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珊瑚城。
陰雲密布，冷風習習，街道上落葉紛飛，又是個沒有太陽的陰郁日子。
氣溫越來越低了，幾場秋雨下來，整座城市瞬間入冬，街上的行人緊了緊衣領，街角的流浪漢們也縮在一團取暖。
“刷刷……刷刷……”
藥劑店門口，蘇夏握着老舊的掃帚，将門口的落葉輕輕掃到角落裏。
幾滴輕柔的雨絲飄落，冰冰涼涼，飛入揚塵中消失不見。
蘇夏擡頭看了看天空，眼睛微眯，感覺雨又要變大了，将手裏的掃帚放在門邊，開始收衣服。
街對面的趙老闆照常送來午飯，依舊是精緻的八菜一湯，在這個時代奢侈得難以想象。
裝着飯菜的小竹籠還沒打開，香味就飄了出來，像是一雙無形的輕柔之手，在鼻息間來回，引得人垂涎欲滴。
“咦，今天怎麽沒見大師呢？”趙老闆剛走到門口，就問了句。
“老師有事。”蘇夏敷衍地答道。
“嘿，大師的事，肯定是大事。”趙老闆的臉上還是那副熟悉的商業笑容。
“有勞了，還是把飯菜放在桌子上吧。”蘇夏不置可否，給趙老闆推開店鋪的大門。
鋪子裏燈光昏黃，各種藥劑與材料的味道混在一起，像是朽爛的老木，又夾雜了些許血腥的氣息，難以描述。
老爹一整晚沒回來，今天早上也沒消息。
就連神經大條的宏八福都意識到不對勁了，整個早上都沒心思煉制藥劑，魂不守舍的，煉廢了十多支藥劑。
而藍八福更心急，早上吃飯那會一直拉着蘇夏問個沒完。
他很清楚，蘇夏和老爹肯定有什麽事瞞着他們兩兄弟，而且可能是很危險的事，所以不想讓他們知道。
從早飯到現在，藍八福就坐在窗邊，一臉憂慮，望着老爹昨晚離開的方向。
“都來吃飯了！”
蘇夏揭開小竹籠的蓋子，香味瞬間擠滿了整個店鋪。
他把蓋子放在一旁，分列好碗筷，看了眼那兩個沒精打采的家夥，招呼了一聲。
以前一直是老爹招呼他們吃飯。
今天變成了蘇夏。
換作以往，宏八福一聽到這個聲音就會渾身一抖，帶着一臉憨笑迫不及待地從自己座位上跳出來，跑向吃飯的位置。
但今天，他竟然罕見的沒了食欲，有氣無力地說：“蘇老弟，老師到底去哪兒了啊？現在外面那麽危險，老師萬一遭到麻煩怎麽辦？”
“我也不太清楚，老師隻是說他要出門一趟，并且把鑰匙給了我。”
“唉，蘇老弟，你昨晚拿到鑰匙的時候就該意識到不對勁了。”宏八福歎息，“你還是太年輕啊，老師給你鑰匙，不一定是要讓你晚上記得關門，還可能是把整個藥劑店都托付給你了。”
“嗯，老哥說的是。”蘇夏點頭，“先來吃飯吧，要是老師回來看見你們餓得這樣子，肯定又會數落你們。”
“我倒是想聽他再數落我幾句……”
宏八福唉聲歎氣，走到餐桌前坐下，怔怔地看着滿桌美食，連筷子都不想動。
藍八福也坐了過來，沉默不語。
兩人都是殘酷戰争留下的孤兒，父母雙亡，親人離散，若非老爹收留，現在可能早就成爲荒野上的孤墳野鬼了。
在店鋪裏這麽多年，他們已經把老爹當做了真正的親人。
否則，以他們兩個的天賦與能力，早就該出師，離開藥劑店，去别的地方自立門戶了。
至于他們在老爹這裏欠下的材料錢，其實根本就不算事。
隻要他們兩個願意，很快就能把錢還上。
畢竟是四階藥劑師，走到任何地方都會成爲别人的座上賓，賺錢的辦法多了去了，藥劑行業一直是最頂級的暴利行業之一。
“唉，老師怎麽把手機也留下了。”宏八福還在歎氣，“真要有什麽事，就算想聯系我們都沒辦法。”
老爹那小胳膊小腿，枯瘦得跟竹竿似的，一陣風都能吹倒。
萬一真碰上個好歹，他們這些做徒弟該如何自處？
在蘇夏的再三催促下，兩人終是開始吃午飯了，鋪子裏的燈光依舊淡黃，隻是氣氛沒了往日那麽溫暖，兩人吃飯跟嚼蠟一樣。
飯間，蘇夏收到了一條任務提示。
【任務異常失控已完成】
【當前進行到第三階段】
【在機械族大軍趕到之前，聯合營地的反抗軍成員成功完成撤離，爲未來的人類反抗事業保存了有生力量】
【撤退并不可恥】
【你得到獎勵《高級藥劑師經驗寶典》x1；四階藥劑配方《緻命尖嘯》x1；四階藥劑配方《迷神藥水》x1；四階藥劑配方《刹那風華》x1；技能《靈能護盾》x1】
【獎勵已發放，可随時提取】
聯合營地撤了，機械族這一趟注定要白跑。
獎勵的豐富超過了蘇夏的想象，畢竟這可能是他進入遊戲以來完成得最輕松的任務之一。
他并未千裏迢迢奔赴西南大山區去提醒聯合營地，隻是去零點酒館找人幫了個忙，任務就完成了。
那本《高級藥劑師經驗寶典》，就跟别的遊戲裏的經驗丹差不多。
蘇夏以前得到過一本普通的經驗寶典，被那本寶典的經驗灌輸後，成功打破壁壘，晉升三階藥劑師，至今還沒把經驗消化完。
這段時間來，他屢屢自創配方，并能更改原有的配方，也跟那本經驗寶典有關。
現在他到了晉升四階藥劑師的關鍵時刻，沒有老爹在旁邊輔助指點。
“這本書來得正是時候。”
蘇夏暫時沒有使用，打算吃了飯再試試，先将目光移動到第二個獎勵上。
【配方《緻命尖嘯》】
【類型：輔助藥劑】
【等級：四級】
【描述：使用後，大幅度提升個人的射擊準度】
【注：有腦部疾病的不宜使用，孕婦、小孩等人群不宜使用，服用後可能會出現短暫的心跳加速】
一個輔助藥劑，并非毒劑，但也适合殺手或者戰士使用，狙擊手是最适合的。
用了之後，應該能提升不少爆頭率。
蘇夏繼續看下一個。
【配方《迷神藥水》】
【類型：毒劑】
【等級：四級】
【描述：對某個目标使用後，該目标将在短暫的時間内聽從你的指令，具體時間視對方抗性而定】
【注：該藥劑與“精神控制”類的技能可以搭配使用，效果更佳】
【注：不可在短期内對同一目标反複使用該藥劑，否則會造成該目标出現頭暈、頭痛、惡心、乏力等症狀，嚴重時可導緻心髒驟停甚至死亡】
“聽話水？”
蘇夏摸了摸下巴，想到了以前那些大街小巷的電線杆子上張貼的各類小廣告。
這玩意在地球那邊又叫神仙水，迷魂水等等，以前在許多小廣告、地攤雜志後面、小卡片背面等等，都能看到這類藥物的廣告。
但顯然，蘇夏得到的這份配方能煉制出的藥水，要比地球那邊的聽話水厲害得多。
如果這藥劑被心懷不軌的人拿到了，那後果可想而知。
蘇夏心裏有數。
他手上的大多數毒劑，隻會賣給熟人，稍微關系淺一點的都不會賣。
藥劑店也不缺他賣毒劑的錢，經濟來源的大頭，是治愈藥劑、養生藥劑這類的，這些藥劑他同樣會煉制，隻是沒有天賦的加成。
蘇夏移動目光，看向下一個獎勵。
【配方《刹那風華》】
【類型：輔助藥劑】
【等級：四級】
【描述：使用後，自身戰鬥力全方面提升至少20%，速度、力量、感知等等大幅度提升，通常在困境中使用，維持時間至少爲二十分鍾，有小概率延長自身靈能天賦的持續時間】
【注：藥劑效果結束後，自身将陷入一定虛弱狀态】
【注：虛弱狀态結束前，不可重複使用該藥劑，強行使用将導緻自身出現不可逆的損傷】
【……】
看到這效果，蘇夏心裏一動，回憶起當初第一次和餘陀戰鬥的場面。
當時他被追殺得很慘，上天入地都跑不了，不得已使用了一種可以臨時爆發戰鬥力的藥劑，在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之後才從餘陀的手裏逃走。
那藥劑是老爹煉制的，四階藥劑。
當時的蘇夏感覺四階藥劑是個遙不可及的目标，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煉制出來，沒想到如今他就快走到這一步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蘇夏莫名多了些感慨，小時候的他總覺得一天的時間很漫長。
這些年來，總覺得時間變得越過越快，不知不覺就是一天沒了。
最後一個獎品，是通用技能《靈能護盾》，這具分身并沒有學會，實際上用處也不大。
每次打架，他都會先召喚出裏三層外三層金屬碎片把自己團團圍住，随着他實力的增長，如今連普通穿甲彈都打不進來了。
蘇夏想了想，還是把它學了，反正技多不壓身。
“我吃飽了！”
藍八福忽然開口，看了眼蘇夏，起身離開，回到靠窗的位置上，靜靜等待老爹回來。
沒多久，宏八福也吃完了。
蘇夏起身去招呼街對面的趙老闆過來收拾剩下的飯菜，這件事以往也是老爹做的。
過了一會，一個小報童頂着雨匆匆跑來，濺了一身的雨水與泥濘，從懷裏拿出還算幹燥的午間報紙，剛看到蘇夏就奇怪地問：“大師還沒回來嗎？”
“嗯。”
蘇夏點頭，從小報童手裏接過午間報紙。
老爹平日裏沒事，就喜歡坐在櫃台後面看報紙，幾乎每天的早間到晚間報紙都沒錯過。
珊瑚城并不大，報紙上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就刊登其餘城市新聞的版塊偶爾能帶來一點小驚喜。
“大師什麽時候能回來呀？”小報童擡頭，睜着大眼睛問。
“不清楚。”
“哦……”
小報童像是有些失望，低下頭撅了噘嘴，随意踢開腳邊的小石子，打算繼續去下一家送報。
這時，蘇夏叫住了他：“等等，拿着去買些零食吧。”
說着，他把一張面值不大的皺巴巴的錢币放在小報童手裏，叫他收好。
老爹出手很闊綽，他是個真正對錢沒什麽興趣的人，以前偶爾會給小報童一些好處，所以小報童才盼着他回來。
看到那皺巴巴的紙币，小報童眼睛一亮，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像是見到花朵的小蜜蜂，高興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對着蘇夏連連躬身：“謝謝，謝謝小大師！”
小大師？
這稱呼聽起來怪怪的。
蘇夏搖了搖頭，對小報童說：“去吧，雨越來越大了，早點回家。”
“好的！”
小報童開開心心地跑開了，在雨中像是歡快的兔子。
蘇夏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看了一會，而後收回目光，轉身回到藥劑店裏，取了一把黑色雨傘，再背上一個老舊的小藥箱。
小藥箱裏放着一些尋常的治愈藥劑。
他走出店鋪，撐開黑色雨傘，穿着簡樸的黑色長衫，一步邁入綿柔朦胧的雨幕中，走向一條老舊的巷子。
“六個療程，現在才第三針。”蘇夏想到了老爹留下的囑托。
前不久，巷子裏有一戶窮苦人家找老爹購買了藥劑，用途是救治身患重病的孩子。
他們全家湊出來的錢還不夠材料錢的十分之一，但老爹答應了，專門爲那孩子制定了治療方案，如今才治療到一半。
他遲遲不回來，後續的任務自然落到了蘇夏身上。
很快，蘇夏結束了對這戶人家孩子的救治，然後趕向附近另一個地點。
走的時候，他收取了兩個雞蛋作爲藥費。
“蘇藥師辛苦了，現在雨大，進來喝杯茶休息會吧。”沿途，有些店鋪的老闆認出了他，熱情地招呼。
無論在什麽時代，這種救死扶傷的職業總是會得到額外的敬重。
蘇夏面帶笑容，一一笑着回應。
他來這裏也有段時間了，經常出去送藥，周圍幾條街的基本都認識了個遍，城裏的富人也認識了不少。
沒用多久時間，蘇夏就陸續對附近幾戶人家裏的傷病患進行了救治，小藥箱裏的藥劑也用完了，随後撐着雨傘回到了店鋪裏。
“呼……”
蘇夏收齊雨傘，挂在門外的晾衣杆上。
傘上的雨水迅速流淌，彙聚在傘間滴落，一滴滴雨水卷起地上的塵土，最後彙入街上冰冷的水流中。
在外走這一趟，緩解了一個早上枯坐的乏悶。
蘇夏回到自己的實驗台前，閉目聽着窗外的雨聲，平緩呼吸幾次，感覺狀态前所未有的好。
“今天是個突破的好日子！”
他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絲幽藍，随即将獎品欄裏的那本藥劑寶典取出。
【使用】
蘇夏心念一動，儲物空間裏那本藥劑寶典立即泛起了金光。
它無風自動，一頁頁翻開，速度極快，紙頁間飛出數之不盡的金色文字。
所有文字都好似在燃燒，金光璀璨盛放，最後燃燒殆盡，消失于虛無。
來了！
蘇夏隻覺得腦子一沉，立即坐下，那股熟悉的脹痛感覺又回來了，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炸開，急速膨脹，将要填滿他大腦的每一寸空間。
與此同時，無數前輩大師的寶貴經驗憑空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宛若醍醐灌頂，想拒絕都不行。
腦子仿佛快要裂開，知識多得要溢出來了。
他咬牙堅持，忍着大腦的昏沉與眩暈，立即取出實驗器材，開始煉制一種四階藥劑。
“風蘭草，海藍礦石粉，曼陀羅汁液，幹枯藍幻菌……”
他打算煉制的藥劑名爲“彼岸蔚藍”，一種強效緻幻毒劑，在四階藥劑中的煉制難度算是中等。
以前他也嘗試過好幾次，但都失敗了，始終卡在四階藥劑師的門檻上，難以邁過去。
想想也正常，以宏八福與藍八福他們兩個的積累，突破四階也耗費了很長的時間。
而蘇夏是吃經驗書成長到現在的，自身積累終究不夠。
今天，在無數磅礴經驗的沖擊下，他産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次一定能行！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現在窗外，無聲無息，目光平靜，靜靜注視藥劑店裏的情況。
見到這人影，藍八福臉色一變，差點喊出來。
是餘陀！
餘陀怎麽來了？
不僅是餘陀，在餘陀身後，還跟着無數冷漠強大的機械族戰士。
整條街已經被封鎖了！街道兩側的店鋪全都安靜了下來，鋪子裏的人們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個緊張得臉都白了，天地間靜得隻剩下細密雨水敲打大地的聲音。
“噓——”
餘陀看了眼藍八福，輕輕搖頭，指了指他身後，示意他不要出聲。
然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蘇夏身上，靜靜觀察，似乎是想看看蘇夏能否成功。
藍八福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他僵硬地轉過頭去，看着餘陀手指的方向，這才發現他背後的蘇夏狀态有些不對勁。
他認出了蘇夏正在制作的藥劑，畢竟以前交換過藥劑配方。
“四階藥劑？”
藍八福瞪大了眼睛，這次蘇夏的表現比以往熟練太多了，像被某個煉藥大師奪舍了似的，看不出絲毫生疏的感覺。
難道他要成爲四階藥劑師了？
這個恐怖的想法出現在藍八福心裏，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太快了……從蘇夏入門到現在，總共才過去了多長時間？
怎麽會有這麽快的人？
他該不會是藥劑成精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