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祖?還是母,母神?”
埃姆林有點傻眼了,紅月和蝠翼,這兩個象征結合起來的時候毫無疑問意味着始祖莉莉絲。但是爲什麽始祖讓自己前往豐收教堂?那裏不是已經……被查封、又被廢棄了嗎?所有和象征以及宗教有關的東西都被清空搬走,空蕩蕩的房子和長椅最後成爲了流浪漢和無家可歸的人的居所。
流浪的人們在被清理一空的大地母神的教堂中安眠,倒也是一個頗有哲學和宗教意味的畫面,但是埃姆林從那裏路過的時候并不會感覺到這些,他僅有的情緒就是虛無和難過。
“難道母神和始祖有合作嗎?大地教會一直有着讓血族成爲教士的傳統,還給我邀請信……”
雖然有點搞不清楚情況,但埃姆林怦然心動。
他潦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試驗台,先把危險物品裝好,又把窗戶鎖上,窗簾嚴嚴實實地拉好。最後鎖上門,戴上帽子和圍巾把自己的臉擋得嚴嚴實實,小跑着前往豐收教堂的方向。
走上東區還算寬敞的街道,埃姆林敏銳地發現,今晚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真的!”衣裙髒污的婦女用力地喘了兩口氣,驚喜地說,“我不咳嗽了!”
埃姆林朝她看了看——哦,是這片區域内的“大霧霾後遺症”患者之一。
除了直接在大霧霾中,以及後續幾個月内死亡的人之外,有些沒有及時得到治療的輕症患者的肺部和咽喉都産生了程度不一的病變。埃姆林知道大霧霾的真相,那是一位“絕望魔女”半神的非凡力量,不是單純的疾病或者毒氣洩露,因此直接将來求藥的人拒之門外。
他知道自己沒有治這種病的能力,也不想因爲救了一些人而讓教會發現自己的存在。
在埃姆林的預測中,即便現在貝克蘭德的空氣質量有了好轉,這類人也很難活過這個冬天。
但現在,這個人活過來了。
樹木獲得了新生,空氣似乎沒有原本那麽寒冷了。路邊有衣衫褴褛的流浪漢正在講述着“自己的腰突然不疼了”,“自己的斷了的腿忽然重新長好了”等種種神迹,埃姆林一邊把圍巾拉高,一邊聽着東區的人對神迹的贊美,他的内心越發疑惑和雀躍,有種不自覺想要挺起胸膛的沖動。
是母神的力量嗎?母神爲什麽要将神迹降臨在這裏?
埃姆林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按住帽子,小跑着奔向了豐收教堂所在的位置。當他走上那條街,發現迎面走來一個身穿深色神職人員衣袍的雷霆教會非凡者的時候,更是吓了一大跳。
不過對方并沒有注意到他,埃姆林躲在暗處觀察了片刻,才發現對方居然是在指揮幾個“水手”以及“風眷者”,将建築材料和油漆、玻璃搬來,現場修複這座教堂。
一塊布闆疊上,牆上生長出的爬山虎和雜草被清除,這間教堂逐漸成爲了埃姆林記憶中的樣子。仿佛他隻要走過去,推開那兩扇破爛的門,就能再次看到那巨人一樣的主教坐在第一排祈禱,寬厚如同小山的背影能像過去一樣給他帶來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埃姆林的心跳速度陡然加快了。
他想了想,從口袋裏翻出鏡子給自己簡單地化了個妝,随後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詢問一個正在休息的“水手”:
“先生,請問這是在幹什麽?”
水手看了他一眼,黑燈瞎火,序列9的夜視能力有限,他沒看清對面是男是女,隻看到是個打扮嚴實的人,而這樣的打扮在貝克蘭德的深冬并不罕見。水手随便揮了揮手:
“重修這座教堂。”
埃姆林按捺着激動的情緒問道:“這裏不是以前大地母神教會的教堂嗎?爲什麽要重修?”
被大晚上抓出來幹活的水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不回答,準備直接訓斥對方,然後起身換個地方坐着,讓這人自己識趣趕緊走開。但當他看到那雙紅眼睛的時候,意識不易察覺地模糊了一瞬,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都說了出來:
“……豐收教堂會重新修繕,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大地母神教會的教堂。”
始祖啊!埃姆林的心差點從喉嚨裏跳出來,仿佛腳踩在棉花上,暈乎乎的同時又感到不可置信:
“爲什麽?大地母神教會獲得在魯恩的傳教權了嗎?”
水手點了點頭:“大地母神和主成爲了盟友,費内波特或許有可能加入魯恩。”
聽到前一句話,埃姆林的内心還有些雀躍,但是後半句話卻陡然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加入魯恩?怎麽加入?像倫堡、塞加爾和馬錫那樣變成幾個郡來加入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與其說是成爲了盟友,不如說是大地母神加入了雷霆之神的麾下。國土合并跟盟友之間的互通傳教權天差地别!
“這些是真的嗎?”埃姆林擡頭看了一眼,由于周圍有不少被半夜驚醒的平民正在看熱鬧,那個隊長摸樣的代罰者還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
“聽說的。”
水手老老實實地回答,但是并沒有讓埃姆林感到放心。
“教會決定取消之前對大地母神教會相關邪教徒的通緝。”水手說着,回頭看向修繕中的豐收教堂,“據說,上頭已經制定了這座教堂的管理人,就是之前逃跑的通緝犯,叫埃姆林·懷特……”
……
“伯特利先生,要連着安提哥努斯一起攻擊嗎?”
“(難以理解的魔狼嘶吼)!!”
“該死的畜生!”
安提哥努斯和戰神扭打成了一團,克萊恩在意識裏跟自己說話,混亂的場面和讓人神志不清的嘶吼聲環繞在伯特利的周圍,讓祂艱難于視聽。伯特利深呼吸,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變得那麽猙獰。
首先祂确實不能苛責一個看起來已經沒多少理智隻剩下本能和仇恨的狼,安提哥努斯沒開口自我介紹說自己是詭秘之主就算祂努力過了,其次祂也知道克萊恩這小子聰明歸聰明但目前幫不上自己什麽忙,最後,伯特利知道祂們趕時間,而自己應該以一如既往的穩重、高效的姿态解決這件事情,所以祂現在恨不得從自己的記錄裏找一個激光炮出來,把對面那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玩意一起給炸了。
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伯特利立刻開始翻記錄。
戰神和自己同位格,序列5是能夠抵擋絕大多數傷害并且很難受傷的“守護者”,暫時不用考慮把祂一擊斃命的事情,但是自己一炮下去,安提哥努斯說不定就先死了。
“優先選擇心靈方面的能力……”
伯特利的目光迅速從曾經屬于亞當的“心靈風暴”,“巨龍吐息”,“龍威震懾”上劃過。天使之王能夠對真神産生一定的影響,但不能作爲主要攻擊手段。
也不用把安提哥努斯的“愚弄”當做戰略的一環,祂現在這樣不給自己拖後腿就算成功。
至于戰鬥力方面,伯特利就寬松很多,或許沒有什麽是一個“空間撕裂”疊加“紅祭司的毆打”疊加“審判者的禁止移動”再疊加“黑皇帝的賄賂和扭曲”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套。
無論曾經共同度過多少時光,無論曾經一起經曆過什麽樣的事情,不要說朋友,即便是親人,愛人,在序列頂端之争該動手的時候就要動手。全力以赴,不給對方下黑手和嘲諷你的機會,才是對待以成神爲目标的戰争的态度,也是對一路走到了現在的對手們的尊重。
何況安提哥努斯這個樣子在現在的情況下已經是完全出局了,伯特利不介意把祂倆一起送走。
——對克萊恩也是一樣。伯特利不會主動動手搶奪源堡、願意給克萊恩一個成神來平等地和祂戰鬥的機會已經是最大的讓步。至于放水,那是對雙方的侮辱。
那麽現在能困擾祂的隻有兩個問題,那就是:
“如果戰神先死,安提哥努斯是會心滿意足地去死,還是失去所有抵抗能力變成詭秘?”
以及:“如果安提哥努斯在看到戰神死亡之前先死,那祂會不會孤注一擲釋放詭秘的意志?”
伯特利不認爲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畏懼“詭秘”的存在是錯事,相反,對本途徑的“最初的意識”抱有最高的警惕是最應該做的事情。
失去人性隻是力量的代價,這沒什麽不好理解的,畢竟你買東西也要花錢呢。
誠然,任何事物都有取舍,如果真的很難接受可以不晉升,停留在自己想要的狀态就行。
在伯特利看來,人性隻不過是獲得力量、走向永生的代價之一。而“詭秘之主”這家夥的存在則是這個還算不錯的交易裏唯一的瑕疵。畢竟在你成爲半神之前,沒人會告訴你你獲得的“神性”其實是這條途徑的“意志”的一部分。等你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和一部分詭秘之主合二爲一了。
爲什麽要存在這種家夥呢?
“最初的意志”的存在仿佛就是一座不可撼動的高山,告訴你得到力量的并不是你,而是你暫時借到了某個人的力量,并且最終要成爲那些家夥的食物。雖然伯特利并不覺得最後成爲某個人就等同于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都沒有意義,或者是自己主動尋死,但凡人們和天使們爲了力量和神位厮殺到最後,卻都成爲了黑暗中的眼睛觀賞的戲劇,這不可能不讓伯特利感到不滿。
祂本來打算直接用自己剛剛學來的神秘西大陸術式把戰神丢到東大陸,丢到上帝面前,卻因爲安提哥努斯的突然介入而不得不終止。
開玩笑,要是安提哥努斯帶着自己的唯一性和序列一跑了,那自己這邊就真的遭殃了。
“如果能和祂交涉就好了。”
思考不影響伯特利的行動,祂面無表情地後退些許,在自己面前開門,然後将已經準備好的一套組合技直接通過門丢到了糾纏在一起的戰神和安提哥努斯身上。
頓時,非凡力量的特效淹沒了祂們倆。
卡爾德隆傳來驚天巨響,仿佛有五個甚至四個神靈在互毆。
……
班森·莫雷蒂按了按太陽穴,先一步下了車,然後又轉過身,拉着妹妹的手将她也帶了下來。
一路上沒有人和他們說話,車廂裏也幾乎完全透不進光,聽不到外面的聲音,沉悶寂靜地讓人感到強烈的不安。隻有颠簸和前方的馬蹄聲,讓他們知道自己還在路上。
班森以爲自己會被帶到軍情九處之類的地方,畢竟克萊恩涉及颠覆國家。
但他沒想到,當他下車之後,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貝克蘭德境内的聖風大教堂。
印着聖徽的旗幟飄揚,隐隐約約的祈禱聲和風聲從高處傳出,這座由藍色、白色和黑色構造的宏大建築,曾經的風暴教會聖座,頭一次迎來了兩個信仰黑夜女神的平民。
班森有些呆滞,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邁步進去。而梅麗莎更加呆滞,她隐約記得,有傳言說女人不能進入雷霆之神的教堂——雖然好像并沒有這麽規定,但雷霆教會一直推崇女性成爲“家庭的天使”,不支持她們出門工作,所以當然也就導緻了信仰雷霆的女人很少出現在教堂裏。
如她所擔心的那樣,代罰者的眼神在梅麗莎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最後擺了擺手:
“你們一起進去,跟着我。”
“……我們要去哪裏?”班森拉緊了梅麗莎的手。
作爲不信仰雷霆與真理之神的平民,在進入這棟高大宏偉的建築之前,他難以避免地感受到了心慌和恐懼,仿佛神靈正注視着自己,仿佛自己這樣的行爲等同于亵渎了兩位神靈。
“去祈禱室。”
代罰者言簡意赅地說道:“我們會給你提供一個尊名,然後你朝那個尊名祈禱。”
“可是——我們不能向正神以外的邪神祈禱,這會招緻不幸!”班森忍不住說道,“我不是涉事者,更不算嫌疑人,你們不能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将我們當做誘餌,這是對我們生命的不負責!”
“莫雷蒂先生,收起你那套話術吧。”
代罰者并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他轉身向前方走去,班森還在猶豫,忽然感覺四面八方都刮起了風,吹得他和梅麗莎的衣衫獵獵作響,幾乎睜不開眼睛。風化作隐形的大手,推着他們的後背,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快步跟上了代罰者的腳步。
“你可能想象不到你的弟弟克萊恩·莫雷蒂接觸到了什麽,又參與了什麽——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和你的妹妹,将會見到另一個世界了。”
“你在說什麽?!”班森狼狽地把梅麗莎護在懷裏,大聲說道,“如果你們能夠保證我的妹妹的安全,那我願意作爲誘餌向未知的邪神祈禱!”
“這不是我說了算的。”代罰者聳肩。
踉踉跄跄地走了一會兒之後,班森和梅麗莎忽然感到推着他們前進的風停下了,緊接着,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聖徽,由雷霆、海浪和高塔構成,那是雷霆與真理之神的聖徽。
“請對着主的聖徽祈禱。”
代罰者說着,将一張紙條交給了班森。
在仿若實質的壓迫感中,班森用微微顫抖的手接過紙條,隻見上面用魯恩語寫着幾句祈禱語句。
“知識與靈界的眷者”
“白銀城與月城的拯救者”
“奇迹師克萊恩·莫雷蒂”
……
知識之妖正在思考神生:
“預言結果顯示,如果不加以幹預,雷霆之神将會把因蒂斯之外的整個北大陸收入囊中。雖然這個行爲說不上對祂的狀态有多少幫助,但至少也能給我添不少麻煩。”
“雖然我對在這裏獲得信徒和土地都沒有興趣,但也不想看着祂變得越來越棘手。”
“或許我應該考慮趁早把這家夥身上的‘全知’給撕下來帶走,不知道祂融合到什麽程度了。”
“從祂現在的表現來看,一方面以自身的力量壓迫、逼迫他人成爲自己的信徒和下屬,想要利用更多的錨來穩定狀态,另一方面祂對自己的兩個權柄的應用越來越得心應手,距離上帝大概也越來越近了。祂不過雷霆之神主觀上厭惡上帝,不知道祂以後的選擇會是什麽……”
“克萊恩·莫雷蒂的性格優勢又稍微體現出來了一些,祂擁有比較樸素的道德感,無法接受這樣的行爲,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雷霆之神對抗,但是祂還缺少了一份成神的要素……”
知識之妖說完,足足好幾秒沒得到回應。
知識之妖轉頭看去,隻見愛德華已經躺在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來的躺椅上,戴着畫着一隻抽象的簡筆畫眼睛的眼罩,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安詳地睡起了覺。
“你那份詭秘侍者怎麽賣?”
愛德華紋絲不動。
“待會兒死神會沖過來打你。”知識之妖說,“這樣的發展你接受嗎?”
愛德華把眼罩掀起一個角,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啊喲,真不好意思,你剛才在跟我說話嗎?太久沒動靜了,我都睡着了,請問有什麽是我這個小小的惡魔能爲你做的嗎?”
“我的問題隻有一個,你知道的。”
“那個啊……老實說我比較希望那東西砸我手裏。”愛德華打了個哈哈,“但是惡魔也要擁有比較超前的投資眼光對不對?所以我正在尋思能不能把那玩意直接投資到永暗之河裏去。”
“開玩笑的,我也在做第二手打算。”
“你的第二手打算是說另一個你到處亂跑給我惹麻煩?”知識之妖抱起了胳膊,“弗蘭克·李剛才在教堂裏大聲說要感謝我的知遇之恩,要給我獻上更加出色的作物,我占蔔了一下,才發現是你那個半身裝成我在嘉德麗雅的船隊裏亂逛。”
愛德華看天:“祂裝成你管我什麽事,又不是我指使的。”
“别岔嘴了。”知識之妖說,“祂的出現是不是代表你也想摻和一腳詭秘之主的備選?但你之前都用月亮和亞當跟我做了交易,爲什麽還要再讓另一個你去接觸克萊恩·莫雷蒂?你想毀約?”
“不。”愛德華果斷地說,“我是有商業道德的惡魔,怎麽可能不相信你?我怕你還沒活到東大陸打開的那一天就被上帝打死。”
“……”
知識之妖看着祂:“看來你是打算讓現在的你唱黑臉唱到底了。”
“既然這樣,你不如讓你的半身待會兒參與一下克萊恩的成神儀式,給祂打打輔助,這樣回頭克萊恩說不定不會讓你成爲燈神二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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