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陸任何區域,隻要有大事發生,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遞到酒館裏,又通過酒館傳到其餘地方。
以往的每次大事件,酒館成員幾乎都在第一吃瓜現場。
這次也一樣。
事情幾個小時前發生的,而消息第一次傳出來是在淩晨3點05分。
現在剛到淩晨五點,也就兩個小時左右,還算是新鮮的消息,而且一直在有新的消息傳回來,可以趁熱慢慢分析。
蘇夏坐在角落裏,聽了一會。
片刻後,他叫來調酒師阿風,對他說:“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阿風答道:“好咧,稍等,一會就來。”
沒多久,阿風端來了兩碗溫熱的低度甜酒,再弄了一碟茴香豆,坐在蘇夏對面,将其中一碗酒放在蘇夏身前。
他留下一碗,自顧自地喝了一口,感慨道:“還是兄弟你仗義,天還沒亮就來請我喝酒,我今天喊人喊了一整天,嗓子都快啞了,正需要喝點東西緩解一下。”
蘇夏木然:“這兩碗酒都是給我自己喝的。”
阿風:“……”
他默默把那碗溫熱甜酒推回蘇夏面前,然後錘了錘嗓子,似乎想把剛才喝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咳!咳咳!”
他瞪着眼睛,身體躬着,做嘔吐狀。
蘇夏看得直皺眉,把那碗甜酒又推了回去,對他說:“算了,這碗你自己喝吧。”
阿風頓時一臉笑容:“嘿嘿,就知道兄弟你會這麽說。”
“……”
蘇夏懶得搭理他,用筷子夾起一顆茴香豆,丢進嘴裏慢慢嚼着,繼續聽周圍人的讨論。
任何消息在傳播過程中都會不可不免地受損,有的是單方面的缺失,而有的則會被人爲加工。
因此,聽這些人的讨論,隻是讓蘇夏對這件事有個簡單的判斷而已。
在吧台前面,有個大胡子醉醺醺的,聲音很大,對周圍人說:“我有個朋友就在那邊,親眼看到戰鬥的發生……那個南風組織分三路襲擊,圍三阙一,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同時進攻,隻留下了北部的方向讓那些傭兵逃生……”
“然而,在北方的逃生道路上,他們同樣埋伏了大量人手,還有無數陷阱……”
這大胡子說得繪聲繪色,情節跌宕,給人的畫面感極強,仿佛他真就有個朋友在那裏。
同時,在另一個方向的角落裏,也有人在叙述着當時的情況。
但兩人講述的畫面有所不同。
那人抿了口冷酒,眼睛微眯,嘴角帶笑,搖頭晃腦,不急不慢地說:“零點剛過,那個傭兵小鎮内部的各個銷金窟就同時發生了爆炸,比如各大賭場、酒吧、洗浴中心等等,當時就有超過一半的傭兵被炸死……”
從這人的嘴裏,衆人得到了另一個版本。
在這個版本裏,南風組織的襲擊最早是從内部開始的,想必是安排了卧底進去。
後續的過程,倒是與那個大胡子說得差不多,圍三阙一,但放開的方向是南方,在南方的道路上埋伏了大量人手與陷阱。
在酒館裏,還有别的人說着另外的版本。
有人說,根本沒有什麽南風組織,一切都隻是那個傭兵小鎮的一場内亂。
“你們都被騙了,我的消息才是最準的,當時的情況是,兩個傭兵組織的頭頭,因爲分贓不均,在酒吧裏打了起來,後來演變成兩個組織的火并,再後來波及到整個小鎮……”
衆所周知,流浪傭兵們濫用各種精神類藥物,尤其是在傭兵小鎮裏,許多人都處于恍恍惚惚的狀态。
一旦起了沖突,雙方都在藥物影響下變得不理智,就很容易演變成流血事件。
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也有人說,真相很簡單,是傭兵組織内部的一次清洗而已。
出手清洗的人,正是那個傭兵之王王騰。
據傳傭兵組織内部一直有人不服王騰,曾公開和王騰唱反調,而這一次的傭兵小鎮覆滅事件,就是王騰一手主導的。
那些唱反調的傭兵,全都被坑殺在了小鎮裏,随着整個小鎮一同沉入曆史的河流中。
“你們都說錯了,這次的事件,是面具怪客主導的!”
“扯!面具怪客根本就沒出現!”
“他要是有膽子現身,早就去打那個王騰了,還會等到現在?”
“可我聽到小道消息……這個南風組織,似乎和面具怪客有關系……”
“……”
人多嘴雜,各種消息滿天飛。
随着時間流逝,來酒館的人越來越多,漸漸變得熱鬧起來了。
蘇夏聽完大部分消息後,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六點。
他碟子裏的茴香豆也吃得差不多了,酒已經喝完,該辦正事了。
“那個傭兵小鎮覆滅的消息,酒館有賣的嗎?”蘇夏詢問阿風。
“兄弟,你剛才聽到的那些消息,基本就是全部的了。”阿風攤了攤手,酒館目前隻負責彙聚消息,不負責判斷真假。
時間太短,也沒法判斷大多數消息的真假。
現在,各個組織都派了人手前往那個覆滅的傭兵小鎮調查。
等那些人回來之後,這次事件的真實情況應該就能公之于衆了。
“隻不過,我這裏确實有一條剛得到的,很接近真實的消息。”阿風神秘地說。
“有多真?”蘇夏問道。
“頂真!”
“給我說說。”
“好,這條消息免費,兄弟你聽着……”
阿風喝下一口甜酒,潤了潤嗓子,開始說他這裏拿到的最新消息。
如果一切沒錯,确實有一個叫“南風”的組織存在。
而且,這個組織與面具怪客有很深的淵源。
“南風組織裏的所有成員,原本都是被那些傭兵抓去的難民、窮人,被迫簽訂賣身的契約,成爲奴隸,不得自由,直到面具怪客出手……”
阿風抓起幾顆茴香豆,丢進最近,邊吃邊說。
“兄弟你應該也知道,面具怪客曾經滅過一個傭兵小鎮,也正是因爲那事,王騰才出手針對他……”
“那之後,那個傭兵小鎮的奴隸們都自由了,成立了一個叫‘南風’的組織,似乎是想和那個傳奇的‘北風’組織對應。”
阿風徐徐講述,這些資料倒是很真實,畢竟是蘇夏親身經曆的。
那之後,蘇夏就沒管過南風組織了。
他畢竟隻是一個人,沒有那麽多精力去管理太多東西。
新生的南風組織得到了那個傭兵小鎮的大部分錢财、食物、武器等物資,剛成立就接近兩千人,數量龐大,在蘇夏的建議下進入了西南大山區。
他們一直以面具怪客的信徒自居,積蓄實力,默默壯大,直到今天……
“準确時間,是淩晨0點15分。”阿風肯定地說,“這消息,是一個逃出來的傭兵說的,第一批襲擊并非其餘人說的爆炸,而是迷藥。”
“迷藥?”
“對的,南風組織的人,在那個傭兵小鎮各個場所的調酒、茶水、飲料中放入了迷藥,并且算好了時間。”
當時,那個傭兵小鎮正在舉行一場聚會,各個場所都在狂歡。
聚會的主題很簡單,是爲了表達最“傭兵之王”的支持。
零點十五分的時候,第一批喝下酒水的傭兵意識到了不對勁,但已經晚了。
“那時候,南風組織才發動突襲,首先解決最容易的一批目标,對各個組織的核心成員進行斬首,然後斷掉全鎮電力,用槍聲與爆炸制造恐慌……”
當恐懼降臨,反抗的心思就會被無限削弱。
“黑暗中,還有人大喊面具怪客來了。”
“那個大佬的名号多響亮啊!于是那些傭兵更慌了……”
那之後發生的事,倒是和酒館裏其餘人說的差不多。
小鎮内部死了很多傭兵,小鎮外面的三個方向都有火力阻擊,傭兵們慌張之下隻能逃向南風組織故意留下來的南部通道。
在南部通道中,他們又經曆了一系列生死危機,在各種爆炸、硝煙、槍響中艱難逃生。
最後逃出小鎮的人,可能不足十分之一。
而那個南風組織多半沒什麽傷亡。
這是一場完全碾壓的戰争。
由于事先準備充分,大部分在小鎮裏的奴隸都被成功解救,而整個小鎮的物資也被南風組織收入囊中。
“經此一役,那個南風組織肯定又要壯大不少。”阿風長舒一口氣,說完了所有信息。
他咕噜咕噜喝下幾大口甜酒,然後補充道:“淩晨3點05分,有個傭兵騎車逃到了我們酒館在荒野上的聯絡點,尋求庇護,第一手消息也就是從他那裏傳出來的。”
“别的消息呢?”蘇夏問道。
“别的……有的消息,是某些家夥爲了吸引眼球,故意編的,還有的消息則是其餘勢力傳出來的……”
總之,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張真正的現場圖片流傳出來。
所有消息,都是文字形式的。
至于南風組織的去向,衆人也都不知道,隻是猜測這個組織的駐地可能很隐蔽,或許在山區裏。
今晚這次突發事故,最大的意義在于,讓所有人明白了,面具怪客不隻是一個人。
他還有一群狂熱的信徒。
在零點酒館和機械族聯手發布對面具怪客的懸賞後,面具怪客仿佛在一瞬間站在了整個世界的對立面。
全球的高手都在往大陸西南區域趕來,似乎所有人都将他看做了獵物,想搶在其餘人之前拿到他的頭顱、賞金以及莫大的榮譽。
可當最初的熱潮過去之後,面具怪客的支持者也開始慢慢露面了。
有些人隻是發聲渠道太少,但并不是不存在。
“咦,等等……又有新的消息了!”
阿風忽然取出手機,盯着屏幕,眉頭挑了挑。
與此同時,周圍又不少人也都低下了頭,紛紛看向手機。
想來,他們都有同樣的消息渠道,這渠道并不隐秘。
“王騰居然發聲了?”有人驚訝地說。
“他很憤怒,他要殺光那些南風組織的人,然後把南風組織成員的人頭寄給面具怪客。”
“話說他知道面具怪客住在哪兒嗎?要怎麽寄出去?”
“……”
這條消息,是王騰直接讓人找媒體發布的,所有人都能看見。
消息一出,酒館裏就讨論了起來。
蘇夏也通過阿風的手機看到了消息,那王騰确實是憤怒了,僅是通過那些文字,就能看到一個怒氣洶洶的狠人的形象。
這段時間,傭兵在荒野上順風順水,俨然有成爲割據軍閥的勢頭。
這一切,都得益于王騰的個人名聲。
而南風組織這一擊,相當于直接在他臉上打了一把掌,毫不留情。
以王騰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南風組織和面具怪客的關系。
“這下有好戲看了。”
“王騰要幹什麽?調動他手下的所有人馬,圍剿南風組織嗎?”
“這麽長時間,人家南風組織的人早就跑遠了……”
“現在才淩晨六點,那些傭兵都還在睡大覺吧,想把他們調動起來,還得要不少時間……”
可以預見,今後一段日子,荒野上那些傭兵肯定會有大動靜。
作爲傭兵之王,王騰的怒火不是那麽好平息的。
畢竟,王不可辱。
“多半會有大場面了。”阿風感慨着說,“可惜,跟我們這種普通人沒什麽關系。”
“你一個靈能生物,算不上普通人。”蘇夏說道。
“唉,也就算半個強化人吧,在子彈面前一切平等。”
阿風喝完碗裏的甜酒,意猶未盡,摸了摸肚子,說:“兄弟,你今天來,就爲了聽點消息嗎?”
“不是。”蘇夏搖頭。
“打算做任務了?要不要我給你找個老團隊,花不了幾個錢的。”
“不必。”
“還是想一人單幹?那可危險的很呐。”阿風好心提醒,“有些任務看似難度低,但也有翻車的可能。”
“我隻是來買點東西。”
“兄弟你早說啊,來地下,要買什麽?我給你介紹!”
“你有提成?”
“有一點點。”
“行吧……”
蘇夏起身,刷卡付了兩碗酒和茴香豆的錢,随後跟着阿風前往地下。
酒館地下一層還是一如既往,十分平靜。
吧台前面沒人,那兩個五級生物多半都在休息。
阿風低聲詢問:“兄弟,具體要買什麽?”
蘇夏說:“買酒。”
“這你就來對地方了!”阿風拍着胸口保證,“這裏可是酒館,彙聚了全大陸最好的酒,隻要有錢,你什麽都能買到!”
“這裏隻是個小城市分店。”蘇夏淡定地說。
“嘿,兄弟你可别看不起分店!走,我帶你去酒窖瞅瞅!”
阿風拉着蘇夏,相當熱情,用特殊權限的身份卡前往地下二層的酒窖。
酒窖在地下二層最深處,需要穿過好幾條冰冷的陰暗長廊。
尚未抵達,蘇夏就聞到了酒香味。
“就是這裏了!”
在最後一條通道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古銅色金屬門。
阿風取出身份卡,在感應設備前刷了刷,很快通過驗證。
“滴——”
一聲輕響過,酒窖的大門就此開啓,露出龐大的内部空間。
濃郁的酒香直沖而出,放眼望去,一排排一列列,無數架子,擺滿了世界各地的好酒。
看着這些好酒,阿風一臉自豪,對蘇夏說:“兄弟,看到了嗎?”
蘇夏答道:“看到了。”
“這就是咱們酒館的名聲所在!”阿風比了個大拇指,“就連你上次喝的那種火龍醉,在這裏都存儲着好幾大桶,喝個通宵都管夠!”
“這麽多?”
“當然了!”
阿風走進酒窖,用力吸了一口氣香溢的酒氣,一臉陶醉。
但他很快又搖頭感慨:“可惜,最好的幾桶酒,在上個月失竊了。”
蘇夏問他:“還有這事?”
“是啊,而且我們還沒法處罰那個偷酒的。”
阿風打開酒窖裏的一個木櫃,拍了拍櫃子,心痛地說:“足足三百斤酒,一夜之間就被偷光了!”
櫃子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蘇夏注意到,在櫃門上,貼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此櫃無酒三百斤】
同樣的,在櫃子裏面,也貼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隔壁伊義不曾偷】
蘇夏了然,想起之前伊義和本地店長劉銀甲在電話裏交流的内容。
阿風問道:“兄弟,你想要什麽價位的酒?”
蘇夏看了眼四周,略一思索,說:“貴的,越貴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