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程門語氣一滞，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緊緊握着方向盤，盡量确保這輛車的平穩。
南方幾座城市已經因爲面具怪客的事亂成一團了，每天都有無數陌生人湧向那幾座城市，城市内部危機四伏，波雲詭谲。
這時候去旅遊，和找死沒什麽區别。
但……
大佬的思維，大概和普通人不一樣。
對他們而言，越危險的地方，或許就越刺激。
過了一會，蘇夏忽然問了句：“海馬城，現在的城主還是沒有換嗎？”
程門急忙回答：“沒，沒有的，一直是那位。”
“哦。”
蘇夏微微點頭，确認自己收集的資料無誤。
海馬城是一座很特殊的城市，它與那些戰争前就存在的城市不一樣，它是戰争後才新建的。
最初，那片地區隻有一個大型難民臨時聚集地。
後來戰争結束，這些難民選出的領頭人提出了一個辦法——他們不去依附别的城市，直接在原地建城。
這個想法，得到了機械族的支持。
隻要他們能維持穩定，不生亂子，并且人口足夠多，再建一座城也沒什麽。
就這樣，偌大的海馬城拔地而起，一邊建設一邊吸收周圍的難民，将那些因爲戰争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流民都吸收了進去，始一建立就有了十多萬人口，并在随後的歲月中快速擴張。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們當初的建城策略十分正确。
看看現在依附各個城市的那些難民就知道了，許多難民至今還吃不飽飯，珊瑚城的難民就很典型。
而海馬城的多數居民卻已經擺脫了饑餓，依靠優越的地理位置，占據交通要道，每年光是過路費就能收很大一筆錢。
無論是南方沿海運往北方城市的海産品，還是北方城市運往南方沿海的糧食能源，很多都會經過海馬城這座巨型中轉站，南來北往的商人絡繹不絕，文化交彙，語言互通，讓這座城市日益繁華。
“你以前是哪裏人？聽口音不像是本地的。”蘇夏随口問道。
“大人，我以前是北邊寒鐵市的，後來逃難逃到這裏，就在海馬城定居了。”程門一邊開車一邊回答。
“寒鐵市？”蘇夏想了想地圖，那是一座位于大陸北部的城市，“那确實挺北邊的，都靠近邊界線了，跨越大半個陸地區域，逃過來不容易。”
“唉，是啊，我親戚朋友全在逃難的路上死了，最後就剩我一個，也不想再回去，就在這裏落葉歸根了……”
程門想到了過往的經曆，不由得唏噓一陣，生逢亂世，身不由己，能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
戰争其實從未結束，隻是暫時人族勢弱而已，雙方之間并不存在任何停戰條約。
最近幾年的和平，隻是無數戰争中的一段偶然歲月。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接着打，直到某一方徹底滅亡。
“海馬城現在很亂嗎？”
“大人，其實海馬城一直都很亂。”
程門認真地回答：“這座城市畢竟是由無數難民組成的，連最原始的根基都沒有，一開始就特别亂，而且每天都有無數來往的商人，亂糟糟一片，隻是所有亂象都被表面的經濟繁華掩蓋了。”
“嗯，有道理。”
“最近，不知道是誰在傳言，說面具怪客來了我們城市，結果更亂了。”
“面具怪客真來了嗎？”
“不清楚啊。”程門搖頭感慨，“可那些人爲了賞金，不論消息真假，一股腦的都來了，城市裏的酒店、旅館都快住滿了。”
“這不是好事？”蘇夏笑了笑，“帶動全城的經濟發展，多賺一筆錢有什麽不好。”
“大人你心态好，跟我們這種小市民不一樣，我們就想平穩生活。”
通過交流，蘇夏得知，這段日子，海馬城的兇殺事件多了十倍不止。
城裏暗流湧動，每晚都能聽到槍聲與爆炸聲，每天都能看到橫屍街頭的人，街道上的血污都來不及清理，就連零點酒館的專業殺手都死了不少。
程門這人也不是他自己口中的小市民。
能做他這一行，在各個城市之間倒賣藥物的，基本都是有點能耐的人。
“對現在的亂象，你們城主沒點手段嗎？”蘇夏問道。
“城主大人還是那樣，維持基本統治不崩潰，别的就任由下面的人去鬧。”
“他沒插手？”
“這……我就不知道了……”
海馬城的人類城主比珊瑚城齊朗的本事要大得多，整個城市的核心權力都被他牢牢攥在手裏，不會像齊朗那樣整天擔心自己的位置坐不穩。
跟魚鱗城的兩大家族也不同，海馬城根本沒有表面上的大家族，可以算是城主集權制。
“大人你是傳說中的五級生物嗎？”程門忽然問道。
“問這個幹什麽？”
“聽說有兩個北部的五級生物來了海馬城。”程門解釋道：“大人你在海馬城旅遊期間，一定要注意那兩人，他們是零點酒館的高級殺手，千萬别跟他們起沖突……之前有一些本地幫派跟他們鬧了矛盾，結果整個幫派都被滅掉了。”
“嗯，五級生物，聽起來挺厲害的。”
蘇夏語氣輕松，也沒太在意。
他隻是去爲了尋找老爹的團隊，找不到就走，不會耽擱太多時間。
隻要不暴露身份，就不會和那兩個酒館的高級生物對上，真要是對上了，他也沒在怕的。
對普通人而言，五級生物大概已經算得上神仙級别的了，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到一個，更别說起沖突。
那幾個幫派也是倒黴。
聽程門說，那些幫派成員都是些混混、流民，沒有固定工作，經常搶劫外地來的商人，靠這種方法維持資金周轉。
以前搶劫也就算了，這段時間亂成這樣，他們居然還不肯收手，沒多久就搶到了一位五級生物身上。
那位五級生物一釋放靈能波動，就把幾個幫派的老大吓得當場下跪。
“那位五級當時似乎心情不錯，沒殺他們，把他們放了。”
程門緊握方向盤，繼續說：“那些幫派混混也被吓到了，打算先收斂一段時間，等風波過去再繼續搶劫，但……或許是錢不夠多，他們決定收手前再最後搶一次。”
好巧不巧，那幾個幫派，居然又搶到了另一位五級生物身上！
這種運氣真可以去買彩票了。
因爲有小道消息指出，現在來海馬城的五級生物，總共也就兩人。
可惜，這一次的五級生物就沒有那麽心善了，一怒之下滅了那幾個幫派，當晚殺了上百人。
第二天早上，那片區域的人們剛打開門，就看到了滿街橫七豎八的屍體。
“這事發生後，城主大人隻是派人過來收了屍體，什麽都沒表示。”程門提起當時的情況，“畢竟是零點酒館，城主大人大概也不太想招惹……而且零點酒館之前還給城主大人賣了個面子。”
“什麽面子？”
“城主大人的孩子，前不久因爲鬧事，被零點酒館的人抓了，後來零點酒館把他孩子完完整整送了回去，城主大人回了些禮物表示感謝。”
“鬧事？”
蘇夏有些疑惑：“城主的孩子鬧什麽事？整個城市都是他爹的。”
程門則答道：“這事說來就有些怪了，城主大人的孩子，居然很崇拜那個面具怪客，之前就因爲假扮面具怪客被抓了。”
“哦，這樣啊。”
蘇夏也覺得奇怪，他的粉絲裏竟然還有地位這麽高的人。
按理說，他的支持者都應該是窮人才對，這種富家公子哥崇拜他幹什麽？就不怕他哪天把他爹的腦袋砍下來？
一想到這，蘇夏心裏微動，靠在座椅上，目視窗外，點開遊戲系統的任務欄。
他有一個長期任務【埋骨他鄉】，要求他善待老北風組織成員的家屬。
這個任務，之前與【趙秦的遺願】任務關聯了起來。
可趙秦遺願任務失敗了，整個【埋骨他鄉】任務也随之變成了灰色，再沒有别的提示。
蘇夏剛才想到，海馬城應該也有老北風成員的家屬，雖然任務是灰的，但依舊可以查看詳情。
他點開任務一看，在海馬城的地圖上，果然有幾個任務目标點。
這次出行，沒惹出什麽事的話，就去看看那些家屬，留些錢财再走。
“你覺得面具怪客怎麽樣？”蘇夏收起任務系統，很随意地訊問程門。
“是個好人，很多人都支持他。”程門認真回答，“但他做事的方式太暴烈了，不會變通和妥協，導緻現在被全世界圍剿的局面，終究難以持續。”
“可他若是妥協了，也不會有那麽多人支持他。”
“是啊……”
程門點點頭，深以爲然。
正因爲妥協的人太多，才顯得面具怪客那樣的人的可貴，在時代的大勢之下，逆着潮流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這樣的人令人敬佩，哪怕是在亂成一片的海馬城裏，都有人敢公開站出來聲援他。
“大人……”
“怎麽？”
“那些不死族的勇士讓我幫忙問一句，你是否有收徒的打算？”程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耳朵上挂着一個聯絡器，玩家們正通過這個聯絡器跟他交流。
玩家們很急，他們本打算在回程的路上和蘇夏多對話，沒想到蘇夏直接上了一輛單獨的越野車。
他們也沒辦法，隻能找程門幫忙。
蘇夏笑道：“他們之前想放棄你的物資，你不怨他們？”
程門搖頭：“面對傭兵之王的人，他們放棄也是正常的，我能理解。”
“嗯，跟他們說吧，我不收不死族的徒弟。”
“好的。”
程門立即回複後面的玩家，将蘇夏的話完完整整地轉述過去。
聽到這消息，玩家們頓時就洩了氣，就連剛才收獲物資的喜悅都被沖淡了很多。
一個成員歎道：“唉，又是這個原因，之前也有好幾個大佬公開表示不收我們這樣的人。”
“這就是歧視鏈吧，機械族歧視人族，人族又歧視我們。”
“那蟲族呢？”
“蟲族是平等地歧視一切種族。”
“别灰心啊！”
玩家小隊的老大說道：“那位大佬單獨出行，隻有一個人，而海馬城那麽大，他辦事多半不方便，說不定會需要人打下手呢？”
聞言，其餘成員眼睛一亮。
“老大說得對，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沒錯，想想人家比奇堡團隊那個李德福說過的話——面對高級NPC，要和追女孩一樣，死纏爛打，百折不撓，最後總能有點收獲！”
“李德福大佬說得對！”
“至理名言啊！”
“怪不得比奇堡團隊能發展這麽快……”
衆人紛紛點頭，覺得此言非虛，值得一試。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遊戲裏開始流傳一個語句定式——李德福曾說過……
夜色濃郁，寒風呼嘯，車隊像是一條發光的長龍在荒野道路上前行。
根據計算，大概在淩晨三點多，他們才能抵達海馬城。
蘇夏閑得無聊，取出那本厚厚的《飛船操作：21天從入門到升天》，繼續觀看，學習飛船駕駛知識。
深入了解之後，就會明白，封面上寫的21天純粹是瞎扯。
僅僅是飛船的分類，就看得蘇夏頭痛了。
各種名字，如探索艦、運輸艦、護衛艦、實驗艦等等，成百上千，大小不同，規格不同，哪怕是同樣的名稱和規格，如果是不同公司生産的，也會出現細節上的不同。
“難受，需要一本經驗寶典。”
蘇夏揉了揉眉心，合上書籍，這上面的東西對于一個普通大學生實在是太難了。
真讓他從頭開始學習，也不知道要學多久才能熟練駕駛飛船。
哪怕配合綠洲營地的模拟訓練系統，可能也需要極長的時間，而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在任務【埋骨他鄉】的下一階段獎勵欄上，就有《戰艦駕駛經驗寶典》這個獎勵，與《藥劑師經驗寶典》類似，可惜這個任務灰色了，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重新激活。
時間慢慢流逝，來到了第二天的淩晨四點，車隊還在路上，比蘇夏預想的還要久。
如果他直接飛過去，可能早就到了。
“大人，我們就快到了！”程門恭敬地說。
“這話你已經說了三次了。”
“這次是真的快到了……”
程門放緩了車速，道路上坑窪不平，車身不斷晃動。
道路的左右兩側開始出現一些零零散散的路燈了，在黑暗中像是稀少的螢火蟲，爲外出者指引歸家的道路。
更前方，一座城市的輪廓在黑夜漸漸清晰。
海馬城，确實到了。
後方，車隊裏的玩家們都松了口氣，他們的任務獎勵是穩妥了，不會再有什麽問題。
但就在這時，黑夜中忽然傳出一聲槍響。
“砰——”
槍聲很近，就在道路左側的不遠處。
“怎麽回事？”
玩家們大驚，紛紛加快車速，将幾輛貨車圍在最中央，拿出武器對準周圍的黑暗。
還沒等他們完全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誰？”
小隊的隊長極爲警惕，手指都搭在扳機上了。
但那個黑影似乎在逃命，并未搭理他，很快就逃向了遠方。
與此同時，後面傳來了許多人的聲音：“攔住他，他就是面具怪客！”
“快截住，到時候獎金分你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