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
借助賜予儀式,克萊恩将2500鎊現金和“倒吊人”提供的黃金色古樸面具交給了“正義”小姐,并利用“世界”祈求的影像,叮囑對方盡快完成配方和材料交易。
這兩周内,我用了差不多5000鎊,如果不離開廷根,這筆錢都足夠養老了,而且平時的生活還能維持在斯塔琳太太一家的水準上……人偶毀一生,喝藥窮三代啊……克萊恩望着已恢複寂靜的無垠霧氣和古老宮殿,頗有些怅然,像是丢失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平靜了幾秒,返回現實世界,拿起書桌上剩餘的1830鎊鈔票,特意點數出了6張5鎊面額的。
然後,克萊恩取出一千鎊,放在了灰霧之上。然後把這30鎊現金放入完全癟了下來的錢夾,鄭重塞進了衣物内側的口袋裏。
另外的800鎊,他分成兩疊彎折,左右衣兜各放一疊。
緊接着,克萊恩拉開抽屜,從預先帶回現實世界的五根深海娜迦頭發中抽取了兩根,用紙張一層又一層地包好,小心翼翼裝進了衣物暗袋内。
做完這一切,他拿上帽子和手杖,于夜晚的煤氣路燈光芒照耀中前往街口,乘坐馬車,直奔貝克蘭德橋區域的“勇敢者”酒吧。
熱烈吵鬧的環境裏,克萊恩堅持着喝完了要的那杯南威爾啤酒,然後才慢悠悠穿過一浪高過一浪的拳擊手助威聲,離開酒吧,上了一輛出租馬車。
感受到車輪的滾動,他故意閉了下眼睛,耳畔突然就響起了窗戶被輕敲的動靜。
克萊恩臉部肌肉微動,睜眼望向前方,看見臉色蒼白,容貌精緻的莎倫小姐已安靜地坐在了對面。
不等對方開口詢問,克萊恩笑笑道:
“我把你上次提供的消息賣了個好價錢,阿蒙家族陵墓那個。”
莎倫沒有說話,靜靜地平視着他。
克萊恩靠好手杖,從衣兜裏取出了兩疊現金和一小團紙。
“800鎊加兩根深海娜迦的頭發,總計價值在1000鎊上下,這是你應該得到的。”克萊恩無聲吸了口氣,含笑将現金和紙團遞了過去。
莎倫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了這兩樣東西。
她低下腦袋,望着手裏的物品,嗓音飄忽而虛幻地問道:
“你賣了多少?”
“2000鎊,一人一半。”克萊恩輕笑了一聲。
如果“機械之心”按照原定計劃隻給1500鎊,那我就隻能先倒貼一部分了……他頗爲慶幸地想道。
莎倫沒有血色的手掌一翻,現金和紙團都不知去了哪裏。
她擡起頭,“嗯”了一聲,簡潔問道:
“陵墓裏有什麽?”
“不知道,我沒有去。”克萊恩未透露魔鏡阿羅德斯的幫忙。
這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如果詳細地描述那段經曆,莎倫小姐肯定會像之前那樣,單手托腮,專注傾聽。
這位“怨魂”小姐似乎有觀看場景戲劇和聽各種傳聞的愛好……克萊恩總結了一下。
莎倫表情未變,沉默了幾秒道:
“有人在挖掘通道去地下遺迹。”
“啊?”克萊恩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對方在說哪件事情。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莎倫話語裏的地下遺迹指什麽地方。
嗯?還有人在往那裏挖地道?裏面的惡靈已經走了,臨走的時候肯定也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現在去還能找到什麽?難道是自己買不起墳墓嗎?
克萊恩的後背隐隐冒出冷汗,随後忽有靈感迸發:
“那個什麽從男爵?”
他已經忘記了隐藏的那位圖铎王朝後裔叫什麽名字,隻記得他還有個從男爵的爵位,住在貝克蘭德警察廳所在的西維拉斯街。
“嗯。”莎倫給予肯定的回複。
“他想尋找什麽?他不知道裏面有個惡靈嗎?他不知道他們家族之前的非凡者都死在了裏面嗎?”克萊恩自言自語般提出了幾個疑問。
莎倫安靜端坐,認真回答道: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他還有多久能挖通?”克萊恩斟酌着問道。
“兩到三個月,他暫時隻有一個人。”莎倫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呼,克萊恩幅度很小地吐了口氣道: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伱。”
莎倫平靜地把目光轉向了他。
“那個地下遺迹已經空了。”
“空了。”莎倫複述了一邊這句話,克萊恩硬是從中聽出了一絲疑惑的意味。
對此,克萊恩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隻能盡量地表達懇切和無辜:“我遵守了約定,沒有和任何人提到那個遺迹。并且,你知道的,我也沒有能力進入那裏,甚至連保命都困難。”
“我是從我的一個私人渠道得到的消息,那裏已經空了,什麽都沒有留下,我試圖驗證真僞,結果付出了嚴重的代價,并且确認了這個消息屬實。”
莎倫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地看着他,克萊恩頓感危險,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忽然對自己有了敵意。
但僅僅過了幾秒,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嗯。”莎倫沒有問他要做什麽準備,身影迅速變淡,消失在了車廂内。
克萊恩順勢往後靠住廂壁,隻覺一身輕松。
在晉升“無面人”前,我不會再摻合任何事情!他在心裏告誡着自己。
“無面人”魔藥的材料已經預定,就等“發貨”……外債也全部還清,有一千鎊的結餘,不需要再煩惱什麽……他的心情仿佛沉澱的起泡酒,偶爾有一點欣喜無聲上湧。
353
阿蒙乘車來到了貝克蘭德郊外,連續數次偷竊距離後,他閃現到了數十公裏外的的遠郊莊園區。
他往前走了幾步,發覺自己身上的非凡力量被輕微地壓制住,他沒有抵抗,而是收斂靈性,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方式主動接觸對方,果然順利地和某件東西産生了極其隐蔽的聯系,便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極光會的外圍,“封禁之鎖”的判定範圍内。
阿蒙捏了捏眼眶,心情平靜地繼續往前走。不多時,莊園外的鐵藝大門自動打開,陰影中立着的人向他躬身行禮。
“我的名字是克斯瑪,有幸侍奉在主的身邊。”見阿蒙看過來,幽暗聖者更深地将腰彎了下去,“您的到來讓我受寵若驚,阿蒙殿下。”
幽暗聖者扮演的正是這棟莊園的主人,因此穿着做工精緻的衣服,大衣上花紋繁複考究,領帶打得一絲不苟,上面鑲了寶石的領帶夾閃閃發光。
克斯瑪對信仰十分虔誠,他成爲聖者的時候還很年輕,目前看上去也不過二三十來歲,很适合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富商,管理一個偌大的莊園,然後憑借自己神秘的身份成爲社交季的談資。
對這個人,阿蒙沒有什麽印象,隐約記得是個極光會裏任勞任怨的工作人員。平時躲在陰影裏看不清臉和衣服,現在換了身行頭站在陽光底下依然認不出來。他不知道如何回應這個理論上“本體限定”的稱呼,直到進了門,他才略略點頭:
“嗯。”
“我來向父親告别。”
這句話讓克斯瑪心裏一緊,無論是父親還是告别。他亦步亦趨地跟在阿蒙身後,眼睛盯着神子的影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現在經曆的這一切成爲未來的聖典内容的那一幕。
他用有些激動的語氣問道:“我明白了,需要我帶您前往用于私人祈禱的室内教堂嗎?”
那可是隻有月度評選前三名以及紅天使殿下才能進入的室内小教堂……?阿蒙從克斯瑪的腦海裏偷到了這麽一縷思緒,驚歎于極光會現在的風格的同時,也對自己在他人眼中的身份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他搖頭道:“不。我直接去見父親。”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入了莊園正門前的空地,有園藝工正在整理兩邊的花草。
仔細一看,這個園藝工身上的靈性光輝起落不定,表情時而虔誠時而嚴肅時而癫狂,嘴裏還不停地喃喃自語,應該是一位低序列非凡者。看上去仿佛剛剛晉升不久,又或者還不能較好地掌控自身的能力。這個狀态自然是不能完成任務獲取功勞的,于是被發配來修剪花草,擴充莊園的細節。
阿蒙覺得有趣,路過的時候多看了幾眼。克斯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了過去,卻看到這個信徒突然轉過頭,右眼上戴着一片單片眼鏡,朝他笑了笑。
克斯瑪大驚,随後就看到單片眼鏡自然脫落,化作粉末消失在空中。這信徒呆滞了幾秒,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繼續一邊向真實造物主祈禱一邊清理雜草。
“父親平時住在哪裏?”
見阿蒙完全沒有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裏,幽暗聖者立刻就想到了聖典中提到的特别稱呼“惡作劇之神”。他在心裏贊美主,然後恭敬地回答:
“主的居所在聖殿的背後。”
惡作劇之神?沒錯,比起“時天使”,本體确實更青睐“惡作劇之神”這一稱呼……這個人的想法很多,表面上卻很沉穩呢……阿蒙随口問道:
“你們花了不少錢做的小神殿不是已經被教會砸碎了嗎?在這裏又做了?”
幽暗聖者微微停頓了半秒,語氣不變地說:“是的,阿蒙殿下。雖然耗資巨大,但比起傳承主的光輝的重要性來說隻是九牛一毛。”
“無論被掩埋、污蔑、毀滅多少次,既然我們已經得到了啓示,那就要将它傳揚出去。”
“人類真是執着。”
阿蒙故意把話語說得很尖銳,但是居然沒有從克斯瑪的心裏偷到憤怒或者對他的言辭不滿的情緒。他不免有些好奇地反問:“人類把自己的住所修建得十分奢華是因爲想要炫耀自己的财富,那你們修建神殿也是這個想法嗎?展示極光會的資源和财力?但是父親又不是住在神殿裏。”
“并非如此,阿蒙殿下,這是我們展示對主的敬愛的方式。”
“富貴的信徒就貢獻寶石和黃金,窮苦的信徒就貢獻蠟燭和燈台,甚至一兩塊桌布,一把椅子的木料,總有可以出力的地方。”
“無論獻出了什麽,都是信徒虔誠的證明。”
“可是人們第一眼看到的往往還是奢華的裝飾,這是最直接的敬畏——對金錢的敬畏。然後才會意識到擁有這樣資産的教會絕對信徒衆多。”
阿蒙被這個話題勾起了興趣,轉身詢問克斯瑪:“那你貢獻了什麽?”
克斯瑪驕傲但不張揚地笑了笑:“我貢獻了祭台上的三根蠟燭。”
“聽上去很普通。”
“不是這樣的。那是我以火燒灼手臂,用烤幹的油脂親手制成的蠟燭。”
克斯瑪的眼中有瘋狂的色彩浮現,他在這一瞬間從發言内容到神态都像極了一個正常人印象裏的極光會信徒:
“能以我的血肉和膏油作爲蠟燭,放置在主的面前,這是我無上的榮幸!”
“贊美主,贊美您,陰影帷幕後的主宰!”
說完,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閉眼祈禱:“贊美您,您是浩瀚星界的支配者。”
浩瀚星界的支配者,真是讓人懷念的……不,我不該懷念,懷念這個詞和這個感情都不屬于我。我誕生在五百多年前,我沒有見過光輝的時代,要懷念也應該是本體的事情。我回歸阿蒙之後,再次被神秘學聯系影響到了嗎?我會開始漸漸地分不清自己,然後再次成爲本體的指尖那樣的一部分嗎?
取代另一個阿蒙的身份迫在眉睫。
那我應該……高興嗎?不,以父親現在的狀态,“浩瀚星界的支配者”真的能指向他?或許這隻是一種手段,把自己和造物主聯系起來,提前扮演……
這很奇怪。越是提醒自己“我曾經是造物主”,反而越是證明自己和造物主不一樣吧?
間歇性發瘋之後,克斯瑪很快就調整好面部表情,恢複了正常,并且繼續在前面帶路。
“聖殿在二樓與三樓的一個隐蔽角落,我們打通了這兩層樓,重新水泥加固,并且用這棟房屋自帶的封印物特性将其隐藏起來。如果您想去的話,我可以帶您去。”
“哦。”
阿蒙想得出神,不知不覺已經跟着克斯瑪到了房屋的門口。
克斯瑪先一步走上台階,爲阿蒙拉開房門,阿蒙正要進去,忽然看見莊園東邊的某處火光沖天,有爆炸聲傳來,還伴随着怒罵和咆哮。
阿蒙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克斯瑪。
克斯瑪用看破紅塵的眼神回應阿蒙:“那是紅天使殿下,祂正在訓練手下。”
“祂什麽時候有手下了?”
“主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是鐵血十字會的我們的同胞。”這裏沒有外人,于是克斯瑪在胸前畫了個正十字,“雖然我們之間偶爾有理念不合,但終究都是主的羔羊。”
“所以,在紅天使殿下回歸的第三天,我在征得主的允許後,給鐵血十字會松了口信,讓他們主動來觐見偉大的戰争之神,他們未來的統領者。”
……嘴上說的很和氣,但是你的心裏怎麽在抱怨鐵血十字會野蠻粗暴不講道理,明着蔑視極光會管理制度,而且還經常故意挑事?既然你需要抱怨而不是武力壓制,那就證明鐵血十字會來的人的實力不下于你,梅迪奇現在的樣子不能服衆也很正常……說是觐見,果然獵人還都是有點刺頭的。
阿蒙一隻腳踩在進屋的門框上,另一隻腳拐了個彎,轉向東方:“我想去看看。”
“好的,請走這邊。”
走出幾百米,阿蒙來到了一個看上去曾經是玻璃花房的地方,現在是玻璃花房的遺址,有花,但不完全有。有玻璃,但不完全有,舉目所見都是斷垣殘壁和漆黑融化的玻璃,看起來賠償費驚人。
這片區域占了一兩百平方米,地面上充斥着大量灰燼、赤紅的裂縫、高溫和滾燙的岩石,看上去成了獵人們的活動場所。
隻見一個紅發的人坐在垮塌了一半的玻璃花房屋頂上——加粗加寬的鋼結構橫梁上,胳膊肘抵着大腿,表情欠揍且高高在上地監督着另外三個獵人。
監督他們紮馬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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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許久的極光會片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