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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渎神者”,“時天使”阿蒙,最爲顯著的特征是帶着一個單片眼鏡。
所有被阿蒙寄生的人或動物,都會在右眼上出現一個單片眼鏡,或者圓圈的形狀,考慮到對方是攜帶唯一性的天使之王,克萊恩大膽猜測,單片眼鏡就是“偷盜者”途徑的唯一性。
“阿蒙”這個名字是遠古太陽神從舊日紀元的神話裏帶出來的東西,和亞當一樣,所以不會有很多重名。而阿蒙家族裏全是“時天使”的分身,也早就消失在了曆史中。
對這種層次的存在來說,直呼其名和喊尊名的效果不會差太多,隻在于要不要回應。
到目前爲止,阿蒙隻在貝克蘭德的時候回應了一次,然後就再也沒有反應。照這個情況來看,怕是克萊恩自己掏出單片眼鏡戴上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克萊恩覺得大概過去幾百年裏阿蒙被直呼其名的次數也沒有現在一個小時内多,但對方好像還不準備出現,這都已經到魯恩-弗薩克邊境了,阿蒙如果還不來,他就要加大刺激。
想到這裏,克萊恩猛地刹住腳,停在了界碑的旁邊。
他頭頂上的雷鳴聲忽然大了起來,夾雜着無數不斷地往他耳朵和腦子裏鑽的呓語,仿佛正上方的天空中就有兩個巨大的怪物在搏鬥。
那些污穢之語直接污染襲擊他的靈魂,即便封閉聽覺,堵上耳朵也無濟于事。趁現在還有雷聲幹擾,克萊恩幹脆一咬牙,直接逆走四步,在心中默念咒文,竄上了源堡!
閃爍的深紅光芒讓克萊恩心裏多了些暖意,有種自己不是那麽孤獨,還是有人記挂着的感覺。
靈體在灰色的霧氣中出現,端坐上“愚者”的位置,克萊恩感覺那針紮大腦般的刺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松了口氣,緊接着皺起了眉:
“阿蒙這都不來?這麽能忍?”
爲了計劃順利進行,克萊恩左右看了看:“看來我需要想想辦法強行把祂拉進來了。”
他看向自己用灰霧隐藏的雜物堆,咬了咬牙,捏造出格爾曼的身影,直截了當地給達尼茲發過去了一個祈禱,讓他騰出個地方準備暫時接收一下自己的東西。在對方幾乎是秒答的回應之後,把灰霧上的非凡物品,非凡特性,各種雜物和金錢全都轉移了過去。
達尼茲看到這麽一大堆東西直接吓了一跳,心說這瘋子是打算搬家搬到自己這邊了嗎?
想到自己的直系上司格爾曼可能突然出現,以後還要來監督工作,達尼茲就兩股戰戰。
而其中比較危險的,如“海神權杖”和“無暗十字”等序列高的封印物,克萊恩咬了咬牙,在簡單的封印之後直接丢向白銀城,讓“太陽”戴裏克委托議事會的首席科林·伊利亞特代管。
戴裏克的回複來得很快:
“請放心,已經安全接收,圓塔的封印室有很多位置!”
接着,克萊恩的目光掃視過青銅長桌,他輕輕地揮了揮手,除了那個被黑紗籠罩又擺放着十字架的位置,高背椅背後象征每一個聚會成員的途徑标志全部消失不見了。
“‘審判’小姐還沒來得及多參加幾次會議……還有佛爾思的滿月呓語,以後要想辦法……”
克萊恩一口氣抓出十個紙人,全都丢到了佛爾思·沃爾象征的紅色星辰上。
現在已經序列3的他能夠比較初步地使用一些本途徑的權柄,他剛剛摸索出一些較爲簡單的“奇迹”的用法,并且将這些奇迹通過紙人天使作爲媒介釋放出來。
“源堡”是“占蔔家”、“學徒”、“偷盜者”三條途徑的對應高序列物品,異常重要,能對相應的非凡者産生聚合效應,并且明确引來了阿蒙的觊觎。
在一段時間的試驗和摸索之後,克萊恩确認“源堡”同時有這三條途徑的力量,隻不過他本身是“占蔔家”,平時能撬動的絕大部分都集中在這個領域。
他斷開了所有人的聯系,又用灰霧削去神秘學聯系,隐藏起塔羅會成員的真實身份。
做完這一切之後,克萊恩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掃視着灰霧中的一切——現在這裏空空蕩蕩,除了那個自己控制不了的椅子,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空空蕩蕩,寂靜無聲,唯有灰霧亘古長存。
這是奧黛麗和阿爾傑還沒有來的時候的樣子,是他盲目地念誦尊名之後看到的樣子,也是這個地方在他到來之前的數千年甚至數萬年裏一直保持的樣子,他改變了這一切,這裏也改變了他。
讓他從一個普通人成爲了神秘莫測的“愚者”,從一個對非凡世界一無所知的人一路走來,成爲序列3,知曉了無數曆史和秘辛,甚至産生了仰望天空的勇氣。
克萊恩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出來:
“回不去了啊……”
“都回不去了。”
他搖了搖頭,嘴角帶着些笑意,緩緩地從自己的手腕上解下了黃水晶靈擺。
“但我還能往前走。”
“我還不能就在這裏死去。”
克萊恩取出一條時之蟲,擺放在自己面前。
“它的本體。”
黃水晶靈擺緩緩地開始旋轉,克萊恩閉上眼睛,進入光怪陸離的夢境之中。
……
站在祭壇旁邊幫達尼茲整理“世界”的雜物的阿爾傑忽然看到眼前有無窮無盡的灰色霧氣湧出,這熟悉的場景讓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随後,他感覺那偉大存在似乎是做了些什麽,灰色的霧氣突然變得稀薄起來,那高聳的神殿,青銅的桌椅和“愚者”的身影都離他越來越遠。
短暫的愣神之後,這種仿佛被神靈遺棄的感覺讓阿爾傑的心中陡然慌亂起來。接着,他感覺到自己自第一次參加塔羅會後手上出現的那個紋章也開始發熱發燙,緩緩地隐到了皮膚之下。
阿爾傑盯着自己的手,聲音有些微微地發抖,但他竭盡全力地隐藏起來:
“你有感覺到什麽嗎?”
“衣服?錢包?格爾曼這真是把自己行李都丢過來了啊,怎麽不附贈個行李箱過來。手杖?什麽玩意,好像能治傷……狗屎這手杖讓我身上長草了!”
達尼茲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把屬于格爾曼·斯帕羅的東西分類裝進準備好的不同箱子裏,非凡物品和非凡特性分裝,還要加上靈性之牆分隔,不過危險的事物都不在這邊。達尼茲像拿着塊燙手的烙鐵一樣忙不疊把一根似乎是原木制成的手杖塞進了盒子裏,然後拔掉頭上剛剛發芽的小草。
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被風暴教會收編,原本隸屬知識教會的“冰山中将”也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響。不過艾德雯娜·愛德華茲算是運氣不錯的,在海上有自己的勢力和名望,風暴教會很樂意接收一位海盜将軍的示好。與此同時,爲了不激起知識教會的非凡者的大範圍反抗,她隻是付出了一些非凡物品和權力就被重新放了出來,承認身份。
相對的,“黃金夢想号”受到了一些限制,得到的資金補助也縮減了一大半。
現在給羅思德群島反抗軍的援助基本是“冰山中将”自掏腰包,而且主要是在教育方面。阿爾傑一開始還不知道,在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他就不再去試圖勸說艾德雯娜多給一些資助了。
“嗯?怎麽了?挺正常的啊。”
面對阿爾傑的問題,達尼茲似乎什麽都沒有感覺到,舒了口氣,對阿爾傑說:
“咱們找個空房間把這些東西搬過去吧,還得找個人定時打掃一下,那瘋子把自己家當都送過來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突然住過來了。”
阿爾傑并不覺得達尼茲有能瞞住他的演技,何況對神使來說神的一舉一動更爲重要。
但他還是觀察了一會兒達尼茲的微表情,确認對方确實一無所知之後,才抱着東西跟上步伐。
……
貝克蘭德,東區,一間兩居室的出租屋内。
“哈。”佛爾思也看到了那逐漸遠去,變得稀薄的灰色霧氣,在極度的驚訝和不安之下,她忍不住笑了一聲。
作爲一名暢銷小說作家,她有着豐富的想象力,就在這短短的幾十秒内,已經于腦海裏編織出了一個又一個可怕的故事:
“愚者”先生以自己的隕落換取了喬治三世的失敗;
“愚者”先生的謀劃被諸神發現,慘遭圍攻;
“愚者”先生舊傷複發,重新陷入沉睡,不再回應祈禱;
“世界”格爾曼·斯帕羅無人眷顧,正被仇敵們追殺……
這些故事的發展并不相同,但結尾卻非常一緻,那就是佛爾思自己重陷“滿月呓語”,失控成了怪物。
但接着,無數個張開翅膀的天使忽然就出現在了佛爾思的靈性預示中,這些天使争先恐後地擁抱住了她,各種各樣的光芒亮得佛爾思睜不開眼睛。
佛爾思樂極生悲,産生了這是“最後一頓”的感覺。
她的室友,休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看着佛爾思的表情時而驚恐,時而迷茫,時而悲痛,時而不明所以,最後演變成現在的咧嘴狂笑,對同居人的精神狀況感到了深深的擔憂。
“你在幹什麽?”休忍不住問道。
呼……佛爾思吐了口氣,笑容滿面,但看上去十分苦澀,宛如下一秒就會原地去世:
“我今天才發現,‘愚者’先生是我心中最重要的那個男人,呃,那個祂。”
“……更重要的是你要盡快成爲半神,徹底擺脫滿月詛咒。”休有些無奈但認真地回應道。
加入塔羅會後,她已知曉好友的真實境況。
“可我還沒到序列5呢!”佛爾思臉上的笑容真的開始往悲痛轉變,“怎麽成爲半神?休,‘愚者’先生走了,那‘世界’先生也快了,那我也快了,‘世界’先生的臉比鬼可怕,但他是個好人,我已經改信愚者先生了,以後不能葬在黑夜女神的教會,伱記得給我火化,找個公共墓園,再把我的非凡特性和财産換給亞伯拉罕家族,這是我的老師的聯系地址,我辜負了他的期待……”
“停停停,怎麽就開始了。”休露出有些頭痛的表情,擡手制止同居人在極度緊張和不安的情況下永無止境的呓語,“你的序列6不是消化得很不錯嗎?說不定今年内就可以尋找晉升的機會。”
“我先活過下一個滿月再說吧。”佛爾思很務實。
“……你會的,别說這些喪氣話。”休安慰同居人,然後又問,“爲什麽‘愚者’,先生突然好像和我們斷開了聯系?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我哪能知道神靈之間發生的事情,不,果然啊!愚者先生不同意那草菅人命的皇帝登上神位,所以竭盡全力地阻止,結果兩敗俱傷,用自己的重傷換取喬治三世的死亡……”佛爾思瞬間把所有的故事内容構思好了,但她不敢寫,甚至不敢多想一會兒。
休的表情有些微妙:
“‘愚者’有參與對皇帝的謀殺?我來得晚,不太清楚。”
“怎麽會沒有?諸神都默許了,但祂還是失敗了。”佛爾思有些不想讨論這個話題,她的内心被恐怖的滿月呓語占滿,有些憂愁地站起來,腳步飄忽地飄回自己的房間,“休,你也早點休息吧,這段時間總是聽說‘仲裁人’和‘律師’的非凡者失控,雷霆教會到處抓人,你也要注意。”
“哦。”休點了點頭,也跟着站起來,“我不會被發現的。”
佛爾思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她飄回自己的房間,重重地撲倒在床上,順便關上了門:
“你小心點就好,現在貝克蘭德境内野生非凡者的存活越來越困難了,我已經計劃搬家了。”
……
正在廷根市内巡邏的倫納德疑惑地歪了歪頭,低聲說道:
“老頭,‘愚者’先生的氣息正在消失,你有什麽頭緒嗎?”
帕列斯一言不發。
“我還聽到克萊恩的聲音了,他讓我往附近的雷霆之神教堂裏走。”倫納德不明所以,但依然聽話地拐了個彎,走向廷根市内剛剛翻新擴建完畢的“河與海教堂”,他和教堂的主教關系不錯,兩人平時多有合作,在外面待一會兒不會引起對方的反感,“那我就去一會兒,已經沒什麽事情了。”
帕列斯依然一言不發,似乎打定主意不說話。
倫納德有些奇怪,随即他意識到事情或許有些不對勁,立刻閉上嘴巴,快步走向河與海教堂。
……
源堡之上,克萊恩進入了夢境之中。
他在夢中看到了層層疊疊的灰白色霧氣,夢境漸漸明亮起來,霧氣散開,青銅長桌和高背座椅依次出現,他看到了和自己的源堡一緻無二的環境,又好像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裏之後的變化。
克萊恩猛地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
夢中的源堡極其安靜,克萊恩坐在“愚者”那張座椅上,思考着這是自己的潛意識畫面,還是阿蒙對自己的夢境的誘導,過了一會兒,他覺得是後者,阿蒙正在通過他來探索源堡上的情況。
于是他有意識地控制了一下,沒有讓變化繼續,“深紅星辰”并未亮起,塔羅會最初的兩位元老,“正義”和“倒吊人”的身影也沒有出現。
這就是他選擇在源堡中的“夢境占蔔”聯絡阿蒙的原因,源堡能給予阿蒙足夠的刺激,讓祂在聚合本能的作用下回應,而同時克萊恩的位格又足夠高,不會被阿蒙偷走思緒,暗中欺詐,改變想法。
一陣靜默後,他微傾身體,用右手撐住腦袋,就那樣平視起前方。
既然阿蒙還不出現,那自己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于是,面前這張斑駁的長桌上,随之出現了一份份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和一根根精美的蠟燭,周圍的高背椅變得更加貼近當前時代。
而一道道人影相繼具現了出來,他們有的是嗓音洪亮的年輕人,有的正在談笑,有黑發已能看見些許銀絲的中老年男子和他的妻子,有的是東方面孔,留着及耳短發,年齡已近半百的女性,有的是邊玩手機邊享用美食的青年,有的是嘻嘻哈哈說笑不停的小姑娘……
在他們之後,又有新的人影一道道勾勒出來,分别是發際線較高,灰眸幽邃的鄧恩,塗着藍色眼影和腮紅的戴莉……
他們噙着笑容,在灰白的霧氣之上,圍着燭火閃耀的溫暖長桌,歡快地交流着,時不時品評一下美食。
克萊恩保持着剛才的表情和姿态,手撐側臉,無聲地看着這一幕,許久沒有一點動作。
直到某一個時刻,長桌盡頭忽然多出一道身影,一個戴着黑色尖頂巫師帽,身穿格格不入的長袍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世界”的位置上,和克萊恩遙遙相對,切割着手中的一份舊日紀元甜品。
祂用勺子輕輕切下蛋糕的一角,不緊不慢地放入口中。
直到這古代巫師打扮的客人将一整塊不大不小的蛋糕全部吃完,才帶着微笑,緩慢地擡起了頭。
“多謝款待。”
隔着隐隐綽綽的人群,受邀前來的“時天使”阿蒙朝着克萊恩露出微笑,一副友好的模樣。
祂伸手捏了捏眼眶,右眼上仿佛水晶磨制的單片眼鏡折射着光芒,而源堡内并沒有光的存在。
克萊恩也不多話,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于是直截了當地問:
“你是不是想要源堡?”
他太過直接,以至于沒想到這個發展的阿蒙臉上的笑容和捏眼鏡的動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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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6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