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不得不承認,薛萬述、馬周,以及後來加入的武士逸,在這方面下功夫了。
後世鼎鼎有名的京杭大運河,隋炀帝楊廣已經花費了巨大的代價修好了,可是由于大唐一直忙着統戰,所以并沒有充分的利用上。
以至于京杭大運河這條能溝通南北的命脈,如今處在閑置狀态,部分河道甚至因爲長久不用,且沒人疏通的緣故,出現了堵塞。
薛萬述、馬周、武士逸能在操持好洛陽到棣州的漕運的基礎上,還能注意到京杭大運河的價值,以及想着将京杭大運河充分的利用起來,可見他們在這上面做了不少工作。
或許,他們已經派人在京杭大運河的各段走訪過了,并且已經了解清楚了京杭大運河各段的具體情況。
隻是,如今洛陽的一起,明面上是由洛陽令說了算,可暗地裏是由李世民說了算。
尤其是洛陽通往長安,以及洛陽通往餘杭的漕運碼頭,幾乎就是李世民的一言堂。
碼頭上停放的所有大艦,全是李世民在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時候繳獲的前隋戰船。
李元吉此前決定做漕運的時候,從李世民手裏交換的戰船,就在此列。
此外,李世民不僅将繳獲的戰船放在此處,還将招降的水軍也屯駐在此。
李元吉此前變着法的從李淵手裏讨要了一部分漕運衙門的權柄,就是爲了避免李世民突然以軍演爲名,封鎖了洛陽,卡自己脖子。
想要發展洛陽到餘杭,餘杭到揚州入海口的漕運的話,根本繞不開李世民。
甚至一些地方還得求着李世民。
因爲李世民掌控着洛陽。
洛陽又是京杭大運河的一個終點,也是京杭大運河漕運的一個中轉站。
隻要能在洛陽站穩腳跟,修建一個大型的碼頭,以及數座藏貨量奇大的貨倉,就能做到将南北各地的貨物,運送到南北各地的所有大城。
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以及這其中的利益,李世民根本無法忽視。
李世民作爲一個造了前隋反的人,在明面上必然是堅定的認爲楊廣是個昏君,但是在私底下,以他的智慧,一定很清楚楊廣修建京杭大運河的目的,以及京杭大運河真正的價值。
李世民現在沒有充分的利用起京杭大運河,并不代表他不重視京杭大運河。
隻是相比起跟李建成争位,京杭大運河的事情顯然隻能暫時放在一邊。
但李元吉跑出去跟李世民争奪京杭大運河的控制權,并且謀劃着将大唐大部分漕運掌控在手的話,李世民肯定會阻止。
所以……
“将洛陽到餘杭,餘杭到揚州的漕運納入到府上,有點難辦啊。”
李元吉瞥着薛萬述感慨。
薛萬述也清楚的知道其中的阻力在哪裏。
但是京杭大運河的價值就在那裏放着呢,他要是沒看見,他可以當作什麽也不知道,他既然看見了,那就必須得彙報給李元吉。
至于李元吉如何取舍,又會不會跑去跟李世民做交易,那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他隻是做了他一個臣子應該做的本分。
薛萬述端坐在矮幾前沒有說話。
李元吉看向淩敬道:“此事你怎麽看?”
淩敬先瞥了薛萬述一眼,然後十分中肯的道:“洛陽到餘杭,餘杭到揚州的漕運的價值,毋庸置疑。對殿下以後的影響力,以及權柄,能帶來的好處,也毋庸置疑。
隻是我們要将洛陽到餘杭的漕運拿到手的話,就繞不開秦王殿下。
我們能看到洛陽到餘杭的漕運價值,秦王殿下也能看到。
秦王殿下會不會讓步,臣就不知道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淩敬的想法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這件事一旦決定了要做,就勢必要去找李世民做交易。
也隻有通過做交易的方式,才能讓李世民心甘情願的将京杭大運河的利益讓出來。
隻是,李世民肯定會獅子大開口。
他在洛陽到棣州的漕運上投入了那麽多,又表現出了對漕運的重視,他再得到京杭大運河的話,他對大唐漕運的掌控就達到了大唐的漕運的頂端。
他每一歲能借助漕運獲得的利益,必然豐厚。
所以京杭大運河對于他的價值,遠超李世民。
李世民必然能看到這一點,也必然會借此坐地起價。
但是他有點不想付出太大的代價。
因爲李世民現在幾乎可以說什麽也不缺,唯獨缺一個太子之位。
他跑去找李世民做交易的話,李世民鐵定讓他下場幫忙争奪太子之位。
可是他并不想幫李世民争奪太子之位。
李元吉思量着,看向薛萬述問,“馬周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薛萬述回憶了一下,道:“馬周的意思是,殿下可以先嘗試跟秦王殿下溝通,若是溝通不成,可以嘗試跟秦王殿下一起共享洛陽到餘杭的漕運的利益。”
李元吉緩緩點頭。
簡而言之,就是先嘗試能不能獨攬洛陽到餘杭的漕運,不能的話,就看看能不能跟李世民共同開發。
倒是一個不錯的建議。
在利益場上,從來就不存在什麽敵人,也沒有什麽鐵杆的盟友。
如果吃獨食不行,那就共享出一部分利益出去。
總比什麽也吃不到要強。
“馬周的提議倒是有幾分可行性,回頭我會嘗試着跟我二哥商量一下此事。”
李元吉看着薛萬述說。
薛萬述剛要點頭,就聽李元吉又道:“不過我不能保證會成,你們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李世民要是非咬着京杭大運河不放,又或者借此要讓李元吉倒向他,那李元吉隻能放棄京杭大運河。
京杭大運河即便是再好,能獲得的再多,那也不能因此放棄基本盤。
基本盤那可是性命攸關,京杭大運河隻是利益上的問題。
不能因爲利益,就放棄性命。
那樣的話,隻會有命賺錢,卻沒命花錢。
那圖啥呢?
“臣明白,臣和馬周,還有武士逸,也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薛萬述趕忙回了一句,然後笑着又道:“畢竟,咱們已經掌控了從洛陽到棣州的所有漕運碼頭,也掌控了一部分洛陽到長安的漕運碼頭。
從洛陽到餘杭,餘杭到揚州的漕運,對咱們而言,有則錦上添花,無則也影響不了什麽。
所以臣和馬周、武士逸,看得很開。”
李元吉滿意的笑道:“你們能有這種心态,很不錯。”
薛萬述笑着沒有再說話。
李元吉也沒有再提這個茬,而是問起了李靖的問題。
李靖到了河北道以後,一切都做的中規中矩,但也僅僅是中規中矩而已,并沒有什麽亮眼的地方。
這放着其他人身上,那也沒什麽。
放在李靖身上,就有些不合理了。
畢竟,李靖的能耐是經曆過曆史驗證的。
他做不出跨時代的壯舉,那在清理之中。
可是一點兒亮點也沒有,那就有些不合理了。
“伱和馬周是怎麽看待李靖的?”
李元吉并沒有急着對李靖在河北道的所作所爲做出評價,而是先詢問了一番薛萬述和馬周對李靖的看法。
薛萬述坦誠道:“臣覺得李靖在河北道所作的一切,中規中矩,并沒有什麽可取的地方,但也沒有犯錯。
至于馬周……他覺得李靖不是真心實意的在幫殿下做事,隻是在消磨時間。”
李元吉笑道:“如此說來,馬周對李靖有看法?”
薛萬述幹巴巴一笑,沒說話。
馬周對李靖,豈止是有看法。
簡直就是看不慣。
用馬周的話說,李元吉如此重視李靖,如此欣賞李靖,李靖就應該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幫李元吉做事,如此才能回報李元吉的厚愛,李靖出工不出力,就是愧對李元吉的重視和欣賞,也是愧對李元吉的信任。
隻不過,大家如今同殿爲臣。
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薛萬述不好将這番話說出來,免得馬周和李靖會因此結怨。
薛萬述跟馬周相處的還不錯,已經處成的朋友,甚至還有意将族中的堂妹介紹給馬周,所以不希望馬周和李靖結怨。
薛萬述能看出來,李靖是一個有大能耐的人,也是一個文武全才。
馬周隻是一個純粹的文臣,雖然也有大能耐,但是以後在朝堂上的地位,肯定比不過李靖,所以薛萬述不希望馬周把李靖給得罪死了。
畢竟,在大唐,武勳的勢力、實力,以及地位,遠遠的高過文臣。馬周把李靖得罪死了,要是失去了李元吉的庇護,鐵定沒好果子吃。
李元吉見薛萬述不說話,笑着繼續道:“有看法也正常,畢竟李靖并不是真心的投靠我的,也不是心甘情願的爲我所用的,所以在幫我做事的時候,肯定會有所抵觸。
馬周一心一意的爲我做事,碰到他這種屍位素餐的,沒有看法才有問題呢。”
“那……”
薛萬述下意識開口。
李元吉擺擺手,打斷了薛萬述的話,“李靖想怎麽樣,就随他去吧。隻要他還在做事,隻要他沒有對我不利,那你們就别搭理他。
這是一匹真正的千裏馬,想要收入囊中,可沒那麽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