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瑟！
他怎麽來了？
這是蘇夏萬萬沒有料到的。
在早先的情報裏，機械族有一個名爲“陶德”的五級生物來到海馬城，負責調查面具怪客的事。
而墨瑟按理說不該來，本該坐鎮珊瑚城那個重要的實驗基地。
“很驚訝嗎，面具怪客？”
墨瑟的聲音又飄來了，穿透一層層厚重的雨幕，忽遠忽近，仿佛無處不在。
他的到來，似乎讓整個天地又冰冷了幾分。
更令蘇夏驚訝的是，他居然感應不到墨瑟的存在！
幾乎所有機械族生物，都是由特殊合金與靈能液體構成的，哪怕是那位機械主宰也不例外。
隻要有金屬，而且在蘇夏附近，就應該會被蘇夏感應到。
“你在找我？”
墨瑟冷然一笑，聲音像是來自幽暗地獄，清冷且無情：“怎麽樣，找到了嗎？”
蘇夏沉默不語，他自然是沒有找到。
現在的他，隻能繼續逃命。
從墨瑟出現的那一刻，這件事就超出蘇夏的控制了。
五級生物之間也是有差距的，樊爐那種不過是普通五級生物，而墨瑟屬于最頂級的那一類，不談實力，隻看經驗，都比其餘五級生物要豐富不少。
畢竟，墨瑟是最早追随機械主宰的一批機械族生物，經曆過最殘酷的種族大戰，是在血與火的磨砺中成長起來的。
外界常有小道消息傳言，說他可能已經是六階生物了。
“逃吧，繼續逃，這片天地就是你的囚籠。”墨瑟的聲音還在耳畔。
無論蘇夏往哪個方向跑，他都能聽到這個聲音。
墨瑟似乎無處不在，像是個步步緊随的死神，在這個冰冷黑暗的雨夜，緊緊跟在蘇夏的身旁，伺機對他發動緻命一擊。
不對勁……
蘇夏忽然神色一凜，意識到他的逃跑方向有問題。
這是圍三阙一！
這麽簡單的戰術，他居然着了道！
機械族已經對這片區域形成了合圍，故意讓某個大方向的防禦力量顯得比較薄弱，引導蘇夏往那個大方向跑，因爲他們知道蘇夏能模糊感應到每個方向的金屬數量多少。
這個過程中，無論蘇夏小方向怎麽變，他的潛意識都會将他束縛在這個大方向裏。
而墨瑟正是提前預判，或者說計算出了他的逃跑軌迹，才能一直鎖定蘇夏的位置。
“南風組織才用過的戰術，居然被用在我身上。”
不久前，南風組織襲擊一個傭兵小鎮，用的就是圍三阙一的戰術。
這戰術雖然古老，但相當實用。
對于那些擁有一定預判能力的靈能生物而言，這種戰術更爲實用，對手可以提前針對他的預判能力，将他引誘至困局中。
念及于此，蘇夏立即轉變大方向。
“轟隆——”
天空中雷聲轟鳴，暴雨傾盆。
那數百枚刺眼的照明彈還在緩緩下落，像是一盞盞明燈，照亮整個雨夜大地。
可以清晰看到，蘇夏的身影忽然在大地上化作一道折線，向着另一個大方向快速移動。
“終于想明白了嗎？”
墨瑟的聲音依舊在他耳畔，不斷回蕩：“比我計算的時間早了1.2秒，你勉強算是個合格的對手。”
得到了墨瑟的認可，但蘇夏沒有半點喜悅。
他依舊沒發現墨瑟的真身所在，對方一直藏在暗中，對他是個不小的威脅。
大戰将起，在暗中的人擁有絕對主動權。
又過了十多秒，蘇夏遇見了第一批攔截他的機械族地面部隊，數量不多，也就三十多個機械生物。
這些機械生物長得一模一樣，是流水線産品，實力一般。
一見到蘇夏，他們眼中的藍光就爆發了。
“人類生物，停止逃竄，接受檢查！”
“重複，接受檢查！”
但蘇夏根本沒搭理，隻是随手一揮，那三十多個機械生物就倒飛了出去，重重摔落在雨水中。
到了現在，這些普通機械族人已經無法對他造成威脅了。
同時，蘇夏也意識到了一個小問題。
從剛才到現在，無論是天空中那些飛行機器人，還是地面上的攔截部隊，對他的稱呼，都是“人類生物”，而不是“面具怪客”。
這說明，對方目前尚未确定他是否就是那個人。
但墨瑟卻直接對他說出了“面具怪客”四個字，言語間十分肯定。
“墨瑟與海馬城機械族不在同一個指揮系統裏？”
蘇夏意識到了:“他是孤身前來的，甚至來這裏的機械族基地都不知道，或許隻有極少數人知曉，因此連零點酒館都沒有拿到消息。”
墨瑟的行事風格，與普通的機械族大有不同。
他喜歡計算，享受碾壓并玩弄敵人的感覺，而一旦他的計算出現了問題，他就會憤怒，正如上一次出征失敗。
思索間，蘇夏遇見了第二批攔截的地面敵人。
“人類生物，再次警告！”
這一批的敵人足有六十多個，其中有幾個形狀古怪的，并非流水線産品，比普通機械生物強大了不少。
他們聲音機械且冰冷，發出一次警告後，就直接對着蘇夏開火了。
現在的蘇夏速度極快，普通人的眼睛隻能看到一道殘影。
但機械族不同，他們似乎自帶延遲功能，而且可以計算并推演蘇夏的下一步行動方向與軌迹。
因此，那些恐怖的火力直接覆蓋了蘇夏可能會經過的每一處區域。
“轟隆隆……轟隆隆……”
爆炸聲接連不斷，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大地一片狼藉。
蘇夏面不改色，開着靈能護盾，左閃右避，同時控制着那些炮彈的方向，最終沖出了炮火覆蓋的區域，隻受到了些許沖擊。
随後，他不閃不躲，能力全開，直接沖進了這批機械生物當中。
“咔嚓！”
“咔嚓！”
幾聲清脆的響聲，當先的幾個機械生物當場變了形。
他們那堅硬的合金外殼竟然折斷了，向内塌陷。
不僅是軀幹模塊，就連四肢與頭顱的機械模塊都在凹陷，内部的一根根金屬線路也裂開解體，頃刻間就成了一堆廢銅爛鐵。
深藍色的靈能溶液從他們裂開的身軀内流淌而出，沉入冰冷的雨水裏。
對于這種機械生物，直接砍頭的用處不大。
他們的各個程序模塊是獨立又相互關聯的，分布在身軀各處，既可以獨立執行任務，又可以在一個整體系統中進行計算、交換、處理數據等任務，每一個機械族生物都可以看做無數個小計算機組成的總體。
因此，某些機械生物哪怕隻剩半個腦袋了，依舊能活蹦亂跳的。
想要消滅他們，隻能滅其整體。
可蘇夏現在沒那個閑心。
“刺啦——”
他大手一揮，身側的十多個機械生物就瞬間裂成了好幾塊。
那些機械生物倒飛而出，裂開的身軀在半空中灑落靈能溶液，無數細小、碎裂的金屬零件也随之灑落，慘烈無比。
可他們哪怕成了好幾截，依舊能發出聲音：“停止逃竄！停止逃竄！”
蘇夏沒有搭理，直接從這群機械生物中殺了出去，身上沾染了一些藍色靈能溶液。
這時，墨瑟的那虛無缥缈的聲音又響起了：“4.6秒，解決一個組合小隊，比我計算的要快0.7秒，看來你的實力比我預估得要強一些……”
“前方有一個小型人類聚集地，你或許會想要避開。”
不得不說，墨瑟把蘇夏的心理拿捏得很到位。
通過前幾次的事件，他能推測出，蘇夏不會在人多的地方與敵人交手，避免造成無辜的傷亡。
哪怕是在魚鱗城那一次，戰鬥場面看似浩大，甚至還動用了博物館裏的幾十架飛機，可最終也沒幾個普通人受傷。
蘇夏已經快到南部城郊了，前方有很大一片小區與工廠建築群。
正如墨瑟說的那樣，他确實不會把戰鬥帶到那裏。
在蘇夏眼前，整個海馬城的地圖浮現，他不斷變化方向，試圖避開前面的人類聚集地。
“真令人失望啊，面具怪客，你沒有一顆強者之心。”
墨瑟宛若鬼魅，如影随形：“靈能生物已經是另一個種族了，那些普通人并非你的同族，你始終認識不到這一點，你的弱點太多……”
蘇夏目光冷靜，依舊沒有回話。
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這麽長時間，他很早就知道了，機械族對種族的認同觀念與人類不同。
在機械族的觀念中，擁有靈能的機械生物才是同族。
至于别的機械生物——那不過是人類創造出來取悅他們的玩具，根本不配被機械族稱爲同族。
無論是手機、電腦這種普通機械造物，還是軍用機械狗、無人機、鋼鐵戰艦等等特殊機械造物，隻要沒有靈能，一律都被機械族看做異族。
“太軟弱，無法成爲真正的強者。”墨瑟的聲音飄渺不定，“你知道混合體實驗嗎？唯有意志堅定，有強者之心的生物，才能經受考驗，成爲兼備多種族優點的混合生物……”
若非現在時間緊急，蘇夏真想反駁一句。
無論是艾加爾博士的手記，還是老爹的實驗記錄，都可以看出，成爲混合生物擁有很大的偶然性。
直到現在，也沒人能弄清楚混合實驗成功的必要因素。
“你的軟弱是緻命的。”
墨瑟的聲音幽幽飄來：“如果我用你那些同伴的生死來威脅你，你是否會束手就擒？”
聽到這裏，蘇夏眉頭一皺。
那種情況，确實很難令人抉擇。
但他分得清主次，如果真出現了那種情況，他會盡量保全自己，留有用之身。
思索間，前方出現了第三批在地面攔截的機械族戰士，綜合實力比上一批的更強大了，甚至有不少都覺醒了靈能天賦。
就這樣一批又一批地殺，也不知道要殺到什麽時候。
并且，蘇夏一直沒有擺脫天空中的眼睛，那些空優戰鬥機器人同樣如影随形，死死跟着他。
現在，整個海馬城超過一半的機械族士兵都在向他趕來，以他爲中心，形成一張無法逃脫的恐怖大網。
一旦這張網成型，蘇夏就徹底沒機會了。
“啪！”
他重重踩進雨水坑，水花四濺，速度不減，直接撞進了第三批攔截士兵中。
這一次，依舊沒用多少時間，蘇夏就殺了出去。
他身上沾染的靈能溶液更多了，與之前凝固的血水混在一起，哪怕狂暴的大雨都沖水不掉，始終會留下一些。
暗藍與暗紅在他的衣服上融化，像是一張血與殺戮的畫卷。
天空中雷光閃爍，轟鳴不斷，暴雨沒有絲毫停止的迹象。
蘇夏磕了幾支補充藥劑，繼續逃跑。
“面具怪客，你的第二天賦呢？”
墨瑟的聲音又響起了：“面對這種圍困的局面，你打算什麽時候進入異空間？”
進入異空間？
這種說法，蘇夏在零點酒館聽到過。
機械族那邊，将可以進入另一片空間逃竄的生物，稱爲“異空間行者”，也有稱爲“虛空行者”的。
現在，墨瑟直接對蘇夏說了出來，似乎根本不怕蘇夏通過這種方法逃跑。
他想要什麽？
難道他想逼出蘇夏的所有能力，以此判斷蘇夏的價值？
判斷出價值又有什麽用？
一時間，重重想法在蘇夏的腦海中閃過。
蘇夏并沒有讓他如願，依舊保持現有的速度，在城郊區域疾行。
隻要能逃出海馬城，進入茫茫荒野，就像龍入大海，将不再畏懼機械族的圍追堵截。
“真是可悲啊，像是一條落入大網的魚兒。”墨瑟那悲憫的歎息忽然在蘇夏耳畔響起，明顯是在形容蘇夏。
似乎，無論蘇夏如何逃竄，都在墨瑟的計算之中。
天空中，雷光閃爍。
一個巨大的陰影忽然投射在大地上，宛若一頭巨獸，在電閃雷鳴中俯視人間。
那是個龐大的圓球狀移動基地，它此前似乎一直在烏黑雷雲的深處，高懸天宇之上，與閃爍的雷電作伴。
直到現在，它才下降了高度，從恐怖的雲層中現身。
這個球狀基地表面呈銀灰色，金屬質感極強，光滑無比，看不到任何縫隙，難以想象是如何建造的，宛若上帝的完美造物。
它龐大的的軀殼壓迫感極強，比那些飛行的戰鬥機器人大了百倍不止。
“嗡——”
基地底部忽然裂開了一條條縫隙，合金外殼向内收縮，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出入口。
緊接着，一道深灰色的身影一躍而下，直接從基地内跳下。
那身影速度極快，在暴風驟雨中不斷下落，伴着漫天雷光，好似黑夜中的流星，直奔蘇夏而去。
墨瑟！
他的真身終于來了！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從天而降，像是一道神罰。
蘇夏深吸一口氣，渾身緊繃，神色從未像現在這麽凝重。
因爲，直到現在，他依舊沒有在墨瑟身上感應到任何金屬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