電裏還在不停地呼叫的管制員。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能跟蒼蠅似的不斷地呼叫,生怕幹擾不了機組的注意力似的。
“儀表顯示飛機的左前貨艙門異常開啓了,這應該是引起釋壓的原因。”徐蒼說道:“暫時還不知道貨艙門意外開啓有沒有連鎖引發飛機結構受損。”
管制員那邊沉默了一下,明顯是在記錄,接着很快又問道:“還有其他問題嗎,或者我們需要提供什麽幫助?”
這個時候,徐蒼已經扶着額頭,開始受不了,他快速地說出了需求:“安排醫療人員等候,機長和副駕駛已經昏迷,可能因爲氣壓劇變和缺氧所緻。”
“什麽?”管制員沒想到機艙釋壓的同時,機組也失能了:“那你是?”
“我是當班加機組的人。”徐蒼長吸了一口氣,此刻飛機已經低于一萬,可以依靠氧氣瓶也能呼吸:“還有就是讓劍川機場将燈光系統亮度調至最高,在我飛機加入進近程序後,合并進近和塔台頻率,同時其他飛機無線電靜默。”
徐蒼必須爲後面可能出現問題做出提前的預防。若是此後自己真的出現暫時性的視力衰退,那在目視階段燈光亮度最高于自己是有利的,而他僅僅是一人,真的出現了别的故障,很可能忙不過來。徐蒼可不想将僅剩的精力放在轉換頻率和從一衆無線電裏分辨出是不是在呼叫自己。而且,如果無線電頻道裏過于嘈雜,以徐蒼現在的聽力,實在是過于吃力了。
講道理,徐蒼這個要求并不算過分。一般來說,像劍川這樣規模的機場肯定有備用頻率的,拿出一條單獨跟徐蒼溝通并不算很難。
這已經是徐蒼爲最壞結果的打算了,徐蒼也不願意真的發展到那一步。
“藍天9811,能不能說一下原因啊,方便我跟劍川那邊協調的。”管制員說道。
調亮燈光倒是正常,合并頻率同時無線電靜默的操作就很少見了。管制員想着萬一劍川機場詢問原因,他總得回答吧。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徐蒼一聲怒吼:“以後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要給伱解釋,是這個意思嗎?”
管制員沒想到徐蒼的反應這般激烈,趕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就去跟劍川那邊溝通。”
然而,徐蒼已經聽不到管制員的話了。說完後,他就摘下耳機,半邊臉的肌肉都繃在了一起。
人本來就是靠耳膜震動來分辨聲音的,耳膜一旦受傷,在接收到聲音時,震動的耳膜會給徐蒼帶來極大的痛楚。
然而,如果僅僅是這樣,徐蒼勉強還可以忍受。但是,一戴上耳機,壓迫之下,疼痛變得更加敏感,已然突破了徐蒼的忍受極限,他隻覺得太陽穴好像是被錐子生生紮進去一樣,當真是一句話都說不下去了。
管制員後面沒有再說話,徐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抱着頭,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就好像他愈加迷茫的内心。
他緩緩伸出自己的手,想要看清自己的掌紋,然後所見之像竟是模糊一片。
他說擔心的終歸是發生了。
不過,他很快就整理思緒,看了眼飛機的高度,朝着門外的乘務長靜靜說道:“頭等艙空出位置來了?”
乘務長眼見徐蒼表情不太對,可還是沒有多言,點點頭:“都騰出位子來了,要挪人了嗎,我讓安全員過來!”
“讓他過來吧。”徐蒼舒出一口氣,他要上座了。
此刻,在藍天航空基地大樓正門前的小型停車場上,羅勇,李榮成和葉先正在等待即将同去塔台的餘奉天。
很快,餘奉天就急匆匆地下來了,瞧見羅勇在倒是不驚訝,而李榮成和葉先的存在卻讓其有些疑惑。
羅勇本來就是等得心煩意燥,看餘奉天總算是來了,抓着餘奉天就往機組車上去。
餘奉天也知道事态緊急,有事上車再說。跟随羅勇兩人,李榮成和葉先也是上了車。
“師傅,趕緊走!”羅勇招呼道。
随着車輛起動,便是急忙出了基地往着二号安檢口而去了。
沒開出去多久,餘奉天便是指着李榮成和葉先,面朝着羅勇問道:“他們是誰,我怎麽沒見過,跟我們一起去嗎?”
“他們是波音亞太辦事處的職員。這次出問題的是747,咱們也不算很清楚,帶上他們或許能有幫助。”
在羅勇解釋的時候,李榮成很是客氣地朝餘奉天點頭緻意,而李榮成身邊坐着的葉先則是始終看向窗外,理都不理餘奉天的。
餘奉天不疑有他,隻是嗯了一聲,倒是沒怎麽在意,因爲有更加讓他在意的事情。
“羅勇,我聽說是4724出事了?”餘奉天急着問道。
羅勇沉着臉:“釋壓了!”
“怎麽釋壓的?”餘奉天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有些低下,于是換個了說法:“是增壓系統出了問題?”
如果僅僅是因爲機組操縱失誤或者一些部件老化而引起的釋壓,餘奉天還不會那麽緊張。國内民航每年都會出釋壓事件,通常都能比較低調得處理了,不會造成什麽大的社會輿論。
就算局方要處罰,隻要人爲原因不是過于離譜,大多數不會太過嚴苛。正常情況下,若是飛機出現了釋壓,通常管制方面會通知相關公司,不會不至于讓公司代表去塔台幫忙。因爲,飛機釋壓通常是不會引起操縱上的問題的。
等飛機下到一萬英尺,出了呼吸上稍微有些不适,其餘基本跟正常飛行沒有區别。
而餘奉天擔心的就是另外一件事。從他的秘書告知4724出事了,而塔台要求他們過去幫忙開始,他的腦海裏就不可遏制地回憶起昨天徐蒼跟他對峙的原因.S2開關!
“不會真是那玩意兒出問題了吧?”餘奉天每每想及這個可能性,便是覺得心神劇震,根本無法平複。
隻要真的是S2開關所緻,那他維修副總裁的位子基本就保不住了!
羅勇剛想說話,卻是手機響了,一看号碼是自己秘書的,想來是有最新消息了,馬上接聽下來:“怎麽說,有情況?”
“剛剛黔州區調室來電話了,确認9811會經由西山方向進場返回。同時,根據機組所述,強烈懷疑飛機的前貨艙門異常開啓,導緻飛機釋壓,其是否存在連帶損傷暫時不明。”
在秘書說完這句話後,羅勇不可思議地看向身邊的餘奉天,嘴唇都哆嗦起來了:“貨艙艙艙門開了!”
“什麽!”餘奉天差點兒跳起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怎麽開的,貨艙門怎麽開的?”
然而,秘書的話還沒有完,繼續道:“羅勇,而且黔州管制收到機組消息,在座的當班機長和副駕駛已經處于昏迷失能狀态,現在正在控制飛機的是加機組人員。我查了下,9811航班加機組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乘務,一個是徐蒼!想來正在操縱飛機的是.”
羅勇甚至都沒有聽秘書說完,隻是偏過頭望着滿臉不知所措的餘奉天,發出一陣嘲諷的笑聲。這笑聲既是給餘奉天的,也是給他自己的。
“餘奉天,感覺你要完蛋了!”羅勇突然說道。
“機組失能了,機長和副駕駛都昏迷了,現在是徐蒼在操縱飛機回來。”羅勇胸口急劇地起伏:“回頭你還是自己寫辭呈吧,好歹體面一些。”
不管9811航班能不能安全返回,隻要證明貨艙門異常開啓是源自于S2開關,那餘奉天就不可能再在維修副總裁的位子上坐下去。
當然了,艙門異常開啓不僅僅隻限于S2開關一種原因,可能存在别的因素。但是,徐蒼給羅勇的印象太深了,徐蒼甚至将艙門異常開啓的原理給講明白了,由不得人不往S2開關上靠。
“不可能!”餘奉天斷然大吼:“他憑什麽會開747,全是一派胡言!”
“他憑什麽不會開747,你不會真以爲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飛行員吧?”羅勇這時候也急了。此前徐蒼确實有些不懂事,行事方面不太符合以往的習慣。但是,搞到現在徐蒼跟藍天航空如此撕破臉皮的境況,餘奉天絕對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在餘奉天眼裏,徐蒼就是一個飛行員。飛行員而已,航校裏,公司裏多得是,有必要可以遷就?以緻于,在處理徐蒼事務上帶着令人厭惡的傲慢,但凡有點兒的火氣的人都會生出不滿。
羅勇咬牙道:“前段時間,我師父找我,讓我把徐蒼從波音機隊轉到空客機隊。你知道爲什麽嗎?”
餘奉天當然知道羅勇所說的師父是空客機隊長金複禮,隻是金複禮并不待見羅勇,不太樂意承認這個徒弟罷了。
餘奉天閉口不言,隻是死死地盯着羅勇。
“我師父跟我說,在模拟機訓練裏,這小子在二十多海裏外,存在高空可變風的情況下生生算出來了最佳下滑軌迹,而且分毫不差!”羅勇哼了一聲:“他連空客都會開,爲什麽同樣是波音系列的747就不能開了?”
還未等餘奉天有所反應,坐在後面一直漫不經心的葉先陡然喝道:“即便模拟機的風速變化是線性的,但是想要始終要修正最佳速度,計算量太大了,心算不可能完成的。”
“怎麽不能完成,我師父親眼所見。”羅勇笃定道:“現在機隊監察室的架子上說不得還放着當時的訓練錄像呢!”
聞聽此言,李榮成的右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如果羅勇說的是真的,那徐蒼的價值還要超過他的預估。因爲前些日子波音777驗證出問題就是因爲當時的機組在發動機故障時心算下滑軌迹出了岔子。
然而,即便羅勇如此确定了,葉先還是不相信:“人類根本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心算能力!”
羅勇哼道:“那你自己去問他吧,如果他能回來的話!”
說完,羅勇望着臉色陰沉如水的餘奉天:“你最好祈禱不是S2開關出了問題,否則,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說這話的時候,羅勇眼角的餘光掃過了後面的李榮成。李榮成自是捕捉到了羅勇眼中那一絲兇狠,不由心中暗罵:“該死!”
若是747的S2開關真的存在問題,那波音發的那份通告就有得掰扯了。意識到問題了,卻下發似是而非的技術通告,事後肯定要被找麻煩的。
如今,波音777本來就讓總部焦頭爛額,如果再攤上了官司,可就不好辦了。
一時之間,李榮成頭疼無比!
現在唯一期望的就是徐蒼能夠平安歸來,隻要人沒事,一切都好談。
藍天9811駕駛艙中,乘務長叫來航空安全員以及後艙的一個男性乘務員才将機長和第一副駕駛擡出去。
在擡機長之前,乘務長還特意找來毛毯将機長上身給裹住了,遮蓋住了沾染了大半血迹上衣襯衫,還用濕毛巾将機長臉上的血漬擦拭了一下,省得到外面時,引得頭等艙又是一陣騷動。
等駕駛艙清空,徐蒼趕忙坐上左座的位子,這才是他最爲習慣的地方。
一坐下,徐蒼就開始輸入後續航路。剛才由于機長和副駕駛都在座,他實在不方便輸入CDU,便是隻臨時輸入了第一個航路點,先讓飛機飛着。
“P554,NOBIN”徐蒼邊是念叨着,邊是修改着CDU上的參數設置。
他不僅僅要鍵入此後的航路,還需要選擇好後續的進場程序,順便把進場準備也做好,甚至不需要半個小時,他們就該落地了。
波音747的CDU跟波音737的(M)CDU還是有些區别的。徐蒼長時間不飛747,在輸入起始的确有些手生。不過,這玩意兒基本原理是一樣的,稍微琢磨下,差不多也能搞明白。
很快,徐蒼就将後續航路給輸入好了,正準備鍵入進場程序,卻是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傳來,然後右座跨進來一人,正是夏疏月。
之前,徐蒼吩咐高度小于一萬英尺以下後就可以視情況把夏疏月喊過來了,乘務長還是記在心上了。
等夏疏月坐好,乘務長在身後問道:“那我關門了?”
徐蒼沒有說話,隻是給乘務長比了個大拇指。
“客艙那邊沒什麽事吧?”徐蒼說話的時候依舊是悶着頭的,甚至都沒有看一眼夏疏月。
夏疏月剛準備回答,卻是聽徐蒼又說:“聲音大些.”
夏疏月往徐蒼耳朵那邊看了眼,在耳道外側已經有些血液結痂了,看上去很是猙獰可怖。不過,她還是收斂心神,知道此刻多餘的話不問不說,隻要聽從徐蒼就行。
“剛才乘務長領着安全員去巡過艙了,應該沒什麽大事,有幾個昏迷的也戴上氧氣面罩了。”夏疏月小心翼翼地問道:“哥,你需要我幹什麽?”
徐蒼指了下副駕駛的耳機:“你負責跟管制通話,我需要的話,你就轉給我。然後,有必要的話,我把我的話告訴管制就行。不用管什麽航空術語,就跟正常交流一樣。”
“哦!”夏疏月倒是聽話,急忙将副駕駛的耳機闆闆正正地戴上。然而,剛戴好卻是被徐蒼輕輕地敲了下頭:“不要戴着這麽嚴實,把左邊耳朵松開,不然你聽不清我的話!”
飛行員戴耳機從來不戴兩邊耳朵的,通常都要露出一隻耳朵出來,便于駕駛艙内的交流。外行人才會把耳朵捂得嚴嚴實實。
“這樣啊!”手忙腳亂地将左邊的耳朵露出來,然後問徐蒼:“哥,是這樣的嗎?”
“嗯!”徐蒼還是低着頭在輸入CDU,嘴上卻是不停:“不用緊張,你.”
你字剛說完,徐蒼正在按鍵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整個人仿佛僵硬住了一般,怔怔地望着CDU的屏幕。
很快,徐蒼就跟發瘋似的,将輸入的速度提得無限高,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追趕他一樣。
但是,此前有條不紊的速度是最好的,足夠快又能保證正确率。可現在光顧着速度,卻是經常出錯。
在旁邊,夏疏月是的确看不懂CDU上的操作,但是她能看明白徐蒼經常在同一個輸入欄裏反複修改,這就是急中出錯的體現。
原本夏疏月是不願意打擾徐蒼的,可是在看到徐蒼三番兩次的犯錯後,夏疏月還是提醒了一句:“哥”
然而,就在徐蒼想要鍵入一個定位點時,在夏疏月的聲音下,徐蒼猛地停下了。這一刻,似乎空氣都凝固了下來。
突然,一顆滾圓的血滴掉落下來,砸落在CDU的液晶屏幕上,四散炸開。
夏疏月渾身一顫,她分明看到了那顆血滴。便在這時,徐蒼緩緩地擡起了頭,終于将臉朝向了夏疏月。
可當夏疏月看清徐蒼的面容時,雙手不由捂住了嘴巴。隻見徐蒼眼睛裏原本應該是眼白的部分已經被刺目的血色說替代,而從眼角流落下來的血淚更是震撼心神。
徐蒼确信自己現在是面朝向夏疏月的,但是他看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