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這一生的經曆、對事物的見解、腦海中的學識等等，都遠不是蘇夏能比的。
他對蘇夏毫無保留，仿佛将蘇夏當成了傳承弟子。
他們在這個安全的氣泡空間裏，度過了一段十分輕松的時光。
幾個月後，毀滅艦隊再次降臨。
它們封鎖了整片星區，一寸一寸地搜索，恨不得把每一顆星球都研磨成齑粉，隻爲了将蘇夏找出來。
然而，空間的不同，讓他們的一切行動都失去了意義。
這之後的時間，蘇夏與博士開始研究尋界機器。
直到現在，蘇夏也沒弄清楚這台機器的具體使用辦法。
他确實是通過這台機器從那個喪屍異界返回這個世界的，但他當時心裏也沒底。
“我當時并不确定會被傳送回來。”蘇夏對博士說，“隻是試一試，有可能回來，也有可能留在原地，甚至可能會被送去某個異世界。”
那次之後，蘇夏就再也沒觸碰過尋界機器了。
他根本不确定再次觸碰會造成什麽後果。
艾加爾博士對尋界機器很感興趣，他觀察了好幾個月，最後對蘇夏說：
“兩個世界之間，存在一種勢壘，從經典力學角度來看，沒有任何一種力量可以跨越這種勢壘，因爲兩個世界本就不應該出現連接。
“就像是一座足夠高的山峰，即使你用盡所用辦法，也無法翻越山峰抵達另一邊，你這輩子就隻能生活在山的這一邊。
“但，粒子具有不确定性，它的不确定性可以導緻它穿過這層勢壘，即使勢壘大于粒子的總能量。
“就仿佛是……在山峰裏挖出一條隧道，隻是你無法觀測到這條隧道，但你可以看到它的結果，當你看到它的時候，它就已經在另一邊了……”
結果就是，使用這台機器，可以穿梭至異世界。
這就是将不可能變成可能。
這種粒子的不确定性，也讓博士更堅定了他的想法。
之後，博士将蘇夏的手環拿過去研究，得到了相似的結論。
不知不覺，兩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這期間，博士的小氣泡裏歲月靜好。
但，外界的戰争愈發恐怖了。
整個第七帝國都已經轉爲戰時狀态，大部分物資都變成了供給制，數不盡的死亡已經讓人們麻木，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變成了冰冷的數字。
這一天，一艘飛船降落在了小氣泡附近。
艙門打開，一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男子走出了飛船。
是毀滅夏。
那個臉上有一道猙獰疤痕的蘇夏。
如今，他已是毀滅勢力的高層了。
與十年多前相比，他看上去滄桑了很多，眼睛瞎了一隻，臉上還多了兩道疤，僅剩的一隻眼睛充滿血絲。
雖然才三十多歲，但他滄桑的樣子，看着得有四五十了，頭發都白了一大半。
“蘇夏，我知道你在，你一定在這附近。”
他來到蘇夏消失的地方，望着四方，聲音還是那麽沙啞且冷漠。
“把尋界機器給我。
“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隻要你把尋界交給我，我就會讓你看見真實的世界。
“你這個世界是被模拟出來的虛假世界，那些所謂的異世界同樣也是，隻要摧毀的世界足夠多，就可以讓模拟程序出現問題，甚至讓模拟程序崩潰，這個辦法是可行的，你要相信我……”
或許是因爲遲遲抓不到蘇夏，他竟然開始使用勸說的辦法。
他說，這個世界就像是遊戲，隻要殺的NPC足夠多，摧毀的地圖也足夠多，總會産生一個bug。
而他們需要的，就是這個bug。
真實世界是完美的。
而模拟的虛假世界是被設計出來的，不可能完美，一定存在漏洞。
他要蘇夏相信他。
“蘇夏，你就信我一次！”毀滅夏嘶啞道：“你我本就是一體的，我們是同一個人在模拟世界的不同意識而已！你就是我，你爲什麽不相信我？”
然而，不管他怎麽說，蘇夏都沒有出現。
他就像是個自言自語的瘋子，對着荒無人煙的四周，沙啞地說着自己的想法。
随着時間流逝，他的聲音慢慢沙啞得不成樣子了。
他眼睛裏的血絲也變得越來越多。
到最後，他開始嘶啞地低吼：“蘇夏，你爲什麽不出來？”
他眼睛血紅，死死看着周圍。
而他的聲音，漸漸從低吼變成了聲嘶力竭的怒吼。
或許是嘶吼得太用力，他的面龐都有些扭曲了，臉上的幾道疤痕揉作一團，猙獰得難以形容。
“蘇夏，你出來啊！”
“你給我出來！”
他像是個瘋子那樣，嘶吼了半天，最後雙拳緊握，猛地一拳砸在地面上，竟然将堅硬的大地砸出了一個恐怖的深坑。
周圍，幾個毀滅勢力的戰士渾身一顫，都害怕得退開了一些。
“蘇夏，你那些朋友沒有死！”毀滅夏嘶啞大吼，嗓子似乎都快要撕裂了，“他們失去的隻是虛拟身軀！我的家人和朋友也是如此，他們也回到了現實世界，可你之前不理解我！”
“我殺光你的親人朋友，隻是爲了讓你理解我！”
“……”
蘇夏默默看着，什麽都沒說。
過了幾天，四周終于安靜了。
毀滅夏不再嘶吼，回到了飛船上。
戰争依舊在繼續，毀滅的陰影籠罩了整個宇宙，星空中到處都是毀滅艦隊與帝國艦隊交戰的痕迹。
在無窮無盡的毀滅與死亡中，時間似乎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沒人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蘇夏與博士則繼續做研究。
閑暇之餘，兩人會聊一些常規話題，比如關于世界的真與假。
“虛假就意味着不确定，意味着無數可能。”
博士表示，就算是假的又怎麽樣？
在現實世界無法實現的，可以在虛假世界實現，就像電影和小說。
如果真是假的，那個毀滅夏應該高興才對，畢竟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死了，這也是他想要毀滅世界的原因——他想去真實世界見到那些逝去的人。
在虛假世界實現死而複生，遠比在真實世界容易。
“如果連電影和小說都無法實現，那虛假還有什麽意義呢？所謂的虛假，不就是給真實世界的人們留下一份美好幻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