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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地球(或者叫藍星)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祂想。
這裏聚集了22個途徑,或許會誕生22位真神,這是在宇宙裏任何一個地方都難以想象的奇迹。
抛開舊日文明不談,再去掉這無趣的屏障,自己或許會喜歡這個奇迹。
如果諸位神靈願意依照星空的法則,互相争鬥,互相厮殺,扶持各自的眷族,按照途徑給予他們獨有的能力或賜福,發展出不同的文明并在戰争中不斷被完善,被淘汰,那祂會喜歡這裏。毫無疑問。
祂會願意花上成千上萬年待在這顆星球附近,觀測裏面的一舉一動,收集情報和信息,并且詛咒他們昌盛,祝福他們滅亡。而這樣頻繁且高質量的戰争會促進聚合,最終這裏會成爲宇宙的中心,也會成爲最初的蘇醒之地。會有一位同類獲得勝利,就像收集完每一塊拼圖。而被拼好之後的拼圖也就失去了價值,重新打亂會成爲唯一的結果。宇宙一切照舊,諸神在片刻的死後再次迎來永恒的生。
我們都是最初的一部分,我們都是祂的孩子。
我們碌碌無爲,順應本能,跨越星空,吞噬補完,或安靜或癫狂,厮殺且死亡,一切都是爲了在萬物重新開始之時,讓自己成爲主導一切的最初(最終)。
或許對于宇宙重啓諸神會有意見的分歧,但通過掠奪力量使自己成爲最初,倒是神間共識。
當造物主——好吧,僅限屏障裏面的這個世界,衰敗君王比較喜歡叫祂造物主,因爲這個名字在地球上具有極強的指向性,神秘學上的神名繼承也是重要的權柄象征。不然裁定人類這事兒祂也可以去找亞當,而不是選擇真實造物主。
當造物主身上出現原初上帝的意識時,衆神一度緊張起來,如果這位支柱順利蘇醒,那大夥兒就可以該幹啥幹啥去了。上帝或許會眷顧一下人類,但肯定不會對諸神和顔悅色,畢竟這世界就是看誰的拳頭大。憑本事搶來的途徑和源質,憑什麽要我還回去?反正非凡不增不減永遠恒定,宇宙重啓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
但緊随其後,祂采用的方法讓所有圍觀神都大跌眼鏡,并放聲大笑,祂居然選擇自殺!
在地球上,擁抱根源的精神居然是一種瘋狂!
要被殺死,要被否定,還會被關進地下室!
利用自殺純化精神,強化“自己”這個概念,一定程度上擺脫根源的精神,可上帝的非凡特性都在你身上,你就算暫時淨化了意識又能如何?啊,還有錨,這也屬于一個有趣的新概念,眷族是不少神都有的,把眷族稱爲錨也不是不可以,但讓眷族們信對着自己的徽記頂禮膜拜,甚至依靠這些脆弱生命對神靈的想象來維持成神之前的“自己”,這就多少有些罕見了。
于是這也造就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在各位神有自己的種族眷顧的前提下,祂們還會把人類選爲公共的眷族。
而不願意眷顧人類的神,則會被驅逐出地球神的圈子。
第一紀第二紀的文明多少還是有些星空味道的,但之後走向就越發奇怪,而偏偏這個星球上途徑衆多,多到能互相制衡,甚至成爲一個小小的神靈圈子,并堅持地認爲自己的方法就是正确。
外神們自然是樂得前仰後合,挨在一起瞪大了眼睛要看好戲,這必然是一出好戲,而且好上加好,尤其是看到這幫天使把一個五途徑半舊日拆成四個單途徑真神之後!
第二紀第三紀堪稱《舌尖上的衆神》,高端的背叛,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計劃,那就是根本沒有計劃。忙碌了一個紀元的造師父,花費了許多的時間來布局,最終順利地把自己做成一道大餐送到了相鄰途徑的天使之王嘴邊。到此也獲得了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結局。隻有造物主看上去很不滿意,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被三個人吃有關系。
玻璃花園的門開了,被三個人吃剩下的造物主從不遠處走來了,祂有太多的問題和好奇,最近的下午茶總是變成茶話會。
“你對星空和其他星球那麽感興趣。”衰敗君王随口學習了一下門先生(母神),對真實造物主進行了一個簡單的慫恿,“爲什麽不自己出去看看?”
話術1d100=100>30大失敗,真實造物主對外面那個外神虎視眈眈的世界沒有興趣,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祂在旁邊的座椅上坐下,注視着外神的側臉,很是熟練地開口:“關于上一次沒說完的那些,伱還願意進一步補充嗎?”
雖然沒有必要,但衰敗君王還是把頭也轉了過去:“聽故事可以,情報需要報酬。”
“那就聽聽故事。”
真實造物主毫不在意:“那就說說上一次你提到的那個被你毀掉的星球。”
“tofadal?”外神了然,“也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我記得你說過那是一個科技發展相當先進并且武力至上的文明。”
“是的,武力。”祂說,“那裏的人能夠憑借技術輕松地獲得暴力,他們那個部族曾經是整個星球最落後的,總是遭到攻擊,但是後來逐漸學會了發展技術。”
“他們部落的發迹從搶先制作更鋒利的武器開始。”
“最後他們發展成了一個很有趣的世界,永遠在追逐武力,不同的武裝集團各自爲政,并且時常爆發大大小小的戰争,所有生命的目的都是開發更強的武器。補充:他們的科技發展很有趣,他們熱衷于開發各種各樣的合金,并且由于星球獨特的地理,他們會收集宇宙射線當做武器,因此偶爾還會和非凡生命産生交集,但運氣很好并沒有因此而毀滅。”
“因此他們的身體變異率也很高,而且多數是可遺傳變異,但隻要是變得更強,都算良性。”
真實造物主這幾天知道了許多不同的文明發展,并不見怪,隻想繼續聽下去。
“直到你出現?”祂甚至會調侃。
“是他們的世界引來了我。”衰敗君王說。
“這個文明的衰亡征兆出現在他們——迎來全盛時期的前一百年,我到達了這裏。”
“那個時候,整個星球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武力比文化更容易在短時間内分出高低,這一點從人類的發展過程裏也能看得出來。或許知識的落後還能維持一段時間的體面,但隻要槍炮稍微落後一個版本,在戰争中就會立刻處于下風。
這個重視武器發展超過文字知識的星球,真正做到了真理隻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強國之間的軍備戰争緊鑼密鼓,壟斷了武器的創新以及礦産資源開發,稍微小型的政權成爲他們檢測武器的試驗場,而衰敗君王行走于大地的時候,剛好發現了那麽一個有天賦、充滿可能性的孩子。
“這孩子的可能性是改變這一切?”
“不。是毀滅一切,而且有資格的隻有這一個。”
外神按照習慣記錄了自己的見聞,更新了思維海洋的信息庫,并且撿起了一個在戰火中死去的人(這個種族當然不是人)的身體,去學習,理解,在走到這個種族壽命的中後期時混進了一個小型政權的武器開發項目。說是開發,其實是給其中一個國家研究秘密武器,說不定開發好了之後自己的國民就成了新“維和”武器的實驗場。
那麽到底有沒有被試驗呢?真實造物主好奇,衰敗君王偶爾也不喜歡故作懸念,便直接揭曉:做了。
其實,如果想要知識和情報,外神就應該去最爲發達的那幾個國家,但祂是來見證-判定-毀滅的,因此并不追求最好,隻求在大堤薄弱處多挖幾個蟻穴。衰亡往往如此,總是靜靜的,不作聲的,祂降臨之時常常是發展至最鼎盛時,世界上隻剩下一種狂熱的聲音,人們也都将這聲音當做了自己的聲音。
隻有在十年,百年,千年以後……翻看史書時,才會意識到“原來從這時就是衰落的轉折了”。
“我的學生是個有志之士。”
“他的家鄉也是試驗場,而他在那次實驗中失去了所有親人。”
“他跟着我一同進入了開發隊伍,而毀滅他故土的正是敵國。于是,他大膽假設,如果有一種最強大的武器,強大到可以鎮壓所有國家,并且自身具有判斷是非的邏輯智能,那或許就能得到和平。”
真實造物主先是不帶惡意地感慨了一句:“居然用武器期待和平。”随後又說:“或許這也是一種人工造神?他已經意識到最大的力量需要一個公平理性的約束,而不是交給政權拉鋸了。”
“其實衰落和更加繁盛往往一牆之隔。”
“這件武器被創造出來了嗎?如果被創造出來了,那之後确實可以迎來一段珍貴的和平,并且他們也給自己造出了敵人,這個星球的生命的下一個目标就應該是反抗它,再一次進行自我解放。”
“……”外神選擇了制造懸念,“其實經曆了戰火的那些生命,幾乎都有這個共識。”
“但他們都沒有反抗的機會,就算再怎麽遊行聯民也不過是幾顆炮彈的事情。我的學生有了這個機會,因此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在其中,不僅高速推進了項目進度,甚至在過程中做到了諸多改良和創新。投資方很滿意,表示如果成功上交這件武器,免去兩次被試驗。”
“他也順利地給這件武器設計了智能。”
了解一些科幻小說知識的人很快就會意識到這代表這什麽:這肯定就是這個星球滅亡的伏筆。
擁有了自我的機器是舊日人類文明的重要假想敵之一。當人們看到各種機器人、人工智能全自動流水線時,很難不産生“會被它們背叛”的恐懼。
實際上也确實,外神把那一小段人生娓娓道來:
那個年輕人一直以極高的熱情推動着一切,因此得到了相當高的權限,能夠晚上也住在研究所獨自工作。他還給那個人工智能起了名字,和它交談,讨論,計算,幫助它完善自己。
它會通過有規律的燈光來表達自己的情緒,越多就代表越高興,導緻有時深夜裏整個研究所燈火通明。
但在這件武器即将完成的前一天,他突然産生了莫大的恐慌:
“老師,這件武器真的能帶來和平嗎?”
他的老師沒有回答,然後,武器被上交,他們都被殺死。
“果然是這樣。”真實造物主毫不意外,并以局外人的心态點評,“你這段人生确實很短暫。”
“兩百多年。”祂說,“其實也很漫長,隻不過讓我覺得有些無聊,因爲每一個人都是同樣的思想。更大的影子覆蓋在他們的頭頂,更大的聲音從他們頭頂發出來,于是他們就覺得這影子是自己的,這聲音也是自己的。值得一提的隻有他們的重工業和武器開發,非常出色,宇宙射線武器比核彈的範圍更大,後續污染更久,而且變異緻病率差不多是百分之九十。如果不是自我毀滅了,他們能在宇宙中走出更遠,”
“果然還是因爲那件武器自毀了?”
“其實在最開始,那件武器的自我智能不算什麽,它就像個小姑娘,見到的都是有明确目的而且一心研究的工作人員,因此很容易被騙,被蒙蔽,它還沒來得及進行足夠的學習,哪怕你騙了它,哄騙它向一個難民營開炮,再說你是在和它玩耍,它都會信以爲真——它沒有‘死’的概念。”
“機器理解死亡确實是一件難事。我還以爲你的學生的死會讓它意識到。”
“沒有。”衰敗君王說,“沒有那種小說橋段。”
“它到最後也沒有理解死,它的癫狂來源于憤怒,憤怒來源于終于意識到自己被欺騙,做出了和自己的設計初衷相反的事情。它沒有被用來維和,而是成爲了最大的可控制暴力——誠然,控制者們也沒有騙它,所有的反對者都死了之後,不就世界和平了嗎?它活着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于是它的邏輯對沖,不斷産生錯誤,就像中了病毒。”
“随後它被強行關閉了,成爲戰略威懾,其他的小政權和學說趁機流行。”
衰敗君王随即補充:“我沒有親眼見到。在我的學生死後,這件兵器被交付開始,我就确信此地必将滅亡,所以我也就不試圖繼續引導,隻想靜觀其毀,果然,又過了幾百年。他們再次開始打仗……目的是搶奪它,搶奪這件代表着最高權力和最大力量的武器,這一次是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氣開戰的,規模極大,空前絕後,地表百分之三十都被磨滅了,最後,有人重新啓動了這件武器。”
“喔。”
真實造物主的表情嚴肅了半分,意識到這個故事的結局就要到了。
被重新喚醒後,這件武器首先殺死了試圖控制它的人,然後它開始認真地屠殺——沒錯,認真地。就像一絲不苟地擦去桌上的塵埃,刮掉牆上的污漬,它認認真真地,力求讓每一個生命都死亡,甚至一定程度上連那個星球上的野生動物都不放過,試圖以這種方式來完成自己的“維和”目的。
人口極快地銳減到了五分之一。并且在它的高效維和下越來越少,然後,神阻止了它。
“你居然還阻止它?”真實造物主略有些好奇,“剩下的生命通過了你的判定,你決定再給他們繁榮的可能性?”
“首先,我阻止它,是想确認它有沒有把自己的智能升級的可能。”
衰敗君王說:“我的學生給它設計了一個暗号,我也知道那個暗号,它以爲我是我的學生,很高興地讓所有殘存的燈都亮了起來,它跟我說,讓我再等等,維和就要結束了。”
“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交流後,我确認它的邏輯不會再升級,它會一直保持這個思維直到死機。”
“然後,我轉向被我‘救下’的生命,想看看他們的反應。”
衰敗君王安靜地說:“我想看他們——”
“會不會‘後悔’。”
結果沒有,當他們被它屠殺時,所想的隻有憎恨和咒罵,咒罵開發者,并憎恨自己沒有更強大的暴力。而當更強大的力量出現,阻止它的屠殺後,這群生命立刻找到了新的膜拜方式,甚至認爲自己也是一種強大的外星兵器,迫切地想要理解其中的邏輯構造,于是這些天真的研究者全部失控變成了怪物。
沒有人後悔。
“所以我決定徹底毀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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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霧霾過後的第一個周一下午,三點一到,佛爾思眼前霍然清晰,看見了坐在斑駁長桌對面的三道身影。
多了位成員?她念頭一動,又迅速沉澱。
此時此刻,她并不關心塔羅會是否有新晉成員,腦袋裏都是上周大霧霾和瘟疫的事情。
她清晰地記得,上次的聚會中,“世界”提醒自己和“正義”小姐,貝克蘭德有大事醞釀,極有可能帶來慘劇,“愚者”先生肯定了這個猜測,并進一步指出問題的關鍵人物是埃德薩克王子。
她并不懷疑“愚者”先生的能力,隻是以爲慘劇需要醞釀,還有充足的時間去調查,誰知道,它來得如此快,如此地突然!
據報道,埃德薩克王子也在那場大霧霾裏染病,不幸身亡……真的發生了,真的發生了……佛爾思回想起之前幾天的報紙内容,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又什麽都把握不住,一時竟有些惶恐和不安。
才序列9的我,似乎因爲加入塔羅會,就提前“介入”了這種涉及一座大都市涉及一位王子涉及數萬人生命的可怕事件!直到這一刻,“魔術師”佛爾思才深切體會到成爲塔羅會成員的分量。
然後,她聽見了“正義”小姐與往常一緻,卻失去了輕快感的問候聲:
“下午好,‘愚者’先生。”
“您又一次拯救了貝克蘭德!”
啊?什麽?我什麽時候又被拯救了?“月亮”埃姆林聽得一陣茫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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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首先通報奇克這個名字,确實居功至偉。
之前略過了埃姆林向愚者祈禱這一段(小吸血鬼不太重要),總之,日月星就差倫納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