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感受到李綱三人的目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臉悲天憫人的道:“封司馬,不得無禮。李公、裴公、蕭公再怎麽說也是朝中的老臣,理當禮敬。”
這是在讓封倫閉嘴。
封倫聽到這話,重重的沖李綱三人哼了一聲,又遙遙向李世民一禮,不再多言。
李綱三人見封倫被李世民喝退了,這才收回了目光。
如果李世民不喝退封倫的話,他們準備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拿大義再拿捏李世民一次。
“你們也就是欺秦王殿下有情有義……”
裴寂可不在乎被李綱三人用大義拿捏,所以毫不猶豫的撇着嘴譏諷。
李綱惡狠狠的瞪了裴寂一眼,卻沒有跟裴寂多言,而是向禦座上的李淵拱拱手道:“不知臣等的谏言,聖人是否采納?”
李淵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依舊坐在那兒不說話。
李綱還要開口,李神通搶先一步道:“李綱,你是要替聖人做決定嗎?”
李綱神情一凜,趕忙道:“不敢,隻是聖人斷事不明,臣等身爲言官,有糾正之責。”
李神通哼了一聲道:“你是在說聖人老糊塗了嗎?”
“伱好大的膽子!”
李神符順勢拍案而起,怒斥李綱。
李綱正色道:“臣沒有這個意思,臣隻是覺得太子之位事關國本,不可草率行事。此事還有頗多疑點,必須查清楚了以後再做定論。”
不等李神通和李神符回話,李綱又盯着二人繼續道:“二位再怎麽說,也是太子殿下的皇叔,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太子殿下蒙受不白之冤嗎?”
李神通皺着眉頭道:“我們兄弟并無此心,不過此事聖人已經查明,聖人說什麽,我們就聽什麽。我們兄弟可不會像是你們一樣,不把聖人放在眼裏。”
李綱緊緊的盯着李神通道:“臣等把聖人放在心裏,所以必須糾正聖人的過錯,且百死無悔。”
“……”
李神通沒有再說話,而是看了一眼李神符。
李神符開口道:“此事已經查的清清楚楚,并且人證物證聚在,你們一味的說是錯的,我看你們是居心不良。”
“不錯……”
李道宗不知道何時站起了身,跟着附和了一句後,沉聲道:“此事既然已經查明,那就聽從聖人裁決就是了,怎麽能爲了幫太子殿下脫罪,就颠倒黑白呢?
難道太子殿下在諸位心裏的地位,已經越過了聖人?”
李綱遙遙沖李淵一禮,道了一句‘不敢’,然後開始跟李神通、李神符、李道宗三人唇槍舌戰。
中間還夾雜着裴矩、蕭瑀等人幫腔,以及裴寂插科打诨。
一直吵了足足有兩刻鍾,在李淵一聲‘夠了’中,才停下。
李淵在制止了李綱等人的争吵以後,看不出喜怒的道:“此事朕已經下了決斷,門下省既然不願意遵從,那就依照規矩決議吧。”
李綱等人,李神通等人,齊齊對視了一番。
李綱等人齊齊躬身道:“還請聖人收回成命,徹查此事。”
李神通等人齊齊躬身道:“臣等謹遵聖人诏令。”
人數嘛,幾乎是一半對一半,不分勝負。
不過,還有少數人沒有表态,這其中就包括李世民和李世民的黨羽,以及李元吉和李元吉的屬官。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沒有什麽權柄,在府上把自己當豬養的郡王們,沒有表态。
李淵見此,沒有任何情緒的看向李世民問道:“世民,你覺得呢?”
李世民緩緩起身,躬身道:“兒臣沒有任何看法。”
李淵目光又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果斷起身将李世民的話複述了一遍。
李淵瞪了李元吉一眼,又看向了其他人。
在李淵一個又一個的追問下,事情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
原本沒有表态的郡王們,齊齊倒向了李淵一邊。
李淵的支持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超過了李綱等人。
李綱等人見此臉色大變,一個個毫不猶豫的将目光落在了李世民和李元吉身上。
在李淵争取到了其他的郡王們表态以後,他們想要反轉局面,就隻能争取到李世民和李元吉的支持。
也唯有李世民和李元吉帶着屬官們一起支持他們,他們才能以絕對性的優勢壓倒李淵。
問題是,李世民在李建成倒台以後,會成爲最大的受益者,他不趁機落井下石,就已經很難得了,讓他支持李建成,根本不可能。
李元吉又是一個渾人,一言不合就動手。
他們要是一個說不好,今日這一場朝會恐怕就會以鬧劇收場。
所以他們根本不好争取。
不過,即便是不好争取,他們也得試試。
“秦王殿下……”
裴矩沉聲開口。
李世民不等裴矩把話說完,冷冷的道:“裴公,我已經仁至義盡了,莫要再逼我,更不要覺得我是軟柿子。”
裴矩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李建成在對李世民下殺手的時候,兄弟二人的情誼就已經徹底斷了,李世民沒有在這種事情上落井下石,确實已經仁至義盡了。
如果再逼李世民的話,李世民說不定就會放棄名聲不要,倒向李淵。
那樣的話,他們就再也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李綱皺起眉頭,準備再次拿大義拿捏一下李世民,卻被裴矩給攔住了。
“李公……過猶不及……”
李綱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話,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将目光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裴矩的目光也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感受到了兩個人的目光,一臉嘲弄的看向兩個人。
兩個人見此,眉頭皺成了一團。
相比起李世民,李元吉明顯更不好對付。
因爲李世民多少還講理,還要名聲,還在乎面子,可李元吉不僅不講理,不要名聲,也似乎不怎麽在乎面子。
他們根本拿李元吉沒辦法。
“齊王殿下,你對此事真的一點兒看法也沒有?”
李綱和裴矩都跟李元吉吵過架,所以不好直面李元吉,所以把這個艱巨的重任交給了蕭瑀。
蕭瑀看着李元吉,神情複雜的說着。
李元吉嘲弄的笑道:“有啊,我的看法就是,此事必然是東宮上下的佞臣們教唆的,要處置的話,在東宮上下的佞臣們也不能放過。”
李綱等人的臉色齊齊一變。
李元吉不等李綱等人開口,又繼續笑着道:“你們口口聲聲的說我父親查案不明,那你們呢,難道一點兒錯也沒有嗎?
你們身爲東宮的屬官,沒有教導好我大哥,也沒有輔佐好我大哥,以至于我大哥犯了這麽大的錯。
你們難道一點兒過錯也沒有?”
李元吉說到最後,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厲聲懼色的質問。
李綱等人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難看了。
李淵等人的目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亮了。
對啊,李綱等人身爲東宮的屬官,沒有教導好李建成,沒有輔佐好李建成,有失職之責。
一群失職之人,又有何顔面在太極殿内大放厥詞呢?
李建成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了,等收拾完了李綱等人,再決議也不遲。
當即,裴寂率先開口道:“臣彈劾李綱、裴矩教導太子不力,有失職之罪。”
李神通緊跟着道:“臣彈劾窦軌、魏徵等人輔佐太子不力,有失職之罪。”
李神符……
李道宗……
但凡是支持李淵的,有一個算一個,這會兒全開口了。
李綱面對如此場面,義憤填膺的咆哮道:“太子之罪,尚未查明,我等有何失職之罪?!”
裴矩等人深以爲然的點頭。
但一衆支持李淵的人,就像是沒聽到這話一般,供着身靜候着李淵裁決。
李淵冷笑了一聲,緩緩開口道:“益州大都督窦軌,輔佐太子不力,罷黜益州大都督之職,改爲檢校兵部尚書,降爲魚複縣公。”
窦軌聽到這話如同遭受了雷擊,滿朝文武一臉不可思議。
他們都沒想到,李淵真的認可了李綱等人教導、輔佐太子不利的罪,并且第一個就拿對大唐有大功的窦軌開刀。
李世民微微皺了皺眉頭。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淵,又看了看窦軌。
“聖人,太子之罪尚未查明,臣何錯之有?”
窦軌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爲自己辯解。
李淵目光幽幽的盯着窦軌道:“你就說認不認罰吧?”
窦軌神情凝重的沉聲道:“太子之事,疑點重重,尚未查明,聖人因此責罰臣,臣很難信服。”
李淵聽到這話,不僅沒有強人所難,反而若有若無的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朕這一次就繞過你,但是下一次,朕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窦軌驚愕的仰着頭看着李淵,不明白李淵話裏的意思。
李淵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伸手從禦案一側的匣子裏取出了一份奏疏,遞給了劉俊,冷漠的道:“給朕的愛卿們念念吧。”
劉俊躬身一禮,令過了奏疏,走到陛下的一側,展開了奏疏,聲音高亢的念了起來。
“臣益州安撫使宇文士己奏:益州大都督、酂國公窦軌包藏禍心,有謀反之嫌,經臣查明,益州大都督窦軌,與益州收買蠻族,私藏兵甲,數量巨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