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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這片荒蕪的平原,但遠處是更爲濃郁的灰黃霧氣。
“切爾諾貝利……”
他預想了很多展開,但怎麽都沒料到會聽見居然是會在阿蒙的口中聽到這樣一個名稱。
這就像是古代油畫裏出現了水冷機槍,科研論文裏出現了相聲橋段,充滿了違和,讓人不敢相信。
下一秒鍾,克萊恩聯想到了遠古太陽神用自己肋骨造出暗天使薩斯列爾,卻給長子取名亞當的滑稽事情,本能地認爲此時此刻的遭遇就是類似情況,這讓他忍不住想笑。
“巨人王的父母是人類……血族、精靈的源頭也疑似人類……”
“我之前的兩個疑問,‘源堡’爲什麽要從地球抓取‘穿越者’,爲什麽那些人全部屬于我所在的那個時代,也都能得到解釋了……”
這個名詞讓他想起了很多,短短兩三秒間,克萊恩腦海中就有一個又一個想法連續不斷冒出,這讓他嘴唇輕微顫動,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自己還是序列6的時候,在海上的某間旅館裏,被真實造物主提醒着看到世界地圖的那一天。
平靜的日子和微小的期待突然就被打破了,他從此再也不會去想任何和回家有關的事情。
克萊恩有時也會想,要是就那麽失控死亡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就像自己被源堡投放的那天一樣。在這個世界裏,像個普通人一樣一無所知地活着,一無所知地死去就是最大的幸福。
“不過,這個世界依然和地球有着許多的不同,月亮是绯紅色的……星空的情況也與地球有點不一樣……我不是天文學愛好者,記不太清楚,但大帝服食的是‘通識者’途徑的魔藥,星空真要完全相同,他早就發現了……”
反對的意見随之在克萊恩心中呈現,但它們就如同一捧沙或者一縷煙,剛一出現就煙消雲散了。
可下一秒鍾,克萊恩記起了兩句話。
一句是他“上輩子”在網上看過的一則恐怖預言:
“當群星歸位之時,混沌将從地底升起,偉大的最初将會蘇醒。”
另一句是:
“小心月亮!”
這……那預言不是胡編亂造的?群星歸位,于是和之前有了區别?克萊恩近乎無視了眼前的阿蒙,就連身體都輕輕顫抖了起來。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在心裏發出了一聲歎息:
我從未離開故鄉,但也永遠都回不去了。
他剛産生了這樣的認知和明悟,眼前就無聲無息出現了那片灰白的霧氣。
這一次,他直接就站在了對應“衰敗森林”,對應第一紀末尾第二紀初期的那個曆史片段内。
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前方的無邊無際灰霧不再空曠,在霧氣的深處,很遠很遠的地方,亮起了一個又一個破碎的光斑。
它們就像燈塔,照亮着曆史的道路,牽引着克萊恩往前奔跑,不斷追溯,穿越了幾千上萬年甚至更多的時光。
然後,他看見了那染着些許青黑的燦爛光門,看見了懸吊在光門之上的一個又一個透明蠶繭,看見了穿T恤休閑褲的自己。
無形的風吹過,光門之下的灰白霧氣一層層翻開,露出了一座座城市。
它們之内豎立着高高的摩天樓,停着各種各樣的汽車,凝固着來來往往的行人。
這些城市一座壓着一座,布滿灰白的塵埃,許多建築已經倒塌,刺出折斷的鋼筋,汽車有的凹陷,有的崩壞,有的攤成了鐵餅,行人們目無生氣,如同一尊尊蠟像……
看到這一幕,克萊恩停了下來,深深地凝視。
他再一次無比清楚地意識到:
這個世界就是地球!
霍然間,克萊恩的意識回到了現實世界,他的精神逐漸從過去的世界裏回歸,緊接着就看見了眼前這片荒蕪的大地,頓時産生了極其強烈的虛無感。
即便早就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經不複存在,即便一直告訴自己可以爲了現在的世界奔走,去追逐力量,挑戰最高,但當他再一次回頭看到往日的碎片,克萊恩還是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往日的世界的屍體逐漸被灰白的霧氣遮蓋,克萊恩閉了閉眼睛,感覺自己的某一部分似乎也随之被帶走,埋葬在了過去,再也找不回來。
這是他頭一次這麽清晰地感覺人性的流逝,克萊恩仿佛超脫了出去,以一種理性的姿态判斷自己又離大地遠了一些,但就在他的視角開始上升,開始逐漸對現在的世界失去留念的時候,月城的人們的祈禱聲仿佛突然變大了,像是海潮一樣在腦海中炸響。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暫時換回了克萊恩的思緒,但他并沒有立刻展開“自救”,而是平靜地觀測着自己,等待那些讓他願意繼續前進的理由出現。
緊接着,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班森、梅麗莎、鄧恩、戴莉、倫納德等人的身影,他們的話語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而自己和他們一起度過的時光,一起經曆過的事情也仿佛已經成了很遙遠的回憶——但在這些舊照片一樣的剪影中,還有一樣事物讓克萊恩記憶猶新——那便是他在面對梅高歐絲時的絕望,以及對0-08以及因斯·贊格威爾的憎恨,那憎恨如火焰般燃燒,在他死時才徹底熄滅。
“恨永遠比愛長久。”他莫名想到了這句話。
仔細想想好像也确實,真實造物主就是憑借那一腔恨意一直堅持到了那一天,對叛徒的恨,對衆神的恨,對上帝的恨……而憑借“愛”拯救人類的太陽神,早早就因爲上帝意志的複蘇而死掉了。
灼燒心靈的憤怒讓克萊恩找回了身爲人類時的強烈信念,那份決心和如履薄冰的日子曆曆在目。
塔羅會衆人的身影出現時,克萊恩隻發出了一聲輕輕地歎息。
歎息當時的告别太過潦草,未來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再見的日子。
往昔的景象逐漸浮現,克萊恩的心情和激蕩的靈性逐漸平靜下來,他的視角不再上升,但也沒有再下降回去——他切身體會到了何爲神性,何爲“冷漠與瘋狂”。
和他人共情的能力并沒有消失,隻是減少了;
他可以用更好的口才安慰一個難過哭泣的人,卻不會再将對方經曆過的痛苦放在心上。
沒有忘記自己是人,隻是又多出了其他的性格;
他的心中産生了一種怪異的煩躁,這份煩躁出現在他意識到世界上總有無數作惡之人的時候。克萊恩有一瞬間想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将那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人”全部變成秘偶,從根本上消去所有他不喜歡的事情——并且,他堅信自己這麽做是絕對正确的,不容置疑的。
克萊恩花費了一些時間才讓這些想法從自己的心中消失,而在這段時間裏,方圓二百米之内所有徘徊着的怪物和野獸全都靜默不動,如雕塑般站在原地,成爲了克萊恩的秘偶。
他突然笑出了聲。
不是開心,也不是痛苦,隻是發出了一些大概是笑聲的聲音。
克萊恩嘴角咧開,捂住了臉,發出一連串低沉的笑聲。但就在他的笑聲開始逐漸變得怪異時,他腦海裏關于笑的念頭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時,又一道銀白的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前方幽深的黑暗。
克萊恩的笑意被偷走,臉上呈現出一種停滞的,茫然的表情,而阿蒙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興趣。
“你剛才的想法很有趣。”
阿蒙捏了捏眼眶,交流欲望變得不太強烈。他認爲把克萊恩引到切爾諾貝利之後,絕對能夠讓他的反應更有意思,因此現在對惡作劇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一事頗爲介懷:
“很高興地對你說,恭喜你,親愛的‘愚者’先生,伱終于有了一些神話生物該有的樣子。”
克萊恩臉上還殘留着茫然之色,他扯了扯嘴角:
“……現在才有嗎?”
“是的,現在才有。”阿蒙說道,“你是個很奇怪的家夥,或許是真實造物主給了你什麽祝福,又或者是其他什麽原因,你竟然直到序列3,還保持着如此豐富的情緒。”
克萊恩現在倒是不想讨論這方面的問題。
他已經見過了很多神話生物,祂們在神性方面的表現都不盡相同,途徑本能帶來的影響也是千差萬别,克萊恩并不認爲自己能逃過去,卻也不喜歡那種想要掌控一切,玩弄一切的本能。
他動了動手指,松開了手中的靈體之線,怪物們紛紛倒下,傳來此起彼伏的響聲。
克萊恩清了下嗓子,詢問阿蒙:“切爾諾貝利在哪個方向?”
“我現在不想告訴你了。”阿蒙聳了聳肩,“我們現在應該改變方向。”
“去哪?”克萊恩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阿蒙看了他一眼,似乎格外喜歡克萊恩這種因自己的話語而心跳驟停的感覺:“白銀城。”
“你也要去那裏,還想去那裏見烏洛琉斯,修改那裏的‘愚者’的指向,不是嗎?”
克萊恩大皺眉頭,身體卻被阿蒙控制着拐了個彎,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
貝克蘭德,皇後區,霍爾伯爵家的豪華别墅内,
霍爾伯爵最寵愛的小女兒即将因爲訂婚前往因蒂斯一事,本來應該在魯恩的社交界掀起軒然大波,但眼下屬于特殊時期,和因蒂斯有關的一切事情都不宜聲張,霍爾伯爵花了些手段,将所有的消息和傳播消息的途徑都壓了下去。
饒是如此,還是産生了一些流言蜚語。
經過兩天的混亂,奧黛麗的生活終于恢複了一些平靜。這兩天裏她幾乎沒有多少空閑時間,在這個時代,遠嫁到别國基本等于再也見不到這個女兒,凱特琳夫人和霍爾伯爵更是産生了濃濃的不舍,幾乎是把女兒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仿佛要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把未來的全部思念全都表達出來。
對于這些家庭活動,奧黛麗也隻好懂事地全部應下,不流露出半點負面情緒,陪着父母出席了這兩天的全部日程。
第二天晚上,她終于找到機會,進入盥洗室舉行儀式。
“你最近請假的頻率很高啊……這周就上了一天班吧?而且還曠工兩天。”
“陶菲克可沒有安撫大人孩子的本事,醫院裏已經有孩子開始哭着說想奧爾姐姐陪他們玩了。”
深更半夜,奧黛麗偷偷跑進浴室舉行儀式,出現在鏡子裏的節制天使一副被迫加班的表情。和奧黛麗聊了聊南大陸的情況之後,理查擡起手,在鏡面上寫寫畫畫幾下:
“我晚上一般是不接受祈禱的,下次記得打給别人,這是詛咒之王巴蘭卡的尊名……”
鏡面出現水波般的紋路,緩慢地出現了一個三段式尊名,奧黛麗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将這幾句尊名記了下來。
“詛咒之王”……聽上去很兇啊……她下定決心不會向這個天使祈禱。
“抱歉,理查殿下,我準備出國的事情終于定下來了。”
奧黛麗有些窘迫,但無論是節制天使還是自己都知道極光會和D女士的事情,她倒是沒有太拘謹,隻是小心翼翼地說了一遍大概情況,補充道:
“……就像這樣,我沒有被強行綁定一個婚約對象,基本屬于移民狀态。到了因蒂斯之後,我可能要改信造物主或者奧秘之神,并且必然會受到監視,不确定我是否還有每天下午獨處的自由。”
“你要去因蒂斯啊……”
理查放下手裏的東西,那件東西平鋪在桌面,凹凸不平,像是個縫了一半的怪異布娃娃。奧黛麗的眼神跟着對方的手指移動,但看到那個半成品布娃娃兩個歪斜的黑色眼睛的時候,總有種靈魂要被吸走的心悸感。她趕緊移開視線,隻聽節制天使沒什麽表示地繼續說道:
“因蒂斯現在不是很宜居,但是低調一點也不會有事。”
理查注意到對方盯着自己手裏的東西看了一會兒,也沒有解釋這到底是什麽。
奧黛麗看着這位南大陸的天使的臉,忽然想起昨天蘇茜帶來的短信——佛爾思投來了一封信,竟然是同樣居住在貝克蘭德的“月亮”先生想要向她咨詢一些事情。
雖然住在一座城市,還有過一些合作,但奧黛麗并沒有真的和這位“月亮”先生有什麽交流。
“理查殿下,我的一位朋友,最近正在尋求晉升‘巫王’的機會。”
理查挑了挑眉:
“‘原始月亮’信徒之外的‘深紅學者’?是來自生命學派,還是脫離了信仰的家夥?”
“不,都不是。”奧黛麗含糊地說道,“是一位血族。”
血族?
節制天使的眼珠一轉,立刻露出了非常标準的笑容,奧黛麗對這樣的笑容非常熟悉,因爲理查先生在拉贊助、要錢、花道恩·唐泰斯先生的家産、扣日常開銷的時候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巫王對應的是‘月亮’途徑的序列4,奧黛麗,你也知道,序列4的一切都是有價無市的,哪怕是殘缺的配方也珍貴無比,更不要說非凡特性和特性的線索了。”
理查一改被迫加班的不情願,容光煥發,侃侃而談:
“我們和原始月亮的信徒有過多次的摩擦和戰鬥,收藏着這條途徑的封印物。但是很不巧,倉庫裏對應‘巫王’的封印物被我們的一位半神使用很久了,這位先生恐怕不會太願意割愛。”
奧黛麗戰術後仰,看這理查進入要錢模式,心中默默地爲“月亮”先生擔憂起來。
“當然,隻要這位血族的子爵閣下能夠出足夠的價格……”
“……我也可以今晚就去原始月亮的教派裏,把巫王卡拉曼抓來,保證新鮮,活蹦亂跳,還附贈清除污染的服務。正好,今晚是個沒有雲的好天氣,那幫家夥應該都沒睡,正在朝拜月亮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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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要來了要來了
上帝:怎麽拐彎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