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冒功不對,朝廷的賞賜你受之有愧。那你有沒有替伱府上那些陣亡的将士們想過?朝廷發放的那些錢糧,夠他們一家老小吃一陣子,但夠他們一家老小吃一輩子?
你現在多領一些,他們就能多吃一陣子。”
李元吉也知道羅士信的性子,所以在怼了羅士信一番後,又開始語重心長的勸解羅士信。
羅士信聽到了陣亡的将士們的家眷,陷入到了掙紮當中。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他不能不在虎陣亡的将士們的家眷。
“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那就去幫忙掩埋葦澤關陣亡的将士。你即便是冒功了,冒的也是他們的一部分功勞,而不是朝廷的功勞,你明白了嗎?”
李元吉語重心長的說。
羅士信遲疑再三,最終點了一下頭,“臣還想去傷兵營,照顧那些受傷的将士。”
雖然羅士信不願意冒功,但李元吉拿他府上那些陣亡的将士們的家眷說事,他隻能硬着頭皮冒功了。
李元吉痛快的答應了。
隻要能讓羅士信邁過心裏的那個坎,隻要能讓羅士信心裏好受點,這無可厚非。
“回頭我讓人給你拿一些糧食,你分給那些陣亡的将士們的家眷。”
李元吉在羅士信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補充了一句。
羅士信急忙道:“這怎麽使得。”
李元吉瞪起眼道:“怎麽使不得?他們是你的兄弟,也是我大唐的将士。他們爲大唐捐軀,我身爲大唐齊王,不應該給他們的家眷一些糧食?”
李元吉的話占着大義。
羅士信一下子就被說服了,“那臣……代替一衆兄弟,謝過殿下了。”
李元吉豪邁的道:“自己人,無需道謝。”
羅士信點了一下頭,并沒有再多說什麽,匆匆的離開了。
對于李元吉稱他爲自己人,他并沒有反感。
從他知道李元吉當衆宣稱他以後就是齊王府的自己人了以後,他就沒有什麽反感的表現,甚至什麽也沒說。
或許在李元吉馳援洺水城,救了他和他一衆兄弟的那一刻起,他心裏就有了決定。
也或許是他從來都不在乎君君臣臣、主主仆仆這一類的東西,能牽絆住他的,隻有情義。
李元吉在羅士信走後,又在新搭建好的各種草廬前巡視了一圈,呼呼喝喝的在葦澤關周遭各縣派來的縣尉面前發表了一番自己對草廬的見解以後,就威風凜凜的離開了。
李元吉近些日子其實很忙,巡視草廬也隻是他忙裏偷閑,抽出來的工夫。
府上剛剛籌建的三個統軍府,在此次葦澤關一戰中,死傷超過了六成。
如何爲将士們表功、如何撫恤陣亡的将士、如何重振統軍府,都需要他操勞。
蘇定方和謝叔方如今都是傷病号,不宜操勞,府上的屬官又全留在洛陽,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盯一盯。
就在李元吉忙着處理各種政務文書的時候,葦澤關大捷的消息也傳遍了四方。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已經趕到了晉陽的李秀甯。
李秀甯率領着一衆兵馬,日夜兼程的趕路,好不容易趕到了晉陽,眼看再有幾日就到葦澤關了,就看到一騎從葦澤關而來。
李秀甯看到那一騎的時候,差點一頭從馬背上栽下去。
她心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三胡這一次怎麽犯了傻,怎麽沒逃啊。三胡你要是逃了,父親還能拿你問罪不成’。
李秀甯是覺得,葦澤關可能丢了。
李元吉要麽陣亡了,要麽被抓了,這一騎就是來報噩耗的。
“葦澤關大捷!齊王府左三統軍蘇定方陣斬劉黑闼!”
“葦澤關大捷!齊王府左一統軍謝叔方孤身闖營,陣斬突利可汗狼頭纛!”
“葦澤關大捷!齊王殿下率軍擊退突厥二十萬大軍!”
“……”
當馬背上的騎兵開始高喊的時候,李秀甯腦子嗡的一下,炸了。
腦子裏一點兒念頭也沒有,就那麽直愣愣的坐在馬背上。
何潘仁、向善義、丘師利等一衆李秀甯的部将一臉懵逼。
“啥?!啥來着?”
丘師利下意識的高喊。
向善義暈暈乎乎的道:“說是齊王大捷,殺了劉黑闼,砍了突利的狼頭纛,還逼退了突厥二十萬大軍……”
“不可能!”
何潘仁回過了神,毫不猶豫的開口。
齊王有幾斤幾兩,大唐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齊王在突厥人大軍壓境的時候,沒領着麾下的一衆人棄關而逃,就已經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齊王還能守住葦澤關,擊退突厥人,還殺了劉黑闼,在突厥人二十萬大軍中砍了突厥可汗的狼頭纛?
誰會信?
誰敢信?
“但……傳捷的兄弟就是這麽喊的啊。”
向善義也不信。
可馬背上的騎兵就是這麽喊的。
這種事情大的離譜,還沒人敢在這上面作假。
“将人抓回來仔細問問!”
何潘仁毫不猶豫的開口。
丘師利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向善義見此,準備派人去抓人。
李秀甯在這個時候回過了神,心裏念頭叢生。
她第一個念頭是,葦澤關有可能被突厥人攻破了,李元吉有可能被突厥人擒住了,李元吉在突厥人的威逼下,不得不幫着突厥人,迷惑他們。
第二個念頭是,李元吉被突厥人和劉黑闼夾擊,進退兩難,迫不得已向突厥人獻出了葦澤關,并且爲了活命,主動提出幫突厥人迷惑他們。
總之,她心裏有無數的念頭,沒有一個是好的。
因爲她對李元吉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她固執的認爲,李元吉守不住葦澤關。
别說是李元吉了,就是她,她二弟李世民,也不一定能在突厥人二十萬大軍的攻伐下,以兩萬的兵力,守住葦澤關。
“不得無禮。”
李秀甯緩緩開口,制止了向善義等人動粗。
李秀甯陰沉着臉,深吸了一口氣道:“将人請過來,我要好好的問問。”
向善義趕忙答應了一聲,派人去将馬背上的騎兵請了過來。
馬背上的騎兵一道李秀甯眼前,李秀甯就皺着眉頭問,“你是何人,在軍中充任何職?”
馬背上略顯稚氣的騎兵,恭敬的施禮道:“參見殿下,卑職付祿壽,乃是齊王府親事府親事。”
李秀甯目光在付祿壽身上盤桓了一下,冷着臉道:“依照我大唐的軍例,各部報捷,應該有各部信使充任,身背赤令旗,腰懸太平牌。
你不是軍中信使,也無赤令旗和太平牌。
你的話,誰能信?
誰敢信?”
李秀甯說到最後,厲聲懼色。
付祿壽吓了一跳,趕忙道:“殿下,此前我家殿下向四處告知軍情,将信使全部派遣出去了。趕往長安、洺州各處的信使,還沒回去。
趕往您這裏的信使倒是回去了,但是又被我家殿下派往了長安。
我家殿下實在是無信使可用,所以才吩咐卑職前來向殿下報捷。”
李秀甯冷冷的盯着付祿壽,“那赤令旗和太平牌呢?”
付祿壽苦笑着道:“卑職不是信使,沒有赤令旗和太平牌啊。”
赤令旗和太平牌是相當緊要的東西。
尤其是太平牌,意味着可以在大唐各處暢通無阻,每遇關口,關口的守軍必須在第一時間大開門戶,爲其放行。
所以管理的極其嚴格。
唯有信使才會配發,而且是跟人頭綁定在一起的。
信使不可能将東西交給任何人,除非殺人奪旗。
“那你的話,我怎麽信?”
李秀甯質問。
付祿壽遲疑了一下道:“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先行趕往葦澤關去查看。看看卑職所說的是否屬實。
我家殿下派遣卑職來向殿下報捷,也是擔心殿下憂慮過度,傷了心神。”
按理說,報捷這種事情可沒必要跟李秀甯說,直接給李淵傳一封捷報即刻,給其他地方的也就是一份文書。
李元吉特地派人給李秀甯說一聲,也是擔心李秀甯急着趕路,出現什麽意外。
當然了,李元吉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就是他想将蘇定方和謝叔方的功績宣揚的人人皆知,讓蘇定方和謝叔方盡快的走到人前,成爲他的左膀右臂。
“你說你家殿下斬了劉黑闼,砍了突厥可汗的狼頭纛,又逼退了突厥人,是怎麽做到的?”
付祿壽并沒有急着催促李秀甯去葦澤關,反而讓李秀甯派人先去葦澤關查看,這讓李秀甯心裏又生出了一些疑慮。
李元吉真要是被抓了的話,配合着突厥人迷惑她,應該不敢讓她派人去查看。
李秀甯提到了葦澤關的戰事,付祿壽一下子就精神了。
當即,付祿壽将葦澤關内所發生的一切,一點兒不差的講給了李秀甯。
隻隐去了李元吉大發神威,在關城上投火柱的事情。
不是他不願意說,而是李元吉将自己的功勞已經分潤給了将士們,所以不好說。
李秀甯聽完了付祿壽的講述,又愣了。
何潘仁幾個也懵了。
“你說齊王殿下剛剛招降的降将,率千騎鑿破了劉黑闼的大營,又率領五十騎追出去了三十多裏地,在上千賊兵當中,砍了劉黑闼的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