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灰黑色調，昏暗深沉的世界中，充滿了壓抑的氣息。
土地上到處樹立着無葉子的白楊與不結果的椰樹，好像一根根冰冷無情的柱子。
許多亡魂穿行其中，徘徊在一條大河邊緣。
與其說是河，倒不如說是一片黑海，茫茫然看不到彼岸，亦不知有多長。
隻能通過沿岸流動的波濤，才勉強判斷它應該是一條河流。
“擺渡者！”
“擺渡者卡戎，請渡我到彼岸。”
“我有黃金！”
沿岸的死者魂魄呼喚着神靈，有的穿戴極好，披金戴銀，從口中取出一塊金币，招手揮舞。
還有的死者，明顯是窮鬼甚至是奴隸，他們木木然待在白楊林中。
或是倚靠着白楊麻木地抓撓頭發，或是蹲在地上摩挲着穢土發呆，還有的躺在地上，身上千瘡百孔，哀嚎不已。
更有一些窮鬼佝偻着身體，擁擠在富人身後，哀求着希望能獲得憐憫。
大多數的富人不予理會，但有一名身穿絲綢的長發貴族，身上攜帶了大量金錢，身旁也擁趸着許多奴隸。
這些奴隸跪在地上，瘋狂地贊頌着他。
那名長發貴族淡定道：“放心吧，我既然讓你們陪葬，自然也帶夠了你們渡河的錢。”
“您真是仁慈，偉大的主人，我願意在冥界永遠服侍您。”奴隸們紛紛說道。
這些人是被殉葬的，盡管不情不願，但事已至此，到了冥界，隻能繼續依賴于主人。
聽到這裏的動靜，附近許多徘徊的窮鬼，都靠近過來，也跪地哀求。
那名長發貴族帶的錢很多，在窮鬼中挑挑揀揀，想要再收幾個奴隸。
這時從一個方向，跑來許多貴族服飾的人，有男有女，身上傷痛極多，踉踉跄跄。
“庫邁爾，是我啊，請您爲我支付渡資吧！”其中一人還認識長發貴族。
長發貴族見他狼狽模樣，極爲驚訝：“當然，我們是朋友啊，可你……伱怎麽會沒有渡資呢？”
“嗚嗚，我們是被奴隸暴動殺死的，全家都來到冥界，沒有人爲我收屍下葬……”這群暴斃的貴族哭哭啼啼。
長發貴族錯愕：“你可是住在羅馬城啊，就算發生暴動，也不至于全家都……”
“這次不同以往，有來自東方的強者，與衆神大戰，還庇護了奴隸，鬧得很大……”暴斃的貴族們說道，将羅馬城發生的事告知旁人。
長發貴族震驚不已，但也沒有關心太多。問了幾句後就不放在心上了，畢竟他人都死了，以後就生活在冥界了，凡間事自有凡間人去操心。
“放心吧，奴隸暴動一定會平息下去的，你們在這裏等一等，帝國會爲你們下葬，并附上足夠渡河的陪葬品。”
但是暴斃的貴族似乎都極爲痛苦，他們身上刀兵之傷極多，有的仿佛是被亂刀砍死。
“請您爲我們支付渡資，我死得太慘，極爲痛苦，一刻也等不了了，求你讓我快到冥府去……”
長發貴族見他們确實凄慘，點頭道：“好吧，我的朋友，我會帶你和你的家人渡河。”
暴斃的貴族千恩萬謝，還有許多窮鬼也想套近乎，極力地吹捧。
長發貴族意氣風發，以至于身邊圍聚的亡魂越來越多。
很快又有一大批暴斃的貴族，身上凄慘血腥地跑來，有的傷勢太重，痛得簡直是在地上蠕動着爬來，殘肢斷臂也緊随着蠕動。
“朋友！朋友！你還記得我嗎？”
“哦，庫邁爾，我知道你，你是色雷斯行省的貴族，我的姑姑就嫁入了你的家族……”
“庫邁爾！是我啊，你還記得嗎？我跟你吃過飯呐！”
“啊……痛死我了，你是叫庫邁爾對吧？我的臉被該死的奴隸劈爛了，但你肯定認識我，我是元老院的！”
越來越多的羅馬城大貴族趕到，讓偏遠行省的長發貴族臉色逐漸難看。
開什麽玩笑？死了這麽多貴族？甚至有元老隕落？羅馬城到底發生了什麽？
人數太多了，他就算能具現再多陪葬品，也不能這麽揮霍啊。
冥界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長發貴族庫邁爾又拉不下臉拒絕，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又開始關心起羅馬城發生了什麽。
于是乎人群裏七嘴八舌，有些死得很晚，頓時将羅馬城淪陷的事都給說了。
“什麽？羅馬淪陷了？”
“諸神都被打死好幾個？連死神都被殺了一次？”
“怎麽會有這麽強大的人？他是神王朱庇特的兒子嗎？”
這時一名傷勢慘重的神脈者說道：“放心，他已經死了，我是皇宮守衛之一，堅守到最後，親眼看到那少年戰死。”
聽到力戰諸神的家夥死了，貴族亡魂們紛紛松了口氣。
“如此的話，奴隸反抗必然失敗，帝國會爲你們收屍的，你們就在這裏等一等吧，我實在沒有這麽多錢。”庫邁爾連忙說道。
“不要啊，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去？求你就把渡河的錢付了吧，我太痛苦了。”
庫邁爾拉不下臉，猶猶豫豫，又答應了幾個生前地位極高的貴族。
他算盤打得好，認爲這些大貴族，最終肯定還是會有錢的。他們的産業遍布整個帝國，就算羅馬淪陷也不會受太大影響，等羅馬光複，總會被人收屍有陪葬品的，到時候還能還他錢。
至于一般貴族，他就不同意了，指着冥河道：“你們要是發誓成爲我的奴隸，在冥河永遠服侍我，我就帶你們渡河。”
一般貴族勃然大怒，有的還是神脈者，竟然綻放出少許神力，揮打向他。
庫邁爾也有點實力，更何況身邊還彙聚着不少大貴族呢。
他一個念頭，就把所有的錢收入體内，随後指揮着生前比他更高貴的亡魂，爲他而戰。
“把他們都趕走！”
沒錢的大貴族們，指望着他呢，有求于人當然聽話，一時間兩幫人馬厮打起來。
不過他們無論怎樣厮打，受了怎樣的創傷。
大地都會升騰一團穢土填補上去，爲他們構建軀體，無限修複。
當然，生前的傷勢不會修複，被冥土所記錄了。
死亡時的身體是什麽樣，在這裏的亡靈就是什麽樣，被視爲完整狀态。
隻有被審判之後，進了無罪之人的樂園，才能被恢複。
“啊！别打了！”
這些人本就是戰死的，甚至是被奴隸亂刀砍死，傷勢無限持續的痛苦，讓他們本就難以忍受。
激戰之下，就更加難受了。
“哼！這裏是冥界，沒錢就在這裏永遠徘徊着吧。”庫邁爾意氣風發，強大的神脈者、大貴族，都在麾下效力，令他十分得意。
“偉大的庫邁爾，我願意成爲你的奴隸，請爲我支付渡河的錢。”窮鬼們就不要什麽尊嚴了，紛紛跪地哀求。
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什麽？冥界還要用錢？”
庫邁爾聽了，見是一名扛着槍的少年走了過來，東方人的面孔。
這種一看就是奴隸，因爲東方人死後不入冥界，乃是魂飛魄散。
所以在冥界能見到東方人亡魂，那隻有一種可能，是信了他們的神的東方奴隸。
“愚蠢的東方奴隸，你信仰我們的神靈，竟然不知道冥界的規矩嗎？”
扛槍少年撓頭道：“我啥時候信你們的神了？”
冥界都是亡靈，可以無障礙精神溝通。
“哈哈，你不信神，怎麽可能進入冥界？”庫邁爾大聲笑着。
卻見周圍的貴族，都瞪大眼睛，鴉雀無聲，顫抖着盯着那少年，甚至連連退後。
“嗯？你們怎麽了？”庫邁爾不解。
“他……他就是力戰諸神的東方強者！”周圍的貴族，都認出了少年，正是炎奴。
“什麽！”
庫邁爾傻眼了，這幫人口中的強大存在，竟然就是這個少年？看起來平平無奇啊。
“就是他！就是他！庇佑奴隸，把我們害死了！”
“你你你……你不是說他死了嗎！”
“這裏是冥界，就是死了才進來了啊！”
“可他是東方異教徒啊，怎麽會死到冥界來的！”
死在羅馬的貴族亡魂們驚慌失措，他們可太知道炎奴有多強了，簡直是個煞星。
本來他們死了，就一了百了，管炎奴在外面怎麽打。
哪曾想死了都躲不掉這煞星，炎奴竟然也踏入了冥界。
不應該啊，暴打諸神，肯定是不信教的，怎麽會進入冥界？
“是死神把他拉進來的嗎？”
“拉個屁！死神被他打死了！”
“啊這……那是誰把他弄進來的？”
“别管了！快跑！”
貴族亡魂們倉皇退後，逼到了冥河邊緣。
隻有窮鬼們不明所以，依舊站在炎奴附近。
“怕什麽！這裏是冥界，他還能打死我們不成？”庫邁爾傲然道。
雖說炎奴力戰諸神，很是強大，但冥界有冥界的規矩。
他們這些亡靈，已經是死人，哪怕靈魂被打碎，穢土也能将他們複原。
“可他太強了，若是把我們都困在這裏，可怎麽辦呐？”有貴族說道。
庫邁爾一聽對啊，頓時也慌張起來，不渡河，那留在這荒涼邊緣，和待在地獄有何區别？
他可是要去樂土的人！
“快！快渡河！”
庫邁爾揮舞金币，呼喚卡戎神。
炎奴并沒有阻撓，他長槍扛在後頸處，手臂在兩旁耷拉着，十分好奇地看着。
反而還問旁邊的窮鬼們：“冥界好荒涼啊，冥王在哪呢？”
有窮鬼指着黑水回答他：“這裏是冥界的邊緣，是人間亡魂最先抵達的地方。”
“死者必須渡過冥河抵達冥府……否則就隻能在這裏忍受無盡的饑渴與痛苦……”
炎奴驚奇道：“痛苦嗎？我感覺還好啊。”
窮鬼們打量着炎奴，見他身上沒有一點傷，苦澀而虛弱地說道：“看來你死得毫無痛苦……但我們不同……”
“我是病死的，體内種種的病痛折磨着我，死後也沒有消失，反而會镌刻在靈魂中。”
“除非在冥府被審判，宣告爲無罪之人進入樂土，才可能抹消，否則就會一直持續……”
“若是無法渡河，就等于即進不了冥府，也回不到人間，還會始終清醒，不會再死。”
“永遠徘徊在這無間地帶，忍受饑餓、幹渴、傷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炎奴聽了，心中震動。
這才剛進冥界，隻能算入了個門，竟然就已經如煉獄一般了。
……
p.s：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