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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會這次帶隊的黑之聖者完全失去聯系,其他的朝聖者也從兩周前就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如果要去找他,會派出誰呢?”
被某種意義上關禁閉的愛德華相當神定氣閑,祂們之間依然保持着意識鏈接,共享情報,因此很順利地從極光會裏摸來了這部分消息。
“已經三個月了,聖言天使應該已經把神棄之地整個走過一遍了吧?第二遍篩查的時候必定能發現烏洛琉斯……生命學派的議長有了喘息的機會,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
愛德華一邊翻着報紙,一邊饒有興緻地想。
雖然身處荒郊野外,偶爾還會野生深淵眷屬主動送上門,但愛德華爲了“保持人性”當然不會讓生活條件下降,小帳篷裏依然是在貝克蘭德住了幾十年的四層樓。每天在自己家裏待着,固定時間出來走兩圈,不是坐牢勝似坐牢。
真可惜深淵裏現在沒有活物,不然,如果經常能下去狩獵幾個惡魔打打牙祭就更好了。
“如果真的要去海上尋找黑之聖者,恐怕至少要出動一位聖者。”
“幽暗聖者肯定是不行的,他已經在貝克蘭德紮根工作了。梅迪奇也不可能的,祂的出現代表紛争将起,如果黑之聖者的失蹤有什麽貓膩,梅迪奇去救人肯定會輕而易舉地被發現。”
“從其他地方把遊走的聖者調來?這個或許是真實造物主會選的,每個聖者都走過朝聖之路,順着找很快就會發現,而且完全不需要真實造物主擔心。”
愛德華歎了口氣,往手邊的橙汁裏加了幾個冰塊,左右搖晃幾下。
“看來我趁機‘幫忙’并且借此混進神棄之地的概率有點低啊。”
“除了把真實造物主的理性分身殺死獻祭,還有什麽别的辦法能自然地進去呢?”
一個神去另一個神的神國多少有些超綱了,不是入侵就是摯友,恐怕自己和真實造物主這種純粹貌合神離的盟友永遠都不可能産生這種“信任”的舉動。那麽找個機會立下約定……不,如果約定的内容之一是前往對方的神國,那真實造物主肯定不會同意,并且會進一步将神棄之地封鎖,探究自己前往的目的。
多少有些麻煩,但凡自己當時不和理查·恩斯特說那幾句話,現在或許已經在神棄之地從容行動了。但——自己喜歡的東西想要用生命完成一次壯觀的自毀,因此改變想法也是神之常情。
喝了幾口冰鎮橙汁之後,愛德華暫時停止了思考神棄之地。
祂轉而開始想南大陸的事情,在那次祈禱裏脫穎而出的兩個年輕人都很不錯,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或許有機會從一次性消耗品變成長期保值的信徒。
“引起靈教團的注意了啊……”
祂潦潦草草地翻了翻祈禱,發覺瘋子小姐和連環殺手先生的逃亡路線正好是一路南下,沿途數次虐殺本地的外國人。沒錯,除非是還不記事的孩子,不然隻要是有一點壓迫本地人的惡行就會被殺,不論男女老少。曾經被壓迫的弱者在擁有了力量之後,正瘋了一般地報複北大陸的人。
從後續的回報來看,他們的行爲不僅引起了北大陸總督們的注意,引起了恐慌,也引起了放縱派的注意。兩天前,他們初步擁有了一些衣衫褴褛的追随者,但是追随者并不利于他們打遊擊戰,于是他們拒絕接收,一天前,他們已經和斯厄阿的放縱派成員産生了接觸——或許他們會選擇進入放縱派?——好吧,他們拒絕了,理由是自己祈禱的對象不是斯厄阿殿下……這也很難說,不是嗎?
畢竟欲望母樹也被認爲是被縛之神的馬甲,斯厄阿也是名正言順的神子,既然你們是受到神的指引“放縱惡意去報仇”的囚犯和惡魔,那爲什麽指引你們的不會是斯厄阿和偉大的母樹呢?或許你們祈禱的那個神秘尊名,也隻是斯厄阿殿下流傳出去的一層身份罷了。
放縱派成員說得相當有道理,這兩個年輕人還真的有點被說動了。
斯厄阿、蒼白女皇、靈教團、玫瑰學派,這是對他們這種人相當有吸引力的四個名字。作爲南大陸原生居民,徹徹底底的土著,沒有人不想對北大陸報仇。
做奴仆并不可怕,但如果在奴仆的身份裏找到了樂趣,找到了成就感,并且将做奴仆當做一種幸福,才是真正的可怕。
他們在祈禱裏提到了這件事,比較隐晦地詢問愛德華的身份,愛德華并沒有回複這方面,但是默許了他們繼續南大陸的邪教勢力接觸。
開放式坐牢的時候除了聽真實造物主和自己聊天,就隻能聽祈禱打發時間,因此這一周回應的次數已經比以前幾年加起來還要多了。如果那兩個信徒再膽大妄爲一點,可以自稱神眷者了。
“或許我應該找個機會去海上走走……”愛德華自言自語,“這一次直接沿着神棄之地的海岸線走一圈,總能發現‘入口’吧?”
這是最笨且最有用的方法,但是一個惡魔找到了神棄之地并且沿着海岸線航行實在太奇怪了。深淵就在外界,惡魔不應該對神棄之地感興趣才對。
↑之前一直是這樣的考量,現在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祂喝完了橙汁,站起來準備去洗杯子。
客廳的窗戶開着,外面是一片繁星的夜空。
祂走到門口,推開了門,門外是早上十點的白天,太陽沒精打采地散發着熱量和光芒。
愛德華關上了窗戶并拉上了窗簾,不想多看一眼這惹人厭煩的夜空。
“可惡。”祂念念有詞,“簡直可惡,居然侵犯一位惡魔的魔身自由權!是希望我因爲不能出門殺人而直接憋死在這裏嗎?”
“在這個冰冷無情的世界裏,居然隻有弗蘭克能給我帶來一絲安慰。”
愛德華坐回沙發上,順着剛才的想法開始思考。
“其實,真的隻是順着神棄之地的海岸線走一圈的話,我最好換個身份。”
什麽樣的人能夠長年累月地在海上航行并且不讓人覺得奇怪?
祂立刻想到了答案:
航海家,或者海盜!
“其次,我需要一條船。”
這個想法産生的一瞬間,愛德華忽然也有了靈感:
在羅塞爾開辟南大陸新航道的那個時期,整個北大陸開啓了大航海時代,無數人都夢想着像羅塞爾一樣在海上航行,發現新航線,新島嶼,借此名垂青史、
其中一半以上在陌生的海域遭遇海難屍骨無存,剩下的運氣好的要麽發現些零零碎碎的小島,要麽順利返航。
每一艘出海的船當然都需要報備,其中有一艘船選擇了一個有趣的方向。——地圓說已經出現,這位船長覺得“既然大部分船隻都往東走,那我不妨去西方,看看能不能碰到什麽”。
從理論上講,隻要運氣足夠好,他就能碰到傳說中的西大陸。
然而深淵也隐藏在西方遙遠的海域某處。
愛德華當時用送别勇士的目光看着它出海,而它果然全軍覆沒了。然後,幾十年後,驚人的事情發生了,大海上突然出現了它的傳說,有水手在海上見到了它,說它成了一艘幽靈船,所有的船員都死了,船上挂着無數的骸骨,血迹深深地刻進了船身的木闆上。
它總是出現在血腥氣濃重的地方,弗薩克帝國的捕鲸船目擊它的幾率高一點。而發生了大規模海戰之後的海域,據說偶爾也會出現這挂滿骸骨的血色大船。
“‘克裏斯汀号’、‘沉默的屠宰場’……唔,它現在的名字是不是‘告死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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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身份以備使用?衰敗君王意念回複了自己,準了。
海盜的四王七将……控制“告死号”的是“不死之王”阿加裏圖。
既然敢自稱不死,那應該是有強力的再生手段,或者本身就是亡靈活屍那樣的死者相關,“告死号”本身是從深淵返航的封印物,從曆來傳聞來看應該有一定程度的智慧,“不死之王”要麽強大到可以壓制它,要麽是達成了協議。
從“不死之王的實力在四王墊底”來看,應該屬于後者。
之前沒怎麽關注過這艘船,不知道是獲得了序列幾的惡魔遺留……不重要,隻要能用就行。
誰去?
‘伱去。’
果然。
乍一看仿佛自己降臨的這個玩具成了本體,實際上真正的自己一直都是“愛德華·沃恩”,隻是分出一點精神撿起了玩具,并且進行遠程操控和情報收集。
利用這個玩具去海上是最方便的,降臨力量,把“不死之王”幹掉,用一個新的身份取而代之,或者繼續扮演他。用新的身份金蟬脫殼之後,黑夜對自己的禁锢就相當于不存在了。
确定了目标之後,就隻剩下動手時間了。兩邊一緻都覺得越快越好,最好抓緊時間趕緊動身。
‘那麽這件事情需要告訴真實造物主嗎?’
提一下就好,沒必要告訴祂我們的目的——畢竟已經互相以源質發誓了,肯定不是刻意的破壞。
計劃敲定,想走就走,衰敗君王當即起身,趕在今天的下午茶開始之前去給真實造物主通知一聲。真實造物主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整理極光會的情報,聽到這個通知并不吃驚,隻是有些警惕地問:
“你的目的地是海上?”
“如果你是要去和法布提厮殺,我也會阻止你。你的力量變強也屬于對地球的危害。”
衰敗君王搖頭:“這不一樣,盟友。在我現在的中立前提下,強大的力量可以确保我們的約定順利進行,不會被其他人妨礙。我一向是信守承諾的。”
真實造物主犀利地指出:“我相信你會信守承諾,因爲你隻需要信守承諾并靜觀其變就能獲得相當的好處。”
“——總之,作爲盟友,我不會過度地防備你,但我也會認真地關注深淵,以及被縛之神。我會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阻止你,比如間接的,悄悄的,不會讓我們的關系惡化的友好博弈。”
“當然,我會享受這些博弈。”
衰敗君王毫不意外,早就料到了這些話,甚至有些期待:“我一直期待厮殺,地球太過安甯,感覺要生鏽了。不過,有一種情況你應該也預料到了。”
“那就是七神向我發動攻擊的時候。我會還手,立刻還手,誰對我的性命産生了威脅,我就會對誰動手。而你不必介入其中。”
“作爲地球的衆神之一,我必須承認祂們過于安逸,我很期待你給祂們一些教訓。”真實造物主違心地說,随後補充了一句,“你有了解過阿蒙的近況嗎?”
衰敗君王反問:“這是一個特指?”
“是的,特指。”真實造物主說,“就是被你培養了的那個。”
外神回憶了一下:“我故意沒有幫他,他成功了?”
真實造物主的表情有些複雜,似乎在反複斟酌言辭,思考如何表達:“他成功了。一直等不到你的幫助的他,自己做了計劃,自己找到了一個關鍵的好機會,并且在梅迪奇的一點支援下,他——他成功地殺死了目标,并且取代了對方。”
這件事情似乎對真實造物主來說有些難以啓齒,畢竟自己的不知道多少分之一個兒子把另一個不知道多少分之一給殺了,其中還有自己得力下屬的幫助。雖然祂差不多圍觀了全程,并且默許了這一次的奇怪謀殺案發生,但是這件事本身,對一個自我認知偏人類的老父親來說确實有些刺激,祂的面部表情十分精彩,似乎還在痛斥外神帶壞了孩子。
外神很滿意阿蒙的行動,于是外神決定勉爲其難地安慰一下心情複雜的老父親。
“阿蒙錨定自身的方式和我們很像。”
研究員勉強擡了下眼皮。
外神循循善誘:“你是祂的父親,但你理解阿蒙這種神話生物的存在方式和特征嗎?你覺得祂們錨定自身是通過記憶,行爲舉止,還是自己的形象?”
“這應該也是二者皆有。”真實造物主說,“有了記憶,祂才能确認自己的身份。”
衰敗君王搖了搖頭。
“你錯了。你把阿蒙當個體了。”
“你有個刻闆印象,那就是隻把阿蒙本體當做真正的阿蒙,你的孩子。或許從生理學角度和人類的角度來講确實如此,但,阿蒙其實是一個整體。你想一想,阿蒙的記憶是基本共享的,分身死了,本體可以感受到同等的痛苦。并且,如果本體死了,會立刻有分身頂上來,成爲新的本體,對不對?”
阿蒙的性格不甚明顯,甚至分身還會有各自的偏愛,但是祂們的外型特征倒是很明顯:單片眼鏡。或者再加上巫師袍,寬額頭和黑色微卷的頭發。
這幾個要素遠比其他印象更直觀,當它們湊在一起的時候,答案就隻有一個了:這就是阿蒙!
“而更新換代的過程中難免出現一些記憶的損耗,但阿蒙依然是阿蒙,就算祂有一天忘了自己的父親,忘了自己的身份,祂們依然是阿蒙。”
“你的說法也有點不嚴謹。”
真實造物主抛出自己的觀點,證明自己的造物(兒子)表裏如一:“神棄之地裏,阿蒙會偷走改信我的城鎮的燈火,因爲他将這種行爲視爲背叛了遠古太陽神。可見記憶在祂們的心裏依然具有重要性。”
一想到那些瞬間被黑暗吞沒的城市,真實造物主真心實意地爲自己的信徒感到惋惜。
“祂對父親的敬愛僅僅屬于遠古太陽神,除此之外,哪怕是信徒,是同伴,是戰友,都無法分到。”外神說,“祂會把這種行爲視爲人性嗎?你會嗎?”
真實造物主遲疑了一下:“會。”
“原來如此,這或許也是人性的表現形式。”
外神便也接受了這個說法,反正祂不清楚也不在乎人性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不随意批判祂神的喜好是神間美德,口角之争很容易演變成搏命鬥毆。
說完,祂跟還在糾結的真實造物主告别,準備近日就前往海上狩獵自己的目标。
“不死之王”阿加裏圖,與“告死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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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格爾曼剛吃完魚人肉夜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