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六點,蒼白的霧氣緩緩吞噬魚鱗城的大街小巷,讓整座城市多了份朦胧的抽象寫意。
街上沒什麽人,老舊的街燈分立道路兩側,在模糊霧霭中像是一個個扭曲佝偻的瘦長人影,雙眼閃爍着昏黃的燈光。
偶爾會有幾輛打着霧燈的老汽車駛過,破爛的車身搖晃,劇烈咳着嗽,在白霧裏咳出一串串濃濃的黑色濃煙。
這是一座很老的工業城市,資源枯竭,遍地荒涼。
從高空俯瞰,城市裏一個個破敗的工廠是再也無法醒來的巨人,它們的身體零件鏽迹斑斑,鋼鐵的雙腿陷入泥土,曾經熾熱燃燒的心髒早已冰涼,隻剩下破碎的殘軀在荒涼中随風消逝。
舊時代的鋼鐵工業在這裏燃盡了最後一絲輝煌,這裏滾燙的鮮血曾輸送給無數興起的城市,最後留給這裏的,隻有一個滿目瘡痍的大地。
若非那場忽然爆發的戰争,這座城市的人口早就流盡了。
戰争結束後,這裏的問題遠比其餘城市嚴重。
在資源極端匮乏的情況下,哪怕是機械族也無法做出合适的規劃,隻能讓城裏的人族自己想辦法。
那麽多人要吃飯,糧食和錢從哪裏來?
那段時間,城市裏大大小小的新興勢力都在尋求出路。
最後,有的組織找到了一條鋪滿罪惡與骸骨的黑暗道路,于是貧瘠的土地上開出了豔麗的毒花。
“呼……”
蘇夏站在一座荒廢高樓的樓頂,深深吸了幾口氣,空氣裏全是衰敗的氣息。
在離開珊瑚城貧民窟後,他就抛棄了摩托車,騰空而起,速度控制得不快不慢,在這個時間點抵達了這座陌生的城市。
他沒有休息太久,片刻後繼續行動,躍入濃郁的霧氣中,像是一隻幽靈,在城市的樓頂間飄蕩。
在他腦子裏,有漁人提供的糖水公司衆多高管住宅位置信息。
同一時間,糖水公司的高管們也正在開會,商量如何對付他,并找出他背後的勢力。
雙方可以說是雙向奔赴了。
在一間投影會議廳裏,薛林坐在主位,另外十多人分别在左右兩側。
“漁人必須要抓到,他知道我們公司太多信息了,一旦他投向那幾家對頭,我們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我已經緊急組織了一批人,今天八點左右就能出發去珊瑚城。”
“就怕到那時候,漁人早已經逃了。”
“他逃不掉!”
薛林臉色冷漠,态度強硬,對所有人說:“那些人裏,有我親自去請的十多位擅長追蹤的殺手,其中有人還在趕回來的路上,否則不會拖延到八點。”
“薛總,那些人靠譜嗎?”
“都是高級殺手,至少比你找的那些歪瓜裂棗靠譜!”
薛林毫不客氣,對其餘人始終是一副冷臉。
有人問道:“薛總,你确定珊瑚城那個殺手不是你們零點酒館的人嗎?”
“不是。”
“那或許我們應該早做準備。”
“怎麽,又怕了?”薛林冷笑,“膽子這麽小,公司什麽時候才能做大?伱們是打算找個地方躲起來嗎?”
“薛總,謹慎總歸沒錯。”
“呵,一群老鼠!”
薛林語氣裏的不屑意味都快溢出來了,直接嘲諷諸多高管都是老鼠。
這些高管雖心裏不忿,但也不好發作,畢竟公司是靠薛林一個人撐起來的。
“真不知道你們都在怕什麽?”薛林冷漠地說,“就算那殺手會來魚鱗城,他的第一個目标也會是我,你們急什麽?”
“薛總,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長桌左右那十多人紛紛開口,表達自己的立場,沒有一個人離開。
兩座城市之間很遠,而且沒有飛機直通,開車需要一整天時間,現在才幾個小時,那殺手再快也不能在這個點趕過來。
所以衆人暫時還不急,開完會再去安全屋躲避也來得及。
“算了,還有誰想發言就快點,早點結束這次會議。”薛林擺了擺手,“然後,想躲的都去躲着吧,我不會走,我會留在家裏等那殺手上門。”
話已至此,其餘人也不好說什麽了,紛紛加快了發言的速度。
看薛林這副強硬的樣子,他是真的不怕,打算跟那個可能出現的殺手硬碰硬。
然而……
事實卻截然相反。
蘇夏抵達魚鱗城後,第一個去找的确實是薛林。
可他連續光顧了薛林的七個豪宅,都沒有發現薛林的蹤影。
每個豪宅裏,都配備了管家、仆人、保安等等,燈火通明,奢華至極,唯獨沒有房子主人的身影。
這家夥早就藏起來了!
殺手的本性就是謹慎,面對未知,薛林怎麽可能像個傻子一樣繼續待在家裏。
“看來還得找人問問。”
漁人提供的所有地點,都已經被蘇夏找了一遍。
他讓納米機器人搜索了那些豪宅的每一個角落,連地下室與天花闆上面都沒放過,但一無所獲。
蘇夏沒有停留,當即動身前往一個糖水公司高管的莊園。
這些人的生活窮奢極欲,每個人都享受着皇帝般的日子,莊園角落裏遍布保镖,莊園内部裝飾奢華,連拴狗的鏈子都是鍍金的。
隻是這樣的生活建立在無數窮人的屍骨上,也不知道這些人能否睡得安心。
“呼呼……”
溫柔的晨風拂過莊園,風中都帶着金錢的氣息。
隻是沒人注意,一縷縷與霧氣類似的白色煙霧也飄入了莊園裏,随風散入每一個角落。
沒過多久,莊園角落裏的保镖們就挨個倒下了,就連監控室裏的安保人員都倒在了椅子上,陷入昏迷中。
這是蘇夏改進後的迷魂散,見效快,藥效強,而且不再是以前的草莓味紅色,而是類似霧氣的白色。
莊園裏居住的高管名爲任俊,是個中年人,正挺着個肥胖的大肚子,指揮仆人收拾東西。
“不要急,把該帶的都帶上,接下來幾天換個地方住。”
才淩晨六點多,任俊當然不急。
那殺手就算真的要來,最快也得在明天淩晨才能抵達。
“奇怪,怎麽感覺腦子有點暈,胰島素打多了嗎?”
任俊晃了晃腦子,後退幾步坐倒在沙發上,感覺眼皮越來越沉。
與此同時,隻聽得“咚”的幾聲,房間裏的仆人竟然全都倒了下去,一動不動,不知是死了還是昏迷了。
“不好!”
任俊心裏一驚,如何不明白,有人對他下手了。
難道是那個殘忍的殺手?可距離這麽遠,那殺手要怎麽過來?
或許是殺手背後的人?
“不對,爲什麽我還沒暈倒?”
剛才那短暫的眩暈已經過去,他現在沒太多感覺了。
他不敢起身,因爲房間對外那面全是玻璃,很容易被狙擊手射殺,所以隻敢趴着身子,從沙發上小心翼翼地挪下來,四肢着地,打算一點點向門口移動。
可他剛趴在地闆上,就發現,自己大腿上有一根黑色的金屬小針。
“這是什麽?”
還不等他想明白,整個莊園忽然變暗,所有燈光全部熄滅。
任俊的眼前瞬間一片漆黑,根本來不及适應。
他臉色急變,急忙憑借記憶往門口爬。
可忽然,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哒……哒……哒……”
那聲音越來越近,很快就走到了門口。
任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祈禱着對方從門口走過去。
“砰!”
房門的門鎖碎裂,墜落在地,門緩緩打開。
那腳步聲進入了房間,帶着無形的壓力與恐怖,一點一點靠近任俊。
任俊惶恐不已,急忙喊道:“别殺我,我會告訴你一切!”
才剛說完,他就感覺脖子上多了個鋒利且冰冷的東西——
刀!
他身體一顫,那股涼意從脖子瞬間蔓延至全身,吓得渾身雞皮疙瘩都都起來了,一動都不敢動。
對方并沒有開口問話,隻是靜靜站在黑暗中,仿佛是在思索什麽。
而那把刀就這樣架在任俊的脖子上。
“恪……恪……恪……”
秒針跳動,聲音清脆,時間一點點流逝。
對于任俊而言,每一秒都極爲煎熬。
“咕噜……”
他咽了咽唾沫,臉色發白,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濕。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越來越安靜,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一次又一次跳動的聲音。
溫熱的血液被心髒泵向全身,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隻覺得整個人都被冰冷包圍了,仿佛身處黑暗深淵之中。
任俊一直不敢動,可身體顫抖的幅度卻越來越大,這是他無法控制。
哪怕是身體正常的成年人,也無法一直保持他這種半趴着的姿勢,何況他還是個患有糖尿病的胖子。
就在他将要崩潰的時候,蘇夏終于開口了:“任俊?”
“是,是我。”
任俊不敢猶豫,急忙回答。
答完之後,他能感覺到,自己脖子上那把刀開了,死亡的寒意已經遠離,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蘇夏語氣淡漠:“接下來,我問,你答。”
任俊連連點頭:“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是糖水公司董事會的成員之一?”
“是,是的。”
“薛林在什麽地方?”
聽到這問題,任俊心裏一松,這殺手果然是爲薛林來的。
他答道:“薛林在自己家裏。”
“不,他不再家裏。”
“他有七處房産。”
“都不在。”
“什麽?”
任俊愕然,難以置信。
那薛林不是很強硬地表示他會留在家裏等待殺手上門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