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
震怒的聲音飄蕩在大海上。
這是一個老者，面容枯瘦，皮膚褶皺，長滿褐色半點，像是即将枯死的老樹，看上去半隻腳都已經踏進墓地了。
可他暴怒的聲音卻宛若雄獅咆哮，驚得漫天鳥雀亂飛，真的周圍無數俱樂部成員耳朵嗡嗡的，像是晴天暴雷！
這老者名叫王大宏，是北方航海俱樂部總部負責人之一，也是俱樂部内部資曆最高的人。
之前的内部大會上，關于倒向機械族的決議，他是第一個投出贊成票的。
“爲什麽過了這麽久才傳來消息？”王大宏怒不可遏，枯瘦的身軀都氣得發顫，目光如電，掃過周圍的每一個成員。
“王老……海上信号不好。”
寒海臉色難看，勉強想了個蹩腳的理由，他也知道這理由說服不了總部的衆人，接下來關于他的處罰是免不了的，多半會很嚴厲，甚至會導緻他丢掉現在的位置。
但，地位和生命相比，還是生命更重要些，他并不後悔之前的決定。
“海上信号不好？”
老者怒極而笑，憤怒地指着寒海，喝道：“船上的衛星電話是假的嗎？你作爲一個分部部長，有十多年的航海經驗，難道什麽都不懂？你是從最底層的值班水手做起來的，别人不懂，你怎麽可能不懂？”
“最近身體不适，在海上吹了寒風，有些發燒，腦子發暈，沒想起來。”寒海又想了個理由，依舊很蹩腳，他自己都不信。
堂堂靈能生物，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了不止一星半點，怎麽可能吹點寒風就感冒？
“伱……你知不知道你給俱樂部造成了多大的損失？”
老者氣得聲音都不穩了，胸膛起伏，老眼都要立起來了，眼睛裏不似以往那麽渾濁，反而透露出了幾絲兇厲，仿佛要用眼神将寒海活活剮了！
在他身旁，還有幾個總部來的成員，此前密室會議的中年婦人與青年男子都在。
此刻，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呼呼……”
海風拂過，并沒有冰冷執意，不是什麽寒風，反而有一絲溫暖。
海面上波濤起伏，海水輕拍船體，嘩啦作響。
僅僅是這片區域，可以看到的俱樂部海上船隻就超過百數了，可謂兵多将廣，實力龐大，是當之無愧的海上一霸。
在其餘區域的船隻，數量更是多得令人難以置信，哪怕組建幾支滅國艦隊都綽綽有餘。
放在大海航時代，俱樂部的實力，足可以競争世界第一的席位。
可如今，他們竟然連一個人都攔不住！
船隻在海水中輕輕晃動，每艘船都陷入了沉默的寂靜，寂靜之中醞釀着難以想象的憤怒與不安。
憤怒，自然是針對寒海的。
而，那份不安，來自即将到來的機械族。
“半個小時，你晚了足足半個小時，你應該清楚這意味着什麽。”中年婦人也忍不住開口了，她叫慕柳，同樣是總部的高級負責人之一，也是當初最早支持倒向機械族的成員之一。
爲什麽要倒向機械族？
自然是因爲懼怕！
他們恐懼機械族的實力，害怕被機械族毀滅，所以才會倒過去，放棄中立了無數年的身份，甚至更改了北方航海俱樂部的規則制度，一切都爲了機械族服務。
現在，他們竟然把機械族交代的第一件事辦砸了！
這讓他們格外不安。
“你就算怕死，也應該以大局爲重啊！”
旁邊的青年男子也忍不住開口了，他一直皺着眉頭，目光時而看向遠方的天空，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憂慮，顯然是在擔心機械族到來。
“如果你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回來，就算你臨陣脫逃了，我們也不會說什麽，可你延誤了足足半個小時！
“你知道我得到消息的時候有多高興嗎？我本以爲這是我們俱樂部走到曆史前台的第一戰，隻要能做好，未來必定屬于我們，可我沒想到，你竟然……”
青年男子一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畢竟面具怪客已經跑了。
之前在地下密室的門口，他們得到消息時，确實都興奮得不行，都以爲消息是實時傳來的。
可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問題，而這個問題讓他們每個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本該在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回來的寒海，竟然隐瞞了消息，花了接近半小時離開那片海域後，才将消息上報。
等他們根據消息做出安排的時候，那面具怪客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你怎麽就這麽蠢？”老者怒喝，“放走面具怪客也就算了，怎麽能讓機械族知道這條消息？”
“我沒有通知機械族啊。”寒海驚訝，搖了搖頭。
“确實蠢！”
那青年男子聽不下去了，皺眉說：“你給我們傳遞消息時，用的是外部網絡，你以爲機械族沒有監聽嗎？”
“啊……”
寒海渾身一震，他當然不蠢，立即就明白了這一點。
隻是他安逸了太久，始終沒把這次的事看得太嚴重，甚至連機械族的能力都忘了，竟然犯了這麽低級的錯誤，而這錯誤可能會導緻整個俱樂部走向滅亡！
北方航海俱樂部，之前忠心耿耿的表現，讓他們在機械族手裏拿到了一片屬于他們自己的防區。
機械族對他們的要求其實不高，哪怕攔不住面具怪客也沒什麽，隻要在發現他的時候及時上報就行了。
可如今，他們竟然連“及時上報”這簡單的要求都沒做到！
“唉，麻煩了。”
“這次之後，俱樂部或許還能存在，但再也無法得到機械族的信任。”
青年男子轉過身，遙望遠方，重重歎息。
遠處的海面之上傳出隆隆巨響，那是引擎的轟鳴。
十多個藍白色的機械身軀劃過天空，身後留下十多條白色的尾線，他們越來越近，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聲憤怒的咆哮。
“北方航海俱樂部，你們也想成爲零點酒館嗎？”
聽到這怒極的咆哮聲，甲闆上的衆人皆是一顫。
青年男子與那中年婦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有說不出的苦澀，他們自然明白機械族這句話的意思。
在九天前，那個淩晨，海螺城的零點酒館明明發現了面具怪客的蹤迹，卻沒有上報給機械族，反而把面具怪客引到了酒館分部，甚至還和面具怪客打了一架。
這種事自然瞞不過航海俱樂部，畢竟當時那個小鎮上，有許多大勢力的成員。
因爲那件事，機械族對零點酒館表現出了極度的憤怒，甚至中斷了與零點酒館的所有合作。
換做是别的勢力，可能早就在機械族的憤怒中被毀滅了，但零點酒館的背景很神秘，至今還活得好好的。
但，北方航海俱樂部可沒有零點酒館的背景。
甲闆上，慕柳艱難地擡起頭，苦澀的哀求：“各位機械族的大人，請聽我們解釋……”
……
在這個信息發達的時代，任何一件小事，都瞞不過網絡的眼睛。
監聽北方航海俱樂部的，自然不止機械族。
許多大勢力都在關注他們的動向。
在海上發生的事，哪怕航海俱樂部有意隐瞞也沒有用。
很快，關于面具怪客的消息就傳了出來，在極短的時間内傳遍了整個世界。
【驚！面具怪客再現身，強勢突圍，殺穿航海俱樂部的多層防線！】
這消息一經報道，就驚爆了所有人的眼球，迅速搶占各大平台的熱搜榜一。
“面具怪客？他還沒死？”
“不是說他已經掉進海裏喂魚了嗎？”
“那北方航海俱樂部在北部海域啊，面具怪客是怎麽過去的？機械族的在南方海域的封鎖，号稱是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啊！”
足足九天的時間，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足以讓許多事被遺忘。
就算是轟動一時的面具怪客，在這麽多天過後，熱度也漸漸消散了，如果他一直不現身，這熱度最終會徹底消亡。
許多沿海城市的居民都已經習慣了機械族封鎖的生活，連天上時不時飛過的機械生物都将見怪不怪了。
可新消息的出現，再次讓無數人想起了面具怪客這個名字。
震驚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大多數人的心情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在接二連三挑釁機械族之後，還能活得好好的，甚至還可以時不時上一次熱搜，像是在踩着機械族的名氣打造自己的名聲。
“真不愧是……面具怪客……”
大陸西南，魚鱗城，姜氏集團的大樓内，一間辦公室裏。
姜治，現任的魚鱗城城主，同時也是姜家的家主，整個集團的實際控制人，在看到這條消息後，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歎息一聲，搖了搖頭，看了眼辦公桌對面的人。
“漁人，最近‘淨化藥劑’的銷量怎麽樣？”
“賣得很好。”
漁人交出一張當前季度數據表，笑道：“從過年到現在，銷量一天比一天高，藥劑都快供不應求了，還得多建立幾個加工廠。”
“好，我會盡快安排下去。”姜治看了眼數據表，說道。
在魚鱗城，城主的位置，向來是由姜家和魏家兩家輪流做的。
可上次蘇夏來大鬧一場之後，兩家實力都受損嚴重，高層人員死的死傷的傷，集團核心更是隻剩下姜治這麽個獨苗。
因此，蘇夏安排姜治坐上了這座城市的權力最高位置。
對于蘇夏，姜治的心裏一直相當複雜。
要是沒有蘇夏，他也不可能坐上城主的位置，同樣不可能獨攬兩家集團的大權。
可畢竟蘇夏把他家族裏的親人長輩都砍光了，一劍一個人頭，幾乎滅了他滿門。
“唉，他若是死了，我也就解脫了。”姜治歎息。
如今他手裏的淨化藥劑産業，總價值已經遠遠超過了以往的藥物産品，真要算起來，蘇夏絕對是他大大的恩人。
畢竟，就連淨化藥劑的配方與煉制方法都是蘇夏提供的。
而且他也依靠淨化藥劑，洗白了兩家的所有業務，徹底讓兩家走上了正道。
“姜先生，是面具大人的事嗎？”漁人問道。
“是他。”姜治點頭。
“面具大人給了我重生的機會，讓我可以再次行走在陽光下。”漁人笑道：“不管他以後會如何，隻要他需要，我一定會追随他的腳步。”
“我還以爲你是因爲怕他，才爲他做事。”
“畏懼是一方面，感激是另一方面。”
漁人呵呵一笑，想起自己的出生，不免也有些感慨。
如果沒有蘇夏，他現在可能還在珊瑚城的貧民窟裏，爲薛林的糖水集團倒賣那些害人害己的成瘾糖水藥物。
現在，淨化藥劑的産業，已經遍布西南區域大大小小幾十個城市，可謂遍地開花。
而他就是這條産業的總負責人。
這樣的權勢、财富與地位，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以往倒賣糖水，他在那些買家的臉上，隻能看到貪婪、病态、扭曲的神色，可如今，他卻能在無數買家的眼裏看到一份真摯的感激。
“我們救治的人越來越多了。”
漁人忽然開口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神色莫名，看了眼姜治，似乎想提醒什麽，但随後又陷入了沉默。
聞言，姜治皺了皺眉，沒有立即說話，像是在思索什麽。
片刻後，他的目光掃過那份銷量數據表，低沉地說：“那些人，想加入進來？”
漁人點頭：“嗯。”
“總共有多少人？”
“尚未計算。”漁人壓低了聲音，“現在至少有十多萬人，他們都願意爲我們做事，以後還會更多。”
“居然這麽多……”
姜治沉吟，他還是小瞧了淨化藥劑的威力。
淨化藥劑，在各個城市的銷售端，都被稱爲“救贖藥劑”，是一種可以讓人從成瘾藥物中解脫的良藥。
使用藥劑後，那些人宛若新生，得到了人生重來的機會，心中的感激難以用語言表達。
其中有不少人表達了加入這條産業的想法。
甚至有許多人懇求與藥劑配方的創造者見一面，俨然将那位神秘的創造者當成了他們的再生父母。
有些人眼中的感激與狂熱，讓漁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旦讓這些人知道創造者是面具怪客，他們多半會當場掀起反對機械族的大旗。
“這十多萬人，隻要簡單武裝一下，就是一股龐大的力量。”漁人的聲音更沉了，他并沒有提什麽要求，隻是在簡單地叙述。
“這麽做，可能會死。”姜治的眼皮跳了跳，他當然明白漁人的想法。
“人都會死。”
“好，既然你敢做……”
姜治深吸了一口氣，并未猶豫，立即做出了決定：“分批次吸收這些人，對他們提供裝備與訓練，然後将他們重組，盡量避開機械族與那些大勢力的眼睛，在暗中發展，他們明面上的身份，則是……普通的藥劑安保人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