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北部平原的中偏北區域,一片白雪覆蓋的大地。
常年的冰寒,讓這裏的生命顯得很單調,正如那接天連地的雪白,到處都是死寂與冰冷。
放眼望去,隻有一株株樹皮呈灰白色的喬木頑強紮根在這片土地上,它們大多都有七八米或者十多米高,軀幹挺拔,在白雪的渲染下,就連它們的樹葉與枝丫都是白色的。
白桦樹,一種很普通的樹。
因爲一首歌,蘇夏記住了這種樹的名字。
在這片白桦林中,有一座荒廢已久的北方小城,歲月爲這座城市蒙上了一層破敗的顔色,城市裏空空蕩蕩,仿佛從來沒有人在這裏生活過。
但,今天,一場小規模接觸戰,在這座遠離人煙的小城裏發生了。
“砰!”
一枚黃銅色的子彈猛地撞在一棟樓房水泥外牆上,激起一陣灰白的塵埃,在灰撲撲的牆上打出了一個雞蛋大小的孔洞。
更多的子彈,打在了孔洞的下方,一頭迅捷蟲的身上。
“呲——”
迅捷蟲吃痛,目光兇狠,神色兇厲,長滿尖牙的嘴角滴着膿液,它的身上已經有了十多個彈孔,每個彈孔都在流血,傷勢很重,但它竟然還有戰力,生命力頑強得令人震驚。
一聲瘋狂的嘶吼後,這頭蟲子發了狠,四肢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猛地躍起,拼命地沖向子彈射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窗口,位于一棟灰撲撲的水泥樓的三樓。
它似乎想要撲過去,跳進窗戶裏,将那個開槍的射手咬死。
但,子彈接連不斷地從那個窗口中射出,像是一長串金屬雨點,帶着緻命的力量,重重打擊在那頭蟲子的身上。
“砰——砰——砰——”
子彈雨飛來,其中一枚打中了蟲子的左前腿,咔嚓一聲将其骨骼擊碎,鮮血四濺。
由于左前腿的斷裂,這頭高速移動的蟲子瞬間失去了平衡,猛地栽倒在地,連連翻滾了十多圈,在冰冷的街道上留下一長串血痕,生命氣息下降了許多。
蟲子不甘地仰天嘶吼,狹長的眼睛裏滿是兇厲的血光,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那個窗口。
“哧!”
一枚子彈準确地命中了他的腦袋,爆開一陣血花,結束了他的生命。
無論再怎麽不甘,這頭蟲子也隻能倒下了,仰着的頭顱重重摔落。
死後,它的四肢還在無意識地抽搐,像是還能活過來,渾身上下接近二十個彈孔都在淌血。
當然,活過來是不可能了。
它死前那不甘的嘶吼,隻是爲了召喚更多同伴過來,一同獵殺這座城市裏的人類。
“蟲族……”
遠方的高空中,蘇夏目光平靜,靜靜看完了這一幕。
“這座城市裏,蟲子的數量不少,附近多半有一個蟲巢。”
雖然距離還有些遠,但借助生命感知眼鏡的幫助,蘇夏看到,整個城市裏,至少有一百多隻低階蟲族,在附近的叢林裏也有不少蟲子存在。
它們嘶吼着,瘋狂咆哮,沿着荒廢的城市街道,像是一群蝗蟲,速度極快,不斷湧向槍聲響起的地點。
此刻,在這座荒廢的冰冷小城裏,有十多處槍響的位置。
“十多處槍響,都集中在市中心的一棟大樓裏。”蘇夏遠遠看去。
那棟大樓足有八層樓高,似乎是曾經的辦公樓,同樣也是灰撲撲的,樓頂蓋着一層皚皚白雪,樓下也積了接近半米深的雪。
剛才開火的那個窗口,位于這棟大樓北面的三樓。
大樓的東南西北四面,都各有三四個開火的窗口,不斷擊殺四面八方圍過來的蟲子。
槍聲不斷,一個個窗口噴吐着火舌,一頭頭蟲子在傾瀉的子彈雨中倒下。
“哦,該死的,怎麽有這麽多蟲子?”剛才那個窗口裏,傳出了一個年輕人的抱怨聲,其中夾雜着子彈上膛的聲音,還有寒風的呼嘯,聽起來有些模糊。
“哈哈,小彼得,害怕了嗎?”另一個聲音在窗内響起,是一個中年人的,有些粗犷。
“我才不怕呢,我剛才都殺了一隻了!”
年輕人哼了一聲,炫耀着自己的戰績,但随後又抱怨了一句:“我手裏這把槍沒有好好保養過,剛才卡了一下,回去之後,我要換一把更好的。”
話音剛落,一枚黃銅色的子彈旋轉出膛,砰的一聲命中了另一頭蟲子的大腦,爆出一股血漿。
這個年輕人的命中率在提升,似乎适應了手裏的槍,也計算出了現在的風速與風向。
“嘿,又是一頭!”年輕人哼哼唧唧,“回去之後,小瑪利亞一定會爲我驕傲的,我要用剛才那頭蟲子的獠牙作爲禮物,然後向她求婚。”
“小瑪利亞喜歡的可是英俊又強壯的亞曆山大,我可憐的小彼得,你太瘦弱了,不夠強壯,沒有機會的。”中年人同情地說。
“哼哼,小瑪利亞喜歡的是勇士,我也是勇士!”
年輕人沒有理會中年人的話,子彈上膛,又是一發,準确命中了即将撲過來的一頭蟲子。
一旁,那個中年人也在開槍,将不斷靠近的蟲子擊退。
兩人的話雖然比較輕松,但他們的臉色卻越來越沉重,因爲在他們的視野中,出現的蟲子數量正在增加,似乎怎麽也殺不完。
不止是他們這個方向,大樓的另外三個方向的人,同樣在面對越來越多的蟲子,槍聲變得急促了。
“砰砰!砰砰!”
一頭又一頭蟲子嘶吼着倒下,不甘地掙紮,瘋狂怒吼,留下遍地血腥與粘液。
一旦擊殺的速度跟不上蟲子出現的速度,這棟大樓就可能會失守,而他們所有人都會成爲蟲子填肚子的美餐。
“可惡,到底還有多少蟲子?”
這是一場很殘酷的防守戰,進攻方遠遠多于防守方。
進攻方的瘋狂,也遠遠超過防守方。
……
遠方,城市之外的天空中,蘇夏神色平靜,并未出手,一直在觀察雙方的情況。
他隻是派遣了一些納米機器人過去,方便他獲取更多信息。
“大樓裏,一共有二十八個人,他們說的都是北部平原的語言,應該是常年在這裏生活居住的,每個人的槍法都不俗,不是普通人。
“他們使用的槍械,并非人類臣服陣營的制式槍械,也不是普通的小作坊産品,而是幾十年前的産品,是靈能時代之前的。
“他們沒有統一的服裝,有幾個年輕人身體瘦弱,似乎經曆過營養不良,如果是投靠機械族的臣服陣營,不至于吃不飽飯……”
蘇夏一邊觀察,一邊思索,警惕性一直很高。
不知道是不是隔得太遠的緣故,系統一直沒有彈出提示,哪怕他看到了納米機器人的共享畫面,也沒有提示内容。
城市中心,大樓裏,存放着很多老舊的軍綠色彈藥箱與武器箱子,其中一些箱子上印着生産日期與編号。
蘇夏定神一看,有個箱子的生産日期,竟然是七十年前。
“一批老舊的軍火,各種标注都是北部的語言文字。”蘇夏沉思,“應該是他們從這座城市裏找到的,是埋藏在這座城市地下的軍事物資。”
這些人,看上去不是臣服陣營的,像是某個反抗軍組織。
臣服陣營的人族士兵,都有統一的制服與制式武器,不至于用這些老舊的槍械。
“除了軍用物資,還有一些罐頭,也都幾十年了,可能也是他們從地下防空洞找出來的。”蘇夏看着共享畫面,“但沒有新鮮的生活物資,也沒有人類生活的痕迹,說明他們并不住在這座廢棄的城市裏,隻是過來尋找物資,或許是知道這裏有物資,也可能是過來碰碰運氣……”
這些人,也不知道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差,雖然在這座廢城裏找到了物資,但卻被蟲族圍上了。
城市周圍的叢林中,到處都是竄出來的蟲族生物,數量已經近千了。
而城市裏的街道上也已經有了五六百隻低階蟲子。
“呲呲——呲呲——”
它們嘶吼的聲音連成一片,聲音裏帶着兇惡與殘忍,每一隻都瘋狂地奔向城市中心那座大樓,仿佛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死亡,前面的死了後面的又撲上去。
大樓周圍,殘破的蟲子屍體已經過百,白色的積雪都被腥血染成了暗綠色。
寒風呼嘯,風中飄蕩着惡臭的血腥味。
大樓裏,那二十八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了,有人緊皺着眉頭,也有人面露憂色,在壓抑的氣氛中換着彈藥。
所有人都清楚,再這樣下去,外面那些蟲子,遲早會突破他們的防線。
固守到最後隻有死亡。
面對數量衆多的蟲子,突圍同樣是死,可能會死得更快。
無論怎麽看,等待衆人最後的結果,都隻有死亡一途。
“蟲子越來越多了,這片區域裏,應該有一個低級甚至中級蟲巢。”一個戴着眼鏡中年人說道。
“都怪我,不該讓大家一起來,我沒有做好偵察工作。”有個莫約三十歲的男子自責。
“不怪你,這些可惡的蟲子出現得太詭異了。”另一個人說。
“對,之前我也偵察過,根本沒看到蟲子。”
“唉,小彼得還想回去跟小瑪利亞求婚呢。”
“哈哈,小彼得還沒放棄嗎?”
“……”
衆人的目光集中在那個瘦弱的年輕人身上,都調笑了幾句,讓氣氛變得輕松了些。
但,這份輕松終究是暫時的。
“實在不行的話,就退守地下通道吧,下面四通八達,應該還能守一段時間,隻要守住入口就行。”
“可惜,地下通道别的出口都塌陷了,隻剩這棟大樓地下室深處的出入口,不然我們可以通過别的出口離開。”
“或許,我們可以用炸藥,把那幾個堵塞的出口……”
“小心!”
“小彼得!”
忽然有人吼出聲,臉色急變。
一隻蟲子不知何時進入了大樓裏,像是個無聲無息地刺客,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他們所在的第三層。
此刻,那隻蟲子就在樓梯口,距離那個叫彼得的年輕人,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
“呲呲——”
它目露兇光,張開獠牙,猛地撲了過去。
這短暫的距離,對于迅捷蟲這種爆發力和速度都極強的兵種而言,隻需要瞬息的時間。
“小彼得!”
“躲開!”
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神色焦急,聲嘶力竭的大吼,可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啊?”
小彼得轉過頭,看到這隻急速撲來的蟲子,可他的槍口依舊對着窗口外面,幹瘦的面龐上閃過一絲驚慌,整個人都僵了一下,什麽都來不及做了。
難道他今天要死在這裏了嗎?
他心裏慌張,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不敢直視自己的死亡,隻希望死亡的過程沒有太痛苦。
“親愛的瑪利亞,你喜歡春天的風,我死後,會化作柔風保護你的……”
他這樣想着,腦海中閃過一張溫柔美麗的少女面龐。
可就在這時,忽有一聲咔嚓響起,似乎有什麽堅硬的東西被強行切開了,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聲瘋狂的嘶吼。
這種嘶吼,小彼得十分熟悉,那是蟲子臨死前的不甘。
發生了什麽事?
小彼得發現,死亡與痛苦并沒有降臨到他身上,而是選擇了那頭撲向他的蟲子。
“我沒有死?”
他睜開眼,驚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與身軀,還是熟悉的感覺,并沒有任何部分缺失。
在他的衣服上,有一些溫熱的血水,不屬于他自己,而是屬于那頭蟲子。
那頭蟲子已經四分五裂了,似乎被某種利器切割過,軀幹斷裂,四肢分離,而且斷面極爲光滑平整,像是被機器切開的。
“我被救下了,救我的人是……”
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小彼得的身體有些微微發顫,他看了一圈,發現其餘人都一臉震驚的樣子。
他們目瞪口呆,都愣在了原地,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小彼得又看了眼身前那裂開的蟲子屍體。
他很清楚,他的這些團隊朋友,并沒有這種直接将蟲子切開的能力。
“都愣着幹什麽?”
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在某個窗戶外面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們齊齊轉過頭,看向那扇窗戶。
透過殘破的玻璃,他們看到,那是一個穿着黑色袍子的人,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目光很平靜。
這一刻,所有人都怔了一下,齊齊想到了一個名字。
或者說,一個代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