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淘汰了很多東西。
屬于舊時代的東西,就讓他留在過去更好。
丁小文的父母還算是開明的,接受了良好教育,認可自由戀愛,雖然嫌棄楚風,但并不會棒打鴛鴦。
而她父母的上一輩,那些爺爺奶奶,叔公叔婆之類的,就沒這麽開明了。
在這些老人眼中,門當戶對是很重要的事。
而楚風的家庭跟他們家差了十萬八千裏。
“那些所謂的老輩都是舊時代的産物,他們不肯學習新時代的東西也就罷了,沒人會逼他們,但……他們非要逼迫年輕人跟他們一起守舊,這就是不對。”
胡瀚海一針見血,直接說出了核心問題。
他這話不僅可以套用婚姻,還可以套用日常生活中很多事。
時代不同,背景不同,在其中成長起來的人們三觀也不同,而老一輩總要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給晚輩,這就是當下很多年輕人讨厭走親戚的原因。
“小姑娘,你家裏是那些老人掌權嗎?”胡瀚海詢問丁小文。
“不是的。”丁小文搖頭。
“那不就得了!”胡瀚海說道:“他們又沒權利,理他們做甚?有些家族被不懂變通的老年人掌權,所以年輕人看不到希望,你家又不一樣。”
一個家族被頑固的老人掌控還好,最終遭殃的也隻是家族本身。
可怕的是,有的國家都被這樣的人掌控。
比如著名的貝當大元帥,一戰英雄,二戰恥辱,直接讓偉大法蘭西成了白旗的代言人。
“可是,可是我爸媽很照顧爺爺奶奶,對他們的意見很看重。”丁小文語氣中帶着無奈。
無論如何,老人那一關是必須過的。
這是個難題,太難了,以至于目前找不到太合适的解決辦法。
飯要一口一口吃,楚風的身家地位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須慢慢往上爬,現在的他确實在很多方面配不上丁小文。
有那些老人在,今天這場上門提親,可能會鬧得很不愉快。
“殺了吧。”劉金甲忽然冷不丁吐出三個字。
誰都沒想到,一直沉默的他開口了。
這三個字像是帶着某種寒意,讓楚風和丁小文兩人脊背生寒。
冬日的冷風呼嘯,沒有别的人接話,現場居然直接冷場了。
楚風額頭的汗水變得更多,咽了咽唾沫,不自覺地看了眼劉金甲,又看向蘇夏,目光裏滿是求助的意味。
這位劉叔叔是什麽來頭,怎麽一言不合就要殺人?
對方家裏老人不同意,隻是頑固守舊而已,并非什麽滔天罪惡,普通人隻會想怎麽應付,什麽樣的人會直接想到殺人?
誠然,殺了确實是最好的辦法,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但這是喜事,不能辦成喪事。
楚風感覺丁小文與他相互握的手更用力了些,他偏過頭,發現丁小文正看着他,俏臉上寫滿了緊張。
這劉叔叔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話語間充滿寒意,會不會真的去她家裏殺人?
“沒必要,大可不必。”
胡瀚海出聲,打破了冷場的局面。
聽他這樣說,楚風與丁小文兩個年輕人頓時都松了口氣,紛紛感激地看着胡瀚海。
幸好有這位胡叔叔在。
剛才的氣氛實在是太冷了,需要一位破局的人。
而阿風和劉銅甲兩個人都不敢說話,畢竟劉金甲是他們長輩,而且……他們倆也覺得直接殺了是個不錯的辦法,一刀下去搞定一切。
蘇夏一直沒開口,隻是面帶微笑,似乎想聽聽其餘人的主意。
胡瀚海沉吟一聲,繼續說:“殺人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有時候隻會制造更大的問題,這是他們兩個小年輕無法承受的。”
這話說得有理,楚風和丁小文連連點頭,十分認可。
胡瀚海握了握拳,又說道:“依我看,不如弄些毒劑,把那些老家夥變成植物人,讓他們永遠失去說話的機會!”
“……”
楚風和丁小文神色僵硬,心裏發慌,彼此握着的手更緊了。
這位胡叔叔又是什麽來頭?
剛才說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要用毒藥了?
普通的家庭矛盾而已,又是殺人,又是下毒,簡直比電影裏的黑幫奪權還刺激,兩個年輕人的心髒承受不住。
楚風再次看向蘇夏,一臉求助的神色。
與這兩個叔叔相比,蘇夏就顯得太正常了。
蘇夏笑了笑,示意他别慌,保持鎮定。
他取出手機,給頭号粉絲丁燦發了條消息:“我中午要帶楚風上門提親,是丁小文家,你查一查,如果有空,就給我找些人撐場面。”
丁燦是知道蘇夏和楚風關系的,畢竟他之前還警告過蘇夏,差點動手。
現在他欠了蘇夏一個人情,正是還的時候。
不到半分鍾,丁燦就給蘇夏回複了消息:“大人,我知道她家,立刻去安排人手。”
蘇夏問他:“伱們同姓,有關系嗎?”
丁燦回複:“沒多大的關系,大人,丁姓在海馬城是大姓,有很多人是從同一個地方逃難來的,城裏的大家族,幾乎有一半都是丁姓。”
蘇夏:“好,時間是中午十二點。”
丁燦:“大人放心,一定安排妥當!”
作爲城主之子,丁燦在這座城市裏就跟個小霸王一樣,人脈相當好。
隻要他想做的事,基本都能做成。
他爹大多數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若非昨晚他非要搶他爹的車隊,也不至于落得那麽狼狽。
和丁燦說好後,蘇夏放下手機,思緒回到現場。
此時,胡瀚海還在說着他的計劃:“要讓一個普通人變成植物人,以外力對其腦部造成損傷是最簡單的,隻是控制不好力道容易爆頭……所以,我推薦使用特殊的毒劑,我正好認識一些不錯的藥劑師……”
一旁的劉金甲摸着下巴,微微點頭,似乎覺得這主意比他那直接殺人的計劃更好。
但楚風和丁小文卻慌得不行了。
倆人都不自覺地向蘇夏投來求助目光,希望蘇夏能趕緊說幾句。
蘇夏淡笑,适時接入話題,說:“用毒固然方便,但小文父親是情報部門的人,見識得多,容易被他看出來。”
“這樣嗎?那确實不好。”胡瀚海認同了這話。
“大家先上車吧,時間不早了,到了城區再說。”
“好。”
在蘇夏的招呼下,衆人依次上車。
一共三輛車,其中兩輛屬于零點酒館,另外一輛是昨天蘇夏給楚風買的,先後出發前往城區。
車上都帶着通訊設備,可以實時交流。
蘇夏坐上了楚風的那輛車,他坐在副駕駛,丁小文在後座。
出發後,楚風暫時沒有開啓通訊設備,緊張地握着方向盤,訊問蘇夏:“叔叔,胡叔叔和劉叔叔真的是商人嗎?”
“怎麽了?”蘇夏笑問。
“怎麽感覺……他們不太像正常的商人。”
“外面的世道很殘酷,正常的商人不多,習慣就好。”
“好,好的。”
聽蘇夏這樣說,楚風也不太好多問了。
蘇夏伸手開啓實時通訊設備,頻道裏立即傳出了阿風和劉銅甲兩人的聲音。
這兩個家夥坐在最後面的第三輛車上,剛才一直不敢說話,現在才敢發表一些看法。
當然,這兩人太年輕,他們的個人看法基本可以忽略。
而胡瀚海與劉金甲兩個五級生物則在中間的那輛車裏,閉目養神,沒有再摻和這裏的讨論。
……
丁小文的家,就在海馬城市中心的富人區裏,是一棟豪華的别墅。
本該是喜慶的日子,别墅裏卻傳出了不合時宜的吵架聲。
仔細一聽,還有丢東西、拍桌子的聲音,而且吵架的人還不止一個。
“啪!”
别墅二樓,一個老人猛地拍桌,大聲說:“這門婚事我不同意,說什麽都不同意!那小子一窮二白,我乖孫女哪裏吃過那種苦?你們倆有沒有想過她嫁過去以後的生活?”
老人像是一頭憤怒的雄獅,手指發顫,指着身前的兩人。
被他指着的兩人,正是丁小文的父親丁海與母親丁琴。
丁海正值壯年,地位不低,平日裏許多人見他都得低頭,可在自己老父親面前,他卻成了低頭的那方,不得不勸道:“爸,那小夥子的家庭确實不好,但人有上進心……”
老人喝道:“上進心有什麽用?現在城市階級已經固化,生來沒有的,這輩子就不可能有了!别人不懂就算了,你還不懂嗎?”
丁海無奈,又勸道:“話雖這樣說,但機會總是有的,咱們家可以爲他提供機會。”
“提供個屁!”
“……”
丁海憋了一肚子的話,換做是别人,哪怕是城主丁一修,他也能講講道理。
可面對自己的父親,他實在是沒太好的辦法。
更何況,反對這門婚事的,不止他父親一人。
家裏的老一輩,比如他的父母、嶽父母、七大叔八大姨之類的,全都來了,一個個沉着臉,像是一群老僵屍,坐在二樓會客廳裏,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不僅如此,同輩的親戚也都不看好,暗地裏不知道傳了多少閑言碎語。
就連丁小文的舅舅都坐在一旁,長籲短歎:“唉,是我不好,當初就不該安排小文去那個窮地方實習……”
丁小文和楚風相遇的那個工廠,正是這位舅舅的資産之一。
在所有人心中,最應該成爲他們家女婿的人,應該是那位城主的好大兒——丁燦!
任誰都能看出來,城主對這個孩子相當寵愛,否則也不會任由他在城裏胡作非爲。
更何況,丁燦的“胡作非爲”,跟那些隻知道混吃等死的二代的“胡作非爲”截然不同。
他的行爲,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
城裏許多平民都支持丁燦的行爲,這些支持将會成爲他以後踏上城主之路的穩固基石。
在前不久的年會上,城主丁一修曾在飯局上歎息,說孩子不小了,也該找個對象……這讓城裏許多人家都起了心思。
“大哥,小文還年輕,很多事她不懂。”丁海的弟弟也沉聲說,“咱們做大人的不能不懂,這事關系她一輩子的幸福。”
“老三,你之前不是支持小文的嗎?”丁海皺眉問。
“是,但那小子的叔叔不太對勁……”
他弟弟提起了蘇夏,并說:“我托人查過很多次,大哥你也知道,那小子就是個孤兒,親人都死絕了,所以我之前才支持小文,但現在突然冒出個叔叔,那個叫蘇德福的,我懷疑……”
“你覺得那蘇德福目的不純?”
“沒錯,那人會不會想圖謀咱家們的家産?”
“這……”
“大哥,不可不防。”他弟弟神色嚴肅,“那蘇德福有零點酒館的背景,而零點酒館裏都是些什麽人,大哥你也是知道的。”
事實上,不止他弟弟一人懷疑蘇夏,家裏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想法。
偌大的丁家,可千萬不能被一個外人奪了家産。
哪怕隻是奪走一部分,都讓人很難接受。
因此,之前沒有表态的那些人,現在也都開口勸丁海,勸他放棄這門婚事。
“大哥,要不你去探探城主大人的口風?他以前還見過小文呢。”
“對啊,阿海,這城裏年輕才俊多得是……”
“……”
衆人紛紛出聲,一言一語,交織在一起,像是海浪般淹沒了丁海自己的聲音。
他皺着眉頭,心裏不免有些煩躁。
自家女兒的婚事,哪裏輪得到這些親戚操心?
确實,表面上是一家人,一個姓的,血脈相連,在這個混亂的時代應該相互照應,但這些人未免管得太寬了。
就在這時,管家忽然跑來,對丁海說:“大人,來客人了。”
“嗯?這麽快?”
丁海一驚,還不到十一點,對方就上門來了?
管家立即說:“大人,不是楚風,是遠途商會的會長。”
“哦……”
遠途商會,海馬城的第二大商會,在海馬城這座靠商業來往繁榮的城市裏有很高的地位。
會長叫李遠途,中年人,也是四十多歲,跟丁海差不多。
之前在年會上吃飯的時候,丁海還跟他見過面。
丁海覺得奇怪。
這人應該跟商業部門的往來比較多,來找他這個情報部門的人幹什麽?私買消息嗎?
這個世界的商戰手段比較傳統,爆對方的負面消息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偶爾有商人找丁海買消息,但都被丁海拒絕了。
“大家都别擔心了,相信小文的選擇吧,我先去見個客人。”
丁海随着管家匆匆下樓。
在一樓大廳的門口,他看到了滿臉笑容的商會會長李遠途。
李遠途笑得很憨厚,根本看不出是個狡猾的商人,抱着圓滾滾的肚子,笑着說:“哎呀,丁部長,好久不見了,别來無恙啊?”
“前幾天才見過,李會長有事嗎?”丁海說得很直白。
他這種情報部門内部的人,就不該和商人們有太多往來。
李遠途笑眯眯地說:“我最近拿了一斤上好的茶葉,聽說丁部長喜歡品茶,所以……”
“李會長,麻煩說正事。”
丁海闆着臉,當場拒絕了。
他的管家就站在旁邊,開啓錄音筆和隐秘攝像,确保丁海沒有收受李遠途的任何東西。
見狀,李遠途也就不繞圈子了,笑着說:“我有個故人之子,今天要來丁部長家裏提親,我怕他年輕不懂事,所以提前來給丁部長道個歉。”
“楚風?”丁海皺着眉問。
“是的,就是他。”
“他跟你有關系?”
“當然有啊!”
李遠途忽然收斂了笑容,歎了一聲:“當初我跟他父親可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後來戰争爆發,遍地戰火,就此斷了聯系,前不久我才知曉這孩子的身份……沒想到他父親已經去世了,唉……”
“這樣嗎?”
丁海神色凝重,如果這樣算,楚風那小子也不是沒有後台。
遠途商會,這個後台相當大了。
隻論錢财的話,李遠途這家夥可不比他們丁家差,隻是權力沒那麽大罷了。
當然,丁海也不會全信李遠途的話。
“李會長與我來二樓吧,二樓泡好了茶。”丁海邀請李遠途上樓。
海馬城位于南方,氣候潮濕,一樓濕氣很重,這裏許多人都喜歡在二樓待客,在二樓會客廳前面做大落地窗,讓陽光灑滿大廳。
兩人正要上樓時,忽然又有客人來了。
這一次的客人,是本地一個大型加工企業的創始人。
他剛一進門,便笑着說:“哎呀,丁部長,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丁海心裏奇怪,說道:“不麻煩,孫老闆有什麽事嗎?”
這個姓孫的老闆哈哈一笑,對丁海說:“是這樣的,我有個故人之子,今天要來丁部長家裏提親……”
他這話幾乎和剛才的李遠途一模一樣。
丁海心裏一跳,意識到有古怪。
有人在幫楚風那小子?
他作爲情報部的二把手,何其聰明,幾乎瞬間就想到了這一點。
但在這海馬城,誰有這麽大的能量,同時請出這兩人給楚風那窮小子當後台?
……
此時,不遠處的另一棟别墅上。
丁燦正手持望遠鏡,戴着監聽設備,優哉遊哉地觀察丁家那邊的動靜。
這些人,自然是他請去的。
“我就不信,這麽多人上門,丁家那些老頑固還會拒絕。”
丁燦翹着二郎腿,對這次行動很有信心。
他的組織裏的幾個核心人物也在旁邊,想法和他差不多,都覺得穩妥了。
接下來,他們隻要慢慢看就行。
這種在幕後看戲的感覺很不錯。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遠處的一棟商業大廈上,有另一批人正在觀察他們的動向。
城主丁一修正是這批人的領袖,他拿着望遠鏡,戴着監聽設備,神色嚴肅,低聲自語:“這小王八蛋又在搞什麽?怎麽突然做起了媒人,難道昨晚被打擊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