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讀封賞旨意的主副使還在沁州,有關于封賞的消息就傳到了葦澤關。
李元吉剛剛應付走屈突通派遣到葦澤關談判的人,宇文寶就興高采烈的闖進了關衙正堂,草草的施禮過後,激動的向李元吉禀報。
“殿下,朝廷的封賞下來了,宣賞的主副使已經到了沁州。殿下被冊封爲了震曜上将,封戶加了一萬戶,已經跟秦王殿下不相上下了。”
宇文寶越說越激動,就好似被冊封爲震曜上将的是他一般。
李元吉愕然的瞪起眼,“你說什麽?”
李元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宇文寶又激動的重複了一遍,“臣說,殿下被冊封爲震曜上将了,封戶也加到了跟秦王殿下比肩的地步了。”
李元吉張着嘴,愣愣的坐在長案後,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李淵果然又反悔了,又不願意兌現承諾,将太子之位傳給李世民了,冊封他,讓他爬到跟李世民比肩的位置,就是爲了讓他在李世民鬧起來的時候,跟李世民去打擂,去制約李世民。
雖然他在出京的時候就知道李淵會反悔,可是李淵心也太急了吧?
不能等到他們回京以後,再做這種事情嗎?
李淵難道看不到李世民現在手握着數萬大軍嗎?
難道看不到李世民以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以及東征統帥的身份,節制着陝東道、都畿道、河北道、太原府、東南道,甚至襄南道的兵馬嗎?
李淵在這種時候食言而肥,再一次戲耍李世民,不怕李世民一怒之下搞分裂嗎?
不怕李世民征集各道的兵馬,打着清君側的旗号,殺回長安城去,請他做太上皇嗎?
“殿下?殿下?!”
宇文寶見李元吉坐在那兒久久也沒有言語,以爲李元吉激動壞了,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雖然被封爲震曜上将的是李元吉,不是他,但他是李元吉的屬官,李元吉地位拔高了,他的地位也就拔高了,他當然開心。
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這樣子的。
李元吉在宇文寶呼喊下回過神,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吩咐道:“你去找我阿姊過來。”
宇文寶一愣,咧嘴笑道:“殿下要将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公主殿下?”
李元吉惡狠狠的瞪了宇文寶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從哪兒看出這是好消息了?”
宇文寶臉上的笑容一僵,愣愣的盯着李元吉,有點不明所以。
李元吉沒有多做解釋,再次吩咐宇文寶去找李秀甯。
這種事情跟宇文寶解釋不清楚的,因爲有些事情不方便宇文寶知道。
比如李淵私底下許給李世民太子之位的事情。
這件事隻有李淵和李世民知道,李世民也沒跟他宣揚,李淵從許諾的那一刻,就想着反悔,更不可能去四處宣揚,落人口實。
李元吉也隻是結合曆史猜測到的,不方便跟人說。
宇文寶離開了沒多久,就帶着李秀甯回到了關衙内。
李秀甯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顯然是也得到了有關封賞的消息。
“阿姊也得到消息了?”
李元吉在李秀甯到了以後,主動迎上前。
李秀甯咬着牙點了一下頭,但是沒有開口。
李元吉當即吩咐宇文寶去門口守着,不許人進入。
宇文寶一走,李秀甯立馬開口,“父親到底是什麽意思?要讓伱跟二郎産生隔閡,逼你和二郎相鬥嗎?”
李秀甯不知道李淵爲了讓李世民出征,暗中将太子之位許給了李世民,她隻當是李淵爲了壓制李世民,特意扶持李元吉上位。
李元吉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意思雖然偏了點,但目的差不多。
李秀甯眉頭皺成了一團,咬着牙道:“父親怎麽能這麽做?!”
李元吉一臉無奈。
李淵爲什麽這麽做?
還不是因爲李淵食言而肥,又怕李世民鬧起來了,他沒臉去面對,所以想提早的将矛盾轉移出去。
“你準備怎麽做?”
李秀甯盯着李元吉問。
李元吉長歎道:“還能怎麽做?隻能抗旨了。”
如果是在長安城的話,李淵别說冊封他爲震曜上将了,就是封他一個戲文裏說的那種跟皇帝比肩的并肩王,他也敢領受。
因爲在長安城裏,李世民要割據也好,要請李淵當太上皇也罷,都不是很容易,所以他也不用在意李世民。
可現在是在長安城外,李世民有割據的條件,也有請當太上皇的實力。
李世民在這個時候割據了,或者是請李淵當太上皇了,對大唐沒好處,對他也沒好處。
所以他不得不顧及一下李世民。
李秀甯驚愕的看着李元吉。
她沒料到李元吉如此果斷,如此的決絕。
抗旨對他們姊弟而言,雖然不至于殺頭,但也少不了懲罰。
“你剛剛立下大功,不僅領不了賞賜,還得領一次懲罰,你甘心嗎?”
對李秀甯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願意看到李元吉受委屈。
李元吉‘呵’笑了一聲,“不甘心又如何?”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大唐内部搞分裂、搞内亂吧。
那樣的話,隻能是親者痛,仇者快。
大唐現在還有諸多大敵沒有解決,搞分裂、搞内亂,就是在給敵人創造機會。
突厥人雖然退了,但一旦大唐内部出現了動蕩,突厥人随時會卷土重來。
梁師都也在等一個機會。
輔公祐距離造反也不遠了。
李藝雖然現在對大唐忠心耿耿,可是大唐内部一旦出現了分裂或者内亂,李藝恐怕也會反水。
大唐如今的丁口隻有一百五十多萬戶,再也經不起像是隋末那樣的亂世了。
再經曆一次,大唐立馬會變得四分五裂。
很多地方可能就是突厥人,亦或者其他種族的人說了算了。
五胡亂華是怎麽産生的?
就是因爲晉國八王,搞分裂,搞内亂,搞的國力空虛,民生凋敝,兵馬的數量極速銳減,兵馬的戰鬥力極速下滑,給了以匈奴、鮮卑、羯、羌、氐爲首的胡人一個趁虛而入的機會。
大唐的人傑足夠多,搞分裂、搞内亂的話,下場或許會比晉國好一些,但很多百姓肯定逃不過做羊的命運。
李元吉豈能眼睜睜的看着人去做羊?!
“還是我來吧!”
李秀甯不願意李元吉受委屈。
李元吉咧嘴一笑,李秀甯的心意他感受到了,但是沒必要。
從李淵對待兒女們的态度看,李淵明顯有些重男輕女。
不然也不會放着李秀甯這麽一位胸中有韬略的女巾帼在葦澤關坐了這麽多年冷闆凳。
反倒是讓胸中沒有多少韬略的前身,不斷的在戰場上縱橫。
可惜了李秀甯不是一個男人。
要是男人的話,就憑李秀甯對待他的态度,他也無需再做什麽中立派。
“阿姊隻管守着葦澤關,我出去避一避,待到宣旨的人走了,我再回來。”
李元吉笑着說。
李元吉雖然要抗旨,但卻沒必要跟宣旨的人硬碰硬。
要是因爲他抗旨了,宣旨的人不宣讀對蘇定方等人的賞賜了,那他就真的虧大了。
他對他自己的封賞不在意,所以抗了也就抗了。
他對蘇定方等人的賞賜還是很在意的。
“元吉!”
李秀甯急了。
李元吉笑着道:“阿姊,我受罰的話,也隻是挨一頓罵。你受罰的話,不僅你得倒黴,姐夫、哲威、令武也得跟着遭殃。
姐夫倒還好,哲威和令武你也很久沒見了,你總不能讓他們再見你的時候,在牢裏見吧?”
李秀甯渾身一震。
這終究是一個以男子爲尊的時代。
三綱五常一出,李淵有足夠的理由輕輕的放過自己的女兒,狠狠的責罰自己的女婿,以及外孫。
很多時候,公主犯了錯,挨打的永遠是驸馬。
“我……”
李秀甯張了張嘴,還要說話。
李元吉又笑着道:“阿姊,就當是我這個做弟弟的保護了你一回,如何?”
李秀甯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葦澤關就交給阿姊了,也煩勞阿姊派人去一趟洛陽城,看一看二哥會不會因爲此事跟我心生間隙。”
李元吉笑着說完這話,也不等李秀甯搭話,灑脫的就離開了關衙。
出了關衙以後,沖着還在門口撓頭的宇文寶踹了一腳,呼喝着道:“去招呼府上的侍衛,我們出去打獵。”
宇文寶聽到李元吉要打獵,一下子就來了興緻。
他和李元吉去打獵的時候,是相處的最愉快的。
因爲李元吉會帶着他們肆意妄爲,想幹嘛幹嘛,怎麽暢快怎麽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陪着李元吉打獵了。
他還以爲李元吉已經放棄打獵了。
宇文寶當即就興高采烈的準備去招呼人,隻是走了兩步以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回過頭看着李元吉道:“冊封殿下的旨意馬上就要到了,殿下不等着接旨嗎?”
李元吉瞪了宇文寶一眼,“我就算不接旨,誰還敢貪了我的封賞不成?”
宇文寶恍然,“也對啊,沒人敢貪殿下的封賞。”
說到此處,還拍着胸脯道:“誰敢貪殿下的封賞,咱們就去宰了他,再殺了他全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