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又失敗一次後,第七次探索很快開始,已做過嘗試的戴裏克不再有異常舉止,隻是主動争取着去檢查了那副“救贖薔薇”壁畫。
一路照舊,探索小隊又進入了那個有着祭壇和神像的地下大廳,發現了明顯詭異的小男孩傑克。
類似的對話之後,戴裏克再次看見了那張用别人五官拼湊出的人臉。
有了經驗的他未做任何具備刺激性的舉動,壓低嗓音,對“獵魔者”科林道:
“首席閣下,他胸前的人臉和上面壁畫内的天使很像,就是有一頭銀發,腳下河流首尾相接的天使,嗯,角落寫着‘救贖薔薇’的那副壁畫。”
“獵魔者”科林先是一怔,旋即皺起了眉頭。
他一邊注視着,安撫着小男孩傑克,一邊用眼角餘光打量戴裏克。
沉默了幾秒,他低聲說道:
“因爲是你提到這件事情,讓我産生了一些聯想。”
不等戴裏克詢問,他自顧自往下道:“我們研究了那副壁畫很久,隻是單純地認爲那描繪着一個領路的天使和一群朝聖的苦修士,他們這個團體的名稱也許就叫‘救贖薔薇’。”
“那條首尾相接的河流表示着循環,我們的解讀是,朝聖之旅反複發生着。”
“而現在看來,它也許标識着那個天使的身份。”
“這是你讓我産生的想法,因爲阿蒙曾經藏在你的體内。”
“爲什麽?”戴裏克一陣茫然。
“獵魔者”科林注視着小男孩傑克道:“阿蒙遺留的那條小蟲具備時間的象征符号,循環的河流往往與命運有關,兩者放在一起,讓我回憶起了少量典籍上提到過的,不知真假的内容。
“‘創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注視着這個世界的時候,祂身邊環繞着諸多天使,其中,所有天使的首領,最接近神座的天使之王,共有八位,祂們的名号有的已經消失在了漫長的曆史裏,有的還有着一定的記錄,或簡略,或詳細。
“傳聞這八位天使之王裏甚至有神靈的子嗣。
“其中,有兩位天使之王的稱号分别是‘時天使’和‘命運天使’。”
戴裏克一下恍然,确認般問道:
“您認爲阿蒙是‘時天使’,那副壁畫上的是‘命運天使’?”
“暫時不能确定,‘時天使’隻有一個稱号流傳下來,而‘命運天使’的記載相對詳細……”“獵魔者”科林忽然吸了口氣。
緊接着,他沉聲說道:
“命運天使,‘吞尾者’烏洛琉斯。”
說到這裏,科林·伊利亞特微不可察地将眼角餘光看向了維森·斯考爾德的方向,不過後者并沒有将注意力放在這邊,而是全力戒備着小男孩傑克。
這一次和小男孩傑克的交流相對順利,見戴裏克應對得十分出色,從傑克口中套出了不少外面的世界的情報,科林也将注意力從傑克身上稍微挪走。他不經意地挪了幾步,做出清點成員的模樣,并且“突發奇想”地詢問維森·斯考爾德:
“我聽說這一次伱也是主動申請加入的?”
有着一頭白銀城相對罕見的銀灰色頭發的黎明騎士楞了一下,随即回答:“是,首席閣下。”
科林點頭,跳過了這個話題,随意地拉了一句家常:
“你們家的孩子情況如何,去治療師那裏看了嗎?”
延續後代是白銀城除了生存以外的第一要務,身爲首席,關心城裏的新生兒和年輕孩子在正常不過,何況斯考爾德家的孩子還是白銀城衆所周知的特殊。
說到孩子,年輕的戰士頓時露出笑容,毫不避諱地說道:“看了,我的妻子爲了讓我安心參加探索,特地在我走之前和我一起去看了孩子的情況。”
他忙不疊說道:“治療師說,我家孩子長得很快,也很健康,大改再過六七十個周期就能順利出生了!”
科林的嘴角也不自覺露出一絲笑容:“你們給他起名字了嗎?”
“妻子希望是個男孩,這樣以後就能和我一起并肩作戰。”維森·斯考爾德笑容滿面,滔滔不絕地說,“她一直相信是個男孩,我覺得如果是個女兒也很好……所以最後我們給他起了兩個名字,男孩的話就叫烏諾,如果是女孩的話,就叫烏娜。”
首席點了點頭:“這兩個名字有什麽特别的含義嗎?”
“是我抓阄抓的。”
黎明騎士笑着:“意思是‘受神祝福之人’。擺放在一起的還有很多寓意很好的名字,比如勇氣、美好、聰慧神聖……抽到這個,我和妻子也都非常滿意。”
科林沉默一秒,笑着吸了口氣:“是啊……确實是個好名字。”
說罷,他便不再講話,繼續關注起和傑克交談的戴裏克。
377
東區,桌面油膩的咖啡館内。
于預定時間抵達的克萊恩邊享用沾嫩豌豆炖羔羊肉湯汁的燕麥面包,邊聽老科勒講述他最近一周内搜集到的消息。
可惜的是,裏面并沒有具備太大價值的情報。
等到對方說完,克萊恩想了想,又掏出總值兩鎊的鈔票,推了過去。
“您剛才已經給過了!”老科勒吓了一跳,愕然擺手。
克萊恩輕笑道:“這周以内,我就會去南方度假,辛苦了一年,是該休息一段時間了。”
“我也許得兩周三周才能回來,所以提前支付你相應的報酬,呵呵,不要忘記幫我搜集消息。”
“好,好的!”老科勒又欣喜又感激地接過了那些紙币。
這個瞬間,他已經想好了該怎麽度過新年。
他打算買下之前舍不得買的那條腌制好的火腿,用它搭配自己的面包。
能夠和泰勒一起過個溫暖的年,真是讓人迫不及待啊……感謝莫裏亞蒂偵探!他不自覺吞咽了口唾沫。
克萊恩拿起帽子,斟酌了下道:“你應該察覺得出來,最近東區有些亂。”
“不要爲了打探消息讓自己承擔風險,如果發現不對,立刻躲避,不要摻合。”
圍繞埃德薩克王子的事情讓他頗爲擔憂,所以才想着提醒老科勒一句。
“我明白。”老科勒拍了下自己的胸口道,“我很膽小的,我不會去冒險。”
“很好。”克萊恩贊了一句。
他旋即想起漿洗女工麗芙和她兩個喜愛讀書,希望改變命運的女兒,弗萊娅與黛西,沉吟着說道:“你留意下麗芙一家,不要讓她們被欺負,如果東區發生暴動之類的事情,帶着她們躲避到安全的地方。”
“暴動……您是指工人的抗争?”老科勒有些不解地反問道。
“差不多。”克萊恩含糊回應。
這是他能透露的極限,否則很容易被人或封印物懷疑。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就告别老科勒,獨自回到了希爾斯頓區。
埃姆林·懷特昨晚居然接到血族強者的要求,向“愚者”祈禱,解除自己的心理暗示。克萊恩用已經十分熟練的神棍話術将埃姆林套牢,并且堅信自己就是血族的救世主,十分主動地加入了塔羅會。
緊接着,克萊恩來到源堡,占蔔起明天下午是否宜于去紅薔薇莊園,再次收獲失敗的結果。
一直說占蔔不是萬能的,現在就印證了這句話……得自己做決定了……這一步,必須走出,否則沒有辦法不引人察覺地退出舞台,轉入幕後……越早越好,不能拖延,要不然事情很可能無法收拾……思緒起伏間,克萊恩有了決斷。
他當即回到現實世界,穿上雙排扣長禮服,戴上半高絲綢禮帽,走出了第二大道9号,目的地是埃德薩克王子的紅薔薇莊園。
……
無面人落地,轉眼就變成了另一個愛德華·沃恩。
愛德華對無面人幾乎天衣無縫的變形一向很滿意,祂随手丢過去套房贈送的家居服,囑咐道:“在我回來之前,盡力地扮演好。”
無面人用雙手接住被丢來的衣服,不敢用自己現在這副面孔低頭,也不敢回應,便安靜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家居服。
說罷,愛德華進入靈界,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貓着,祂翻了翻自己的收藏櫃,發現手頭居然隻有這一個無面人。祂思考了片刻,放出一個中序列的惡魔,吃掉對方的靈魂,直接用自己的靈體占據了這具身體,吸收了這份特性,然後穿上這具身體,把自己的肉體塞進了收藏櫃裏。
噗呲。這個不夠強大的肉體立刻出現崩壞迹象,靈性力量和血液化作細線,把崩裂的傷口細細密密地縫了起來,使其愈合,如同爬滿身體的猙獰血色蜈蚣。
肉體不斷被損壞,又不斷被縫合補強,縫合的速度更快,于是漸漸地形成了平衡。
愛德華從靈界離開,直接出現在了一艘離港許久的客輪上。
祂昨天特地買了一張船票,用假名預定了一個空房。由于沒有檢票,這間房依然從外面鎖着,窗簾緊閉,保潔人員剛剛離開,并且直到進入普利茲港之前都不會有工作人員前來。
外面陽光不錯,室内安靜而昏暗。愛德華走到房間角落的全身鏡,看了看鏡中的人——有些雜亂的及耳頭發,略微往下的眼尾,頭發柔順,看上去溫馴而平和。
仔細一看,頭發并不是純正的黑色或者深灰,而是在黑色的頭發中夾雜了不少深紫近黑的碎發,就連眼睛也有隐隐的紫色的紋路。
這是諾斯家族獨有的生理特征,因其居住地在三大惡魔家族中距離深淵最近,千百年的定居而受到深淵的靈性污染,加上長期的邪惡法術研究而形成的遺傳特征,就像精靈血脈中頑強的藍發基因。
頂着這幅樣貌,衰敗君王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扮演人類。
顯而易見的,要和“愛德華”這個人物産生顯著的不同,再加上這個陌生的面容,才能更好地完成這次偷渡。
過了片刻,祂将習慣性揚起的嘴角抹平,将眼中的笑意抹去,容器身上似有似無的溫和氣質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變仿佛帶着諷刺一樣的淡漠和高傲。
祂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一會兒,像一片影子一樣飄到了沙發邊上,安靜地坐在那裏。
差不多一小時後,汽笛響起,客輪即将入港。這片幾乎沒有重量的影子又飄了出來,很自然地混在了等候下船的人群裏,從檢票員的視覺死角中飄過,踏在了普利茲港的地面上。
這個諾斯家族後裔的外貌和着裝都不算醒目,就算加上這淡漠的氣質也頂多讓他人多看兩眼,遠遠達不到印象深刻的程度。這正是衰敗君王想要的,從這裏進入貝克蘭德市區還有幾十公裏,祂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決定稍微趕一下時間,畢竟距離好戲開場好像隻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了。
祂和下船的大部隊分開,拐進小路,下一步就出現在了無人的小巷子裏。祂又邁出一步,直接穿過一閃而逝的門到達了東區。
進入東區後,祂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最爲熟悉也最爲舒适的氛圍,就像魚兒回到了水中,久違的靈性活躍讓衰敗君王日漸糟糕的心情逐漸産生了回升的趨勢。祂慢慢地巡視着這片城區,在放眼望去全部衰亡斷絕的命運裏饒有興緻地尋找幸存者。這些幸存者就像黑暗中的燈火,深海中偶爾上浮的氣泡,平凡而好運。
衰敗君王放任自己的靈性小範圍活化,祂并不介意給這場天災級别的人禍添磚加瓦。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自己的目标越來越近,忽然,祂感到某處的命運突然産生了變化。
周圍行人已經了無生氣的命運驟然出現了波動,祂親眼看到一個又一個剛才還注定死亡的人重新出現了“生還”的可能性,而且這絕非少數個體,而是成片成片地被改變了命運!
是誰在試圖改變這場災難?
“是誰?”祂低語,“能做到這樣巨大的改變,爲什麽要等到現在。”
近似神靈層次的靈性感應已經趨向于權柄,在産生這個疑問的瞬間,祂的靈感就爲自己完成了占蔔,指明了方向和暗示。
祂看到一個金發的少女忽然臉色大變,喃喃自語,說着一個名字:
“奇克?這是原初魔女的真名?”
同時,祂還感到自己的靈性受到了阻礙,這種排斥感祂無比熟悉,畢竟,在這個地球上,能夠以這種獨特的方式阻礙祂的力量隻有一個!
源質!
首先排除把人類當做可再生資源的亞當,那麽阻礙的力量來自于誰就一目了然了。
爲了不被源堡幹擾,祂選擇用權柄感應接下來自己的最優選擇。衰敗君王在原地等待了一秒,這一次靈性指引沒有受到源堡和高層次力量的幹擾,祂微微側頭看向某個地方,然後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
那支外表很普通的羽毛筆不再自行書寫,表面黯淡了一些。
招來隕石卻被對方意外化解,隻剩一隻眼睛的嚴肅中年男子握住羽毛筆,帶着某種通靈般的狀态飛快寫道:
“阿茲克·艾格斯明顯還未恢複全部的記憶和實力,他借助靈界和星界嘗試的穿行在這個時候恰好因這方面的隐患出了問題,于是,他和夏洛克·莫裏亞蒂落到了距離因斯·贊格威爾和他的朋友不遠的……”
因斯·贊格威爾正要爲這句話落筆畫上句号,忽然巨大的恐懼降臨在了心中,面前的色彩驟然變得濃郁,一個他異常熟悉,不,是根本不敢忘記的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惡魔天使眯起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裏的0-08,輕嗤一聲,回到了色彩濃豔的世界。
在祂消失的下一秒,因斯·贊格威爾猛地噴出一大口血,險些把自己的心髒都吐出來。這些血迹剛好蓋住了剛剛寫下的話,他手中的羽毛筆劇烈地顫動起來,竟然蘸着他的血飛快地寫下一行行字: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因斯·贊格威爾對命運的恣意改動引來了追尋負面情緒和生命的偉大存在,「深淵天使」愛德華·沃恩居然剛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貝克蘭德!祂是爲什麽而來?”
0-08拉着因斯·贊格威爾的手正要書寫,忽然停頓了一下,像是被人強硬地握住一樣慢慢地寫下一行字:“沒想到竟然有人将橄榄枝抛向了這位惡魔,真是足夠瘋狂的選擇。”
“祂似乎并不想這場好戲被打攪,于是一路追尋不協調的命運而去。”
直到這時,因斯·贊格威爾才終于結束了他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用盡全身力氣攥住羽毛筆,又用盡畢生的勇氣寫下一句力透紙背的話語:
“祂追上了阿茲克·艾格斯!”
這句話寫完之後,因斯·贊格威爾連呼吸都停下了,安排天使的恐懼後知後覺地湧了上來。
五秒後,十秒後,半分鍾後,意識到自己還活着,他脫力地向後倒去,雙眼發直地看着血迹未幹的筆記本,不敢去想象接下來的變化。
……
四周的一切仿佛幻影,顔色濃郁,重疊相加,飛快倒退。
克萊恩剛回過神來,觀察和體會這種奇妙的穿行,就感覺抓住自己胳膊的阿茲克先生的手在輕微地抖動。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就有了強烈的震動感,仿佛地震來襲,天旋地轉。
色彩的倒退突然停止了,阿茲克眼神迷茫了一瞬間,随即便以更快的速度後退。
這下就連克萊恩也注意到了即将到來的危險,他感到阿茲克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驟然變得無比陰冷,仿佛有什麽恐怖的力量正在複蘇,而自己的靈性預感毫無反應——克萊恩立刻明白過來,在不使用灰霧的情況下,自己的靈性知覺由于來臨的危機太過超格而直接失效了!
接着,在他們的注視下,眼前色彩斑斓的世界再次猛烈震動了一下,一隻巨大的、漆黑的爪子從外面撕裂了靈界漫遊的通道,鐵鏽一般的紅色立刻覆蓋了周遭所有的色彩,飛快地向他們所在的位置蔓延過來!
見到這隻爪子,克萊恩瞳孔驟縮。
阿茲克眼神一凝,周身立刻燃燒起蒼白的火焰,把克萊恩和自己包裹在内,抵抗着鐵鏽的侵蝕。
接着,他皺起眉頭,手指按住太陽穴,仿佛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刺啦!
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兩人的心裏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這個聲響。
兩隻巨大的漆黑爪子以絕對的力量撕開了靈界通道,一張猙獰恐怖的異形面孔出現在縫隙後的裂口,比人類大了數十倍的身軀帶來了極其強烈的視覺沖擊。
阿茲克低吼道:“不要看!”
同一時間,他飛快地伸出手捂住了克萊恩的眼睛,但這也慢了一步,克萊恩的頭顱如遭重擊,痛苦得險些當場失去意識。
阿茲克感到自己眼前一花,他仿佛看到克萊恩身上出現了些許灰白色的霧氣。而自己想象中克萊恩當場失控變成怪物的畫面也沒有發生,自己的學生除了些微痛苦和短暫的靈性不穩定之外沒有更多的負面反應,這讓阿茲克稍微松了一口氣。
除了惡魔沒有其他詞語能夠形容的生物将這一幕收入眼底,祂的形貌如此可怖,聲音卻還是克萊恩記憶中的那樣溫和,帶着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魔性誘惑:
“好久不見,近來如何,克萊恩·莫雷蒂?還有這位死亡執政官。”
“——你們要去哪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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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霧霾時期限定标題格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