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就在這裏!
在這個房間外,僞裝成一個普通的掃地員工。
王騰,他穿着一身破舊且肮髒的員工服,臉色蠟黃,神色卑微,背部有些佝偻,手裏握着掃帚,活脫脫一副小人物的模樣。
任誰都想不到,他竟然會是一個五級生物,是這座小鎮的擁有者!
房間裏的王重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看着羅錫遠離的背影,臉色不太好看。
他又看了眼王騰,顯然也沒認出王騰的真實身份,隻是把他當成了一個普通員工,皺眉呵斥道:“掃地的時候不長眼睛嗎?要是撞倒羅會長,你有十條命都不夠賠!”
“是是,大人别生氣。”
王騰假扮的員工低聲下氣,把這個身份演繹得相當完美。
王重哼了一聲,轉頭看向房間裏,對其中一個傭兵組織的老大說:“老虎,這是你的手下吧?别讓他在這裏掃地了,讓他去做點别的!”
“好,沒問題!”
那個叫老虎的傭兵老大随意看了眼王騰,并不在意。
他手下有接近三百号可以戰鬥的傭兵,且裝備齊全,物資充裕,可謂兵強馬壯,他自己在荒野上也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除了可以戰鬥的傭兵,還有一些普通傭兵,由于身體較弱,戰鬥能力不強,被他安排去做了後勤或者别的事。
王騰代替的這個身份,正是其中之一。
這種身份雖然也是傭兵,但地位比較尴尬,經常被那些負責戰鬥的傭兵瞧不起。
當然,在那些奴隸面前,他們依舊是高高在上的。
王騰似乎很擅長僞裝成小人物,上次在白木鎮就僞裝成了一個清潔人員,這次又僞裝成掃地的。
“他這樣做,是爲了觀察手下的行爲和語言,從而分析每個手下的心思?”蘇夏暗暗猜想。
這種行爲,就跟古代皇帝微服私訪差不多。
當然,有的皇帝微服私訪是爲了體察民情,而有的則是一路遊山玩水,沾花惹草,訪一次就在民間留下一大堆私生子女。
蘇夏的注意力停留在王騰身上,好不容易發現了這條大魚,自然不能讓他跑了。
在王騰身上,有很多秘密。
就連系統提示也無法給出他的全部個人信息。
對外界來說,這個傭兵之王的身上,纏繞着一層吹不散的迷霧。
很快,房間裏的會議結束了,小鎮負責人王重率先離開,走的時候看都沒看一眼門口等候的王騰。
要是讓他知道,這個被他訓斥的清潔工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不過多時,房間裏的其餘傭兵組織老大也依次離開。
那個叫老虎的傭兵老大是最後走出房間的。
他看了眼王騰,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耐煩,簡單揮了揮手,示意王騰跟着他走。
“掃個地而已,這麽簡單的工作都能讓你做出問題,你說你還能做什麽?”他也開口訓斥了,臉色不怎麽好看。
“是我不對,老大你别生氣。”王騰神色謙卑,低聲下氣地說。
“以後你也别掃地了,去喂食那些奴隸,這算是最簡單的工作了。”老虎神色不耐地說,“要是連這種工作都做不好,那你也就不用做了,直接去陪那些奴隸吧!”
“是,是,老大放心,我一定能做好!”
王騰的身子一顫,面露懼色,似乎被吓到了,連連開口保證。
他的反應很正常,看不出什麽破綻。
畢竟,雖然他現在身份低微,但好歹也算是傭兵的一員,要是被貶成奴隸,那後果可想而知。
任何一個傭兵都不想被貶成奴隸。
奴隸的生活本就相當悲慘了,而他們這種被貶成奴隸的更是悲慘。
别的不說,原本傭兵組織的仇人,在他們被降級爲奴隸後,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折磨他們,讓他們生不如死。
而奴隸們也對他們原本的傭兵身份十分仇視,以往他們沒有能力報複,可一旦某個傭兵被貶爲奴隸,導緻雙方身份對等了,他們就有了報複的機會。
因此,身份被降級成奴隸的人,往往連一個星期都活不過去,大多死得極爲凄慘。
“你知道就好!”
老虎面露冷色,冷冷說道:“現在局勢微妙,南風組織的人已經進來了,王騰老大也就要來了,你别再給我惹什麽麻煩!”
“老大放心,我知道的!”王騰急忙保證。
“嗯,自己去更換工作牌,滾吧!”
“是,是!”
王騰十分謙卑,微微彎腰,恭敬地後退。
作爲西南區域的傭兵之首,一個強大的五級生物,能把卑微的神色演繹到這種程度,實在是難得。
不得不說,王騰跟他的衆多手下,全都是一些演技極好的影帝級人才,放在和平年代絕對是可以拿獎的。
老虎看都沒看他一眼,說完就快步離開了。
而王騰則退到了門邊,拿起自己的掃帚,神色悲哀,時不時還歎一口氣,似乎在擔憂自己的前途。
“唉,掃地都掃不成了,生活真是艱難啊。”他一邊歎息一邊說着,臉上的表情相當真實。
“去喂那些奴隸也好,不用跟别的傭兵打交道了,隻要好好表現,活着應該不是問題,隻是以後晉升的希望渺茫,聽說有些奴隸還兇殘得很,唉……”
王騰歎氣搖頭,臉上多了一抹無奈。
哪怕走廊裏隻有他一個人,他也要繼續表演。
這份堅持,讓一旁觀看的蘇夏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得想個辦法,從他這裏套一套話。”
蘇夏思索着,他本打算綁架并審問那十多個傭兵組織的老大。
可王重弄出來的那個五分鍾聯系,讓蘇夏的綁架計劃有了很大的風險。
這個世界看似是遊戲,可根本沒有讀檔重來的機會,任何事情都隻有一次,一旦失誤了,就隻能沿着錯誤的道路繼續走下去。
而如今,王騰的現身,讓蘇夏找到了另一個突破口。
就這樣,他緊緊跟着王騰,看着王騰盡職盡責地掃完整條走廊,然後跟随他前往這個組織的人事處,看他更換自己的工作牌。
王騰所在的這個組織,名字就叫“老虎”,與組織老大的代号一樣。
組織裏的各個高層,分别用“黑虎”、“青虎”、“藍虎”、“綠虎”等等稱号來代替本名,相互交流時基本都直接喊稱号。
以前也有“白”字開頭的稱号,但衆人都覺得這稱号怪怪的,沒有人願意用,也就取消了。
負責人事安排的,就是代号“黑虎”的一個中年傭兵。
他翹着二郎腿,坐在辦公椅上,看了眼給他遞交工作牌的王騰,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輕蔑,笑着說:“小吳啊,這都是你第幾次換工作了?你怎麽就這麽厲害呢,連掃地都能惹得那些大人們不滿?”
“黑虎大哥,我隻是不小心,沒想到那位羅大人會從房間裏突然走出來……”
王騰幹笑了兩聲,笑容卑微,微微低着頭,臉上滿是讨好的意味。
見他這副模樣,黑虎臉上的輕蔑之意更甚了。
“不小心嗎?”
他伸手拿過王騰原本的掃地工作牌,眉頭一挑,随手用工作牌在王騰的左臉上打了兩下。
啪的兩下,聲音清脆!
他神色随意,像是在打一條路邊的野狗。
“啧,你這臉皮倒也挺厚的。”
黑虎一臉不屑,搖着頭感慨:“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了,我說你啊,活着就是浪費糧食,咱們組織現在的物資也不多,還得養活你這麽一号人,我要是你,就盡早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了,好歹還能肥沃一下土地,你說是吧?”
“是,是,黑虎大哥說得對。”王騰依舊幹笑着,小心翼翼地回答,似乎不敢有任何反駁。
“哼!”
黑虎冷笑一聲,從抽屜裏拿出一張新的工作牌,然後把王騰原本的工作牌丢進了抽屜。
然後,他随手一丢,啪的一聲,那張寫有【喂食】的新工作牌就被他丢在了地上。
“諾,你的工作牌,去拿吧!”
說着,他随意一腳踩在了工作牌上面,臉上帶着戲谑的笑容,目視王騰。
想要拿到工作牌,王騰就不得不蹲下或是跪下,親手把黑虎的腳擡起來,然後才能将工作牌從他腳下拿出來。
這種行爲,簡直是把王騰的人格和尊嚴丢在地上踩!
這就是傭兵組織,霸淩與欺壓都是寫在明面上的,根本不會有任何掩飾。
哪怕有一丁點的權力,擁有權力的人都會将它發揮到極緻。
“黑虎大哥,你……”
王騰身體一顫,緊咬牙關,似是有些屈辱,忍不住握了握拳,但可能是因爲害怕被黑虎看出來,又很快松開了。
不甘、憤怒、畏懼、謹慎等等複雜的情緒,被他演繹得淋漓盡緻,每一幀畫面都可以被納入北影教材了!
蘇夏的眼睛都睜得大了些,眨都不眨,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畫面。
“這王騰未免也太能忍了,難道他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蘇夏自問,換做是他自己,現在可能都已經忍不住了。
微服私訪而已,真不用做到這種程度。
放在古代,就相當于一個皇帝被某地的縣官欺淩,隻是想想就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換做是蘇夏,他大概率會直接掀攤子,露出真實身份,反過來把這種東西踩在腳下,順便欣賞一下對方的恐懼。
可王騰竟然忍住了!
隻見他咬着牙齒,一點一點走到黑虎身前,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體都有些發顫,然後緩緩蹲下。
小無人的謙卑與無奈,簡直被他演得完美無缺,奧斯卡都欠他一個小金人。
“哧——哧——”
王騰蹲在黑虎身前,埋着頭不斷用力,想把那張被黑虎踩在腳下的工作證扯出來。
可不論他怎麽用力,都隻能把工作證扯出一角,工作證的其餘部分被黑虎死死踩着,與地面瘋狂摩擦,連字迹都快被磨掉了。
王騰的不甘與悲憤更多了,身體都氣得顫抖了起來。
可他這個底層傭兵的身份,根本不應該發洩出來,隻能憋着,把所有憤懑憋進心底。
他顫抖着将手伸進衣兜,從衣兜裏取出用橡皮筋卷着的一卷鈔票,莫約有七千左右,緊咬着牙,哪怕再怎麽不甘,也隻能把這卷鈔票顫巍巍地遞給黑虎。
“黑虎大哥,這……這是小弟的一點心意,還請你笑納。”他強忍憤怒,聲音都沙啞了。
“哦?你這腦子也不算太爛啊,竟然能明白我的意思,哈哈!”
黑虎大笑了兩聲,一把抓過王騰手裏的鈔票。
他簡單看了眼鈔票的厚度,勉強還算滿意,點了點頭,随後放松了腳上的力度。
王騰一直在用力扯他腳下的工作牌,此刻他的力道忽然一松,而王騰的力道來不及收,以至于整個人都向後翻倒了過去,像是王八那樣四腳朝天倒在地上,看起來極爲狼狽。
但王騰卻長長松了一口氣,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狼狽,隻是用力抓着手裏的工作牌。
看到他這幅樣子,黑虎又是哈哈大笑,笑得極爲肆意。
一旁,看到這一幕的蘇夏,不由得在心裏爲這位黑虎暗自默哀。
“王騰再怎麽說也是傭兵之王,等這次僞裝結束之後,肯定會找上這個黑虎,到那時候……”
蘇夏暗暗搖頭,他幾乎可以看見這黑虎的悲慘下場了。
王騰可是整個西南區域公認的狠人,手裏鮮血無數,殺過的人都數不清了,被他折磨緻死的人同樣無法計算。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黑虎一定會死!
但他的死亡,多半會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王騰可以用一秒的時間去殺一個人,也可以用一年的時間去殺一個人,而後者的痛苦程度遠遠高過前者。
在零點酒館的資料裏,就有相關的記載。
王騰曾經将一個不死不休的對手抓住,并将其關在一間地下暗室裏,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對那個對手用盡折磨手段,在那個月的最後一天,才将那人的腦袋砍下來。
據說,在最後一天,那個人的身上已經幾乎看不到血肉了,被削成了一副白森森的骨架,透過骨頭縫隙就能觸摸内髒。
實在是難以想象,那個人到底是怎麽活過那黑暗的一個月的。
如果重來一次,讓他選擇,他肯定會選擇在被王騰抓住之前,親手開槍了解自己!
如今的黑虎,下場多半也和那個人差不多。
可他自己尚不知曉,依舊一臉戲谑,踢了一腳地上的王騰:“滾吧!”
“是……”
王騰死死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用力攥着手裏的工作牌,一瘸一拐地走到門邊。
就在他将要離開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然頓了頓,身體停了一刹那,他沙啞的聲音也随之響起。
“黑虎大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