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滿意的點點頭,擺擺手下起了逐客令,“行了,你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任瑰、淩敬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
李元吉見此,就隻能暫時留下他們,陪着他們說起了閑話。
在薛萬述招呼來了伺候的人,上了一些時令的瓜果酒菜以後,又陪着他們飲宴起來。
在飲宴期間,絕口不提宮内發生的任何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任瑰、淩敬幾個人見套不到半點消息,就意識到,宮裏所發生的一切,沒有一件是他們能知道的。
當即,幾個人也不再糾纏,各自找了個理由後,就離開了涼亭。
李元吉在任瑰、薛萬述、權旭等人相繼告辭以後,獨留下了淩敬。
宮裏所發生的一切,雖然不能告訴任瑰、薛萬述、權旭等人,但卻可以告訴淩敬。
因爲以淩敬在宮裏的消息渠道,即便是李元吉不告訴他,他很快也會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麽,所以比如提前告訴他,順便讓他打聽一下李建成是如何讓蕭瑀出面幫他的,李世民又是如何讓宮裏的嫔妃們一口咬死跟李建成有染的。
“殿下……”
淩敬見其他人都走了,隻有自己被留下了,一臉疑惑的呼喊了一句。
李元吉吩咐淩敬給自己斟了一盞酒,端起酒盞以後,不鹹不淡的問道:“宮裏發生了什麽,伱就不想知道?”
淩敬眼珠子轉了轉,沒說話。
李元吉瞥了淩敬一眼,将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沒好氣的道:“你是不是想回府以後,通過其他渠道打探?”
淩敬遲疑了一下,沒有藏着掖着,點了一下頭。
李元吉又白了淩敬一眼道:“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但你千萬别再通過其他的渠道去打探。
此次宮裏發生的事情可不小,你要是冒然前去打探,被人發現了,肯定會被牽連。”
淩敬将信将疑的道:“被牽連了會怎樣?”
李元吉瞪了淩敬一眼道:“輕則抄家滅門,重則三族盡誅!”
淩敬瞳孔微微一縮,趕忙保證道:“殿下放心,臣絕對不會冒然去打探。”
李元吉滿意的點了一下頭,這才道:“此次宮裏發生的事情,牽扯到了我父親後宮裏的寵妃,也牽扯到了我大哥。
我父親雷霆震怒,差點親手手刃了我大哥。
若不是我和我二哥攔着,這會兒我大哥恐怕已經身首異處了。
現在,你明白宮裏發生的事情有多嚴重了吧?”
淩敬瞳孔又是一縮,臉上寫滿了震驚,在李元吉的注視下,鄭重的點了一下頭。
不等李元吉再開口,淩敬情緒極度不平靜的道:“可是太子殿下聯合後宮的寵妃,行了忤逆之舉?”
如果說有一件事能把太子和後宮的寵妃聯系到一起的話,淩敬能想到的就是忤逆之舉。
也就是太子聯合後宮裏的寵妃,毒害,或者刺殺李淵。
李元吉深深的看了淩敬一眼道:“如果是行了忤逆之舉,那我父親就不會封鎖太極宮,更不會秘而不宣。”
淩敬愣愣的道:“既然沒有行忤逆之舉,那聖人也沒必要如此動怒吧?”
李元吉沒有明說,而是意味深長的道:“不僅僅隻有忤逆之舉,可以引的我父親動怒,其他的舉動也可以。
你好好想想,仔細想想……”
淩敬沉吟着,想了起來,隻是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一個頭緒,就隻能再次看向李元吉,希望李元吉幫他解惑。
李元吉覺得淩敬的腦洞不夠大,忍不住提醒道:“尋常百姓家裏若是有老夫少妻,又有個年輕力壯的兒子,會發生什麽?”
淩敬先是一愣,然後一臉難以置信的瞪起眼,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歎了一口氣,苦笑道:“現在明白了吧?”
這種事情,他沒辦法跟淩敬明說,隻能暗示。
畢竟,這個時代講究的是親親相隐、家醜不可宣揚。
但凡是将家醜宣揚出去的,都會被人們當成是嘩衆取寵的蠢貨,蠢的不能再蠢的那種。
所以,李元吉即便要告訴淩敬真相,也隻能用這種委婉的方式,不能直截了當的告訴淩敬,不然會被淩敬當成蠢貨的。
作爲一個上位者,如果被手底下的人當成了蠢貨。
那麽迎接上位者的就是永無休止的欺騙和鄙視。
李元吉可不希望被淩敬這個有能力的手下欺騙和鄙視,所以必須在他面前表現的聰明一點。
但淩敬現在顯然是沒心情在意這個,他更在意的是……
“太子殿下腦袋是被驢踢了吧?他怎麽能做這種事情呢?”
淩敬輕易不說這種話,能被李建成的事情逼的說出這種話,可見李建成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對李建成的認知。
李元吉感歎道:“大概是吧……”
淩敬忍不住又道:“他宮裏沒有美人嗎?掖庭宮裏沒有美人嗎?他需要美人的話,完全可以像是秦王殿下一樣,去掖庭宮盡情的挑選。
如果掖庭宮裏的那些美人還滿足不了他,那他也可以讓各地上貢采女。
完全沒必要這麽做啊。
他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呢?”
李元吉瞥了瞥淩敬,幽幽地道:“如果是被人栽贓陷害的呢?”
淩敬一愣,眼珠子快速的轉動,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當即神色陰晴不定的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說到此處,淩敬看向李元吉道:“聖人也是這麽認爲的?”
李元吉緩緩搖頭。
淩敬狐疑的道:“不應該啊,如果聖人不是這麽認爲的,那太子殿下這會兒應該被罷了才對。”
李建成所犯的事情,可是罔顧人倫,這不僅挑戰了李淵的底線,也挑戰了人倫的底線。
李淵就算是再寵愛兒子,也不可能讓李建成繼續在太子之位上待下去。
不然的話,李淵就什麽威嚴都沒了,大唐皇室也什麽顔面都沒了。
李元吉點着頭道:“原本是要罷的,隻是還沒等到傳旨,就被李綱、裴矩、蕭瑀三個人給攔下了。
李綱和裴矩還以身上的官爵爲代價,爲我大哥求取自證清白的機會。
雖然我父親沒徹底答應,但答應了一半。”
淩敬詫異的道:“這種事情……答應了一半跟全答應了有什麽區别?”
對于李綱、裴矩等一衆老臣而言,隻要李淵敢松口,他們就有的是辦法讓李淵開更大的口子。
所以李淵答應了一半,就等于是全答應了。
雖然李淵現在還沒有全答應,但淩敬相信,要不了多久,在李綱和裴寂等一衆老臣的各種手段下,李淵就會全答應。
李元吉再次點頭道:“不錯,此事我父親答應了一半,跟全答應沒區别。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回頭我父親廢除我大哥的旨意一道門下省,就會被門下省駁回。
如此三五次以後,此事就會被鬧到朝堂上。
到時候,必然是以李綱等人獲勝告終。”
雖說李淵可以越過門下省下中旨,可廢太子這麽大的事情,僅憑中旨的分量是不夠的。
必須加蓋門下省的印玺,才能讓朝野上下所有人信服、認可。
所以李淵廢太子是一回事,門下省答不答應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門下省一直不答應,那麽按照流程,就必須廷議,也就是拿到朝會上論。
隻要拿到朝會上,在李世民被李綱等人用大義堵住嘴的情況下,李淵僅憑着裴寂等一衆讒臣,是不可能赢李綱等人的。
“此事對秦王殿下而言至關重要,秦王殿下肯定不會無動于衷吧?”
淩敬思量着問。
李元吉感歎道:“問題就出在了這個上面。”
淩敬不解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解釋道:“李綱等人已經拿大義堵住了我二哥的嘴。如果我二哥還想要名聲的話,就不好在朝會的時候落井下石了。”
淩敬錯愕的道:“都已經撕破臉了,還要名聲做什麽,成王敗寇的道理,秦王殿下能不懂?”
李元吉苦笑着沒有說話。
問題是……李世民就是這麽一個既想要帝位,又想要名聲的人。
孟子說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但李世民既想要魚,也想要熊掌。
他就想挑戰一下孟子的微言大義。
雖然曆史上他失敗了,但他确實努力了。
他一直到被李建成逼的無路可走的時候,才選擇了走最後一條路,發動了赫赫有名的玄武門之變。
在那之前,他一直都在爲名正言順的登上太子之位、帝位做努力。
是李建成不講武德,在發現在最擅長的領域不是他的對手以後,就跑去了他最擅長的領域,然後被他給吊打了。
“他不懂?!”
淩敬見李元吉苦笑着不說話,眼睛一點點瞪大,一臉難以置信的說着。
李元吉瞥了淩敬一眼道:“他怎麽可能不懂?即便是他不懂,他手底下的那群人當中,也有很多人懂。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隻是比較貪心,什麽都想要罷了。”
淩敬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别人争皇位,那是生怕一樣也不占,李世民倒好,兩樣都想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