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元吉看不起西門君儀,而是西門君儀身上真的沒什麽可取的東西。
沒大才,也沒大德。
出任不了要職,也難當重任。
這種人物,李元吉想要的話,一抓一大把,又何必跟杜伏威做交易。
杜伏威沒料到李元吉對他手底下的人這麽了解,當即咬着牙又道:“左遊仙也可以給你……”
李元吉一瞬間就有點不想跟杜伏威聊下去了。
杜伏威求人救命,但卻毫無誠意。
“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左遊仙是輔公祐的心腹。你是因爲輔公祐才求到我頭上的,你拿輔公祐的人做人情,伱當我傻嗎?”
李元吉沒好氣的盯着杜伏威質問。
杜伏威驚恐的仰起頭看向了李元吉,他怎麽也沒想到,李元吉居然連這種東南道内也隻有少數人知道的消息也知道。
李元吉是在東南道安插了人,還是他身邊有人背叛了他?
李元吉無暇顧及杜伏威的心情,下起了逐客令,“你求我救命,卻毫無誠意,看來是沒想清楚。那就回去再想想,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不過我得提醒你,等到輔公祐真的出了問題,你再求我救命,那就晚了。”
說完這話,李元吉甩了甩衣袖,準備離開。
杜伏威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見李元吉要走,慌亂下扯住了李元吉的衣袖,“殿下且慢……”
他現在是一個快要溺水的人,還是那種根本無法挽回的那種,李元吉是唯一一個向他抛出救命稻草的人。
李元吉要是不救他,那就沒人能救他了。
他也是在東南道的消息斷了好幾天,惶恐了好幾天,思考了好幾天以後,才決定找李元吉救命的。
所以他不能讓李元吉離開。
李元吉被杜伏威扯住了衣袖,略微愣了一下,心裏微微一歎。
杜伏威在隋末的一衆反王裏面,也算得上是一個枭雄。
如今大難臨頭了,居然變得如此卑微,有點可悲,也有點可歎。
也怪不得他一個枭雄,大難臨頭的時候會變得如此卑微。
實在是李淵對他們這一類人的态度,相當不友好。
目前,跟他出身差不多的,還沒幾個在入了長安城以後,還能舒舒服服的活下去的。
“阚棱也給你……”
杜伏威像是在割心頭肉一樣,顫聲開口。
李元吉腳下一頓,看向了杜伏威,道:“回京以後,不要等我父親開口,亦或者是派人暗示你,你就主動交出手上所有的權柄,主動辭了吳王的爵位。
然後遣散身邊所有的随從,大開中門,躺在門口的院落裏,讓所有從你府上路過的人都能看到你。
一直到輔公祐被擒或者被殺,我父親親臨你的府邸,再次許你爵位,你就安全了。”
杜伏威的誠意夠了,李元吉毫不猶豫的将保命之法告訴了杜伏威。
現在這種情況下,杜伏威想跟輔公祐撇清關系,根本不可能。
所以隻能将身上的一切交出去,給李淵一個沒有異心,且人畜無害的樣子。
李淵可以殺一個心懷叵測,亦或者藏頭露尾的鼠輩。
但絕對不好意思去殺一個躺平了,把肚皮亮到他面前,表示臣服的豬。
杜伏威入朝,輔公祐立馬就反了。
明眼人肯定都清楚,輔公祐造反,跟杜伏威沒關系。
畢竟,杜伏威自己主導此事的話,不可能把自己的腦袋放在敵人的屠刀下,再造反。
所以,輔公祐反了,李淵肯定知道,此事不是杜伏威主導的。
李淵殺不殺杜伏威,就看杜伏威是一個什麽樣的态度。
杜伏威徹底躺平了,李淵也不好殺他。
曆史上,杜伏威是自己把自己給吓死了,而不是李淵殺了他。
曆史上記載的和真實的情況有沒有出入不好說,但至少證明了,李淵不會像是對付王世充、窦建德等人一樣,明晃晃的對杜伏威舉起屠刀。
隻要杜伏威表現的足夠恭順,足夠人畜無害,再加上李元吉暗中照顧。
杜伏威幾乎是不會死。
就是苦了李靖了,以後要是功勞太高,被猜忌了,就沒辦法用大開中門的法子了。
“這……這……這……”
杜伏威聽完了李元吉一席話,瞪大了眼珠子,‘這’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李元吉讓他這麽幹,跟殺他有什麽區别?!
“辦法教給你了,你要不要用,就看你自己了。我要阚棱,也是爲你好。你即便是不把他給我,到了長安城,你也守不住他,還會因此被人诟病。”
李元吉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不等杜伏威再開口,甩開了被杜伏威拽着的衣袖,背負着雙手離開了。
李元吉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活命的辦法也教給杜伏威了。
杜伏威會不會照辦,那就得看杜伏威如何考慮了。
杜伏威要是執意不肯‘屈尊降貴’,那他也不能強行去要求杜伏威。
……
李元吉丢下了杜伏威,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李秀甯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一見面,不等李元吉開口,李秀甯興奮的道:“朝野上下彈劾你的奏疏少了一大半。
李綱前兩日彈劾你的時候,父親大怒,逼問李綱是不是要讓他殺了你,李綱隻能偃旗息鼓。
你的麻煩沒了。”
李元吉淡然一笑。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要不是阿姊爲我奔波,這一場風波不可能就這麽輕易的過去。”
李元吉笑着恭維。
李秀甯雖然在這件事上沒幫上什麽大忙,但李秀甯爲了他忙前忙後的,他還是看的清清楚楚。
李秀甯笑着白了李元吉一眼,“我又沒幫上什麽忙……”
李元吉笑着道:“阿姊幫的已經夠多的了。”
李秀甯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你知道誰對你最好,就好了。”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道:“自然是阿姊對我最好。”
李秀甯滿意的點了點頭,“你的麻煩沒了,我心裏也能松一口氣了。我也不用再跟着你們同行了。
何潘仁他們暫時就交給你了,我先行一步了。”
李秀甯馬上就要見到闊别已久的兒子們了,歸心似箭。
若不是因爲李元吉身上的麻煩,她早就丢下大隊人馬,率先回京了。
她身上又沒有什麽總管的職務,不需要陪着大軍一起回京。
“阿姊稍等。”
李元吉起身,走到了住處的一角,在堆放各種珍奇珠寶的地方,拿了一個寶箱,遞向了李秀甯。
李秀甯不解的看着李元吉,“你給我這些東西做什麽?”
黃白之物,李秀甯沒缺過,也不稀罕。
李元吉笑着道:“你數載沒有回家,家裏的很多人對你而言,都相當陌生。你随手賞他們一些稀罕東西,他們能跟你親近不少。”
雖說柴府也好,平陽公主府也罷,府上的下人們都是經過調教的,不會,也不敢對李秀甯這個女主人有什麽怠慢。
但總歸是許多年沒見,有些生疏。
黃白之物能快速的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李秀甯又感動,又好笑的道:“賞給府上人的東西,馬三寶已經給我準備妥當了,還用不上你的東西。”
李秀甯手底下有的是心腹能人,這種事情不需要她操心,手底下的人就會準備妥當。
“不過,哲威、令武,以及一衆弟弟妹妹,侄兒侄女,确實需要見面禮。”
李秀甯話鋒一轉,笑着拿過了李元吉手裏的寶箱,“我确實得準備一些東西給他們,你既然幫我準備了,那我就笑納了。”
李秀甯跟李元吉不客氣。
李元吉也不希望李秀甯跟他客氣。
“不夠還有。”
李元吉笑着提醒。
李秀甯點着頭道:“放心吧,我不會跟你客氣。”
李秀甯府上也不缺這點黃白之物,抛開她自己的皇族的身份不談,她嫁的柴驸馬,也是世代公卿的狗大戶,家中積累的财富堆積如山。
李秀甯之所以笑納了李元吉給的黃白之物,也是看在李元吉一片心意的份上。
“我們姊弟之間,也無需客氣。”
李元吉笑呵呵的說。
李秀甯點了點頭,陪着李元吉又寒暄了兩句以後,就匆匆離開了。
看得出來,她的心已經飛回長安城,飛到了兩個兒子身上了。
……
在李秀甯走後,大軍在潼關内休整了一日。
各地的府兵,在抵達潼關的時候,散的也就差不多了。
關中的一些府兵,也先一步離開了大軍,返回了他們各自的家鄉。
剩下的兵馬需要重新整頓一番。
大唐需要一支看着就是精銳之師的兵馬,去面對長安城内的所有人,而不是一支有點混亂的‘遊兵散勇’,
不過,這種事情不需要李元吉去操心。
李世民、殷峤、李道宗、劉弘基他們會辦的妥妥貼貼。
李元吉隻需要跟着劃水就行。
在劃水的同時,李元吉也關注着杜伏威的反應,以及長安城内的動向。
杜伏威要是決定了做‘豬’,那麽他必須在入長安城之前,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和借口,将阚棱交出來。
不然到了長安城,阚棱的去留,就不是他一個人能左右的了。
長安城内彈劾李元吉的聲音雖然逐漸在消散,但沒有徹底的消散。
李元吉必須弄清楚,在他已經解決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以後,還有誰鐵了心要跟他作對。
李元吉還得弄清楚,他已經到潼關了,爲何李淵還沒有任命他爲河北道大行台尚書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