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續愣是被李世民怼傻了。
其他人也一臉不解的看向李世民,唯有極少數人若有所思的坐在馬背上沉吟。
李世民沒有再搭理王續,吩咐手下的人速速率領着兵馬入城,他急着去見李元吉。
李元吉的作爲,在王續眼裏,那是私相授受官位、倒賣官爵,那是大罪。
在李世民眼裏,那就是能耐,大能耐。
李元吉用官位從世家大戶手裏挖糧食,在李世民看來,不僅沒罪,反而是血賺。
他、李建成,去世家大戶手裏挖糧食,根本不可能拿官位去換。
因爲這對他們名聲不好,所以隻能拿利益去置換。
那樣一來,他們付出的代價會更大。
利益這種東西,置換出去,再想拿回來,難如登天。
但是官位許出去了,再想拿回來,卻易如反掌。
毫不誇張的說,今天許一個五品官,明天給罷了,又或者找個合适的理由砍了,世家大戶的人也隻能感歎遇人不淑,并且發誓不再相信許出官位的人。
其他世家大戶的人知道了,也隻會在一旁笑其愚蠢,居然會上這種惡當,絕對不會幫其跟李唐作對。
利益就不同了,一旦許出去,再想收回來,世家大戶會發動一切力量抵抗,其他的世家門閥也會擔心你會圖謀他們手中的利益,會暗中出手。
最最最重要的是,官位這東西,即便是你不賣給世家大戶的人,以後也得給他們的人做。
因爲天下大部分的學問就在他們手裏,大部分的人才也在他們手裏。
李唐要治理天下,就不得不将官位給他們。
所以,李元吉的行爲在王續眼裏是大罪,
但是在李世民眼裏,卻有大學問,如果操作得當,不僅等得到數量龐大的糧食,還能狠狠的陰世家大戶一手。
在李世民的催促下,大軍很快便趕到了洛陽城的南門。
洛陽城的南門口,早就被運送糧食的車隊堵的水洩不通。
屈突通、洛陽令帶着人疏通了半天,也沒起多少作用,隻能跑到李世民面前請罪。
“臣屈突通督管不利,以至于耽誤了大軍的行程,懇請殿下降罪。”
六旬高齡的屈突通,往李世民馬前單膝一跪,抱拳請罪。
洛陽令跪服在一邊,頭也不敢擡,更别提說話了。
出奇的是,在屈突通和洛陽令請罪的時候,李世民背後的一衆文武,愣是沒有一個出聲指責屈突通和洛陽令有罪的。
倒不是因爲有長安令王續這個前車之鑒,他們不敢開口。
而是因爲他們中間有好幾個人,在城門口的車隊裏,看到了懸挂着自家旗子的車隊。
屈突通和洛陽令是給他們面子,所以沒強勢趕人。
不然的話,一聲令下,城門口的車隊早就被大軍給推平了。
李世民在屈突通跪下的那一刻,趕忙跳下馬背,托着屈突通的雙臂,扶起了屈突通,“屈突将軍這是做什麽?”
屈突通在李世民攙扶下,站起身,苦笑着道:“殿下下令讓臣鎮守洛陽,臣卻讓洛陽城變成了這副摸樣,還耽誤了大軍行程,理當受罪。”
李世民看了一眼堵在城門口的車隊,感慨道:“這其中的内情,我已經知道了。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
不等屈突通再搭話,李世民就對背後吩咐道:“開山、道宗,由你二人率領着大軍,從西門入城。
記得約束麾下的兵馬,不得擾民,更不得肆意妄爲。
違令者,以軍法論罪。”
殷峤在函谷關内靜養了大半個月,在太醫悉心照料下,病情有所好轉。
如今雖然不能領兵上陣沖殺,但是領兵進城還是可以的。
殷峤、李道宗,聽到李世民的命令,齊齊抱拳。
“喏!”
當即,殷峤和李道宗率領着兵馬,折道去了西門。
李世民輕車簡從的從南門的‘人行道’入了洛陽城。
李世民婉拒了屈突通、洛陽令等人爲他準備好的洗塵宴,也婉拒了羅士信、郭子和等人的拜會,騎着馬直奔洛陽宮。
李世民帶着人剛到洛陽宮門口,謝叔方就急匆匆的跑到李元吉處理政務的地方禀告。
自從上一次在函谷關,李世民闖進關内,謝叔方沒有及時禀報,被李元吉痛罵了一頓後,謝叔方對此事就格外上心。
洛陽宮偏殿。
李元吉癱坐在坐榻上,痛并快樂着。
痛的是,手裏的官位快賣完了,各地的世家大戶還在源源不斷的往洛陽城内運糧。
眼睜睜的看着那些糧食到了洛陽城,卻不能據爲己有,心裏實在是不痛快。
快樂的是,他手裏的糧食已經突破了陝東道大行台籌措出的糧草,他手裏的糧草不僅能養活洛陽上下的難民熬到夏收的時候,還有不少富裕。
他不用再擔心難民們會因爲吃不飽而餓死,也不用在瞪着眼看那些人間慘劇。
“殿下!”
謝叔方匆匆趕進殿内,禀報道:“秦王殿下已經到洛陽宮門口了……”
李元吉一愣,狐疑的道:“他跑來洛陽宮做什麽?他今日剛到洛陽城,不是應該召集所有将校,一起商讨征讨劉黑闼的事宜嗎?”
李世民作爲此次征讨劉黑闼的最高統帥,在大軍全部集結到了洛陽城以後,應該立馬召開‘軍事會議’,商讨随後征讨劉黑闼的策略才對。
跑到洛陽宮來,明顯有點不合常理啊。
謝叔方遲疑着道:“難道是來找殿下興師問罪的?”
李元吉瞪起眼,沒好氣的道:“他憑什麽找我興師問罪?”
他任命的官員,比我還多好不好?
他不僅随心所欲的任命自己手底下的五品官,還将手伸到了其他的地方。
我跟他的權力差不多,我隻是任命自己手底下的從五品一下的官,他憑什麽找我興師問罪?
隻需他放火,不許我點燈?
李淵答應嗎?
謝叔方垂下頭,沒敢多言,李元吉這話他不好接。
李元吉瞥了謝叔方一眼,吩咐道:“你去偏殿門口守着,他要是來見我,就說我不在。”
謝叔方一臉苦笑。
“有問題?”
李元吉質問。
謝叔方苦笑着道:“臣雖然是殿下的屬官,可臣也在此次從征之列。秦王殿下是大軍的統帥,他以帥令質問臣的話,臣隻能實話實說。”
李元吉無語。
在出征期間,帥令大過一切。
李世民要是拿帥令拿捏謝叔方的話,謝叔方還真不敢在李世民面前說謊話。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謝叔方太過正值。
這要是李思行,他會毫不猶豫的應下此事,然後以不違反帥令的情況下,将李世民給頂回去。
可惜,李思行如今正跟馬周一起在洛陽滿地跑,不在洛陽宮。
“罷了,他要是非要見我的話,你就帶過來吧。”
李元吉感歎着說。
既然避不開,那就碰一碰,看看李世民到底想怎麽樣。
謝叔方如釋重負,急忙應允了一聲,離開了洛陽宮偏殿。
沒過多久,謝叔方就帶着一身戎裝的李世民、長孫無忌、一起入了洛陽宮偏殿。
一進門,不等李元吉見禮,李世民就樂呵呵的笑道:“四郎,聽說你近些日子迷上了做買賣,生意還不錯,收獲頗豐啊。”
李元吉起身,也擺出了一副笑臉,“二哥說笑了。”
李世民蠻橫的走到李元吉面前,大大咧咧的往李元吉的座位上一坐,又笑着問道:“到底收獲了多少,跟我說說。”
李世民占了主位,李元吉又不願意跟長途跋涉的捂了一身臭汗的李世民坐在一起,就坐到了一邊,幹巴巴笑道:“不知道……”
“不知道?!”
李世民臉上的笑容一僵,“你收獲了多少,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李元吉不知道李世民的心思,隻能含糊的道:“此事我已經交給了手底下的人去處置,具體收獲了多少,我确實不知道。”
在大肆倒賣了一番官位以後,齊王府也算是‘兵強馬壯’了。
一衆有才能,卻又拿不出太多糧食的世家大戶的庶系,全部成了齊王府的屬官。
有他們相助,李元吉也勉強逃離了案牍之苦。
所以他真不知道具體收獲了多少糧食,畢竟每時每刻都有進賬,不可能時時刻刻報給他,他隻知道一個大概。
“那就是說,大緻上你還是知道一些的?”
李世民盯着李元吉追問。
李元吉警惕的道:“二哥爲何要問這個?”
既然猜不透李世民的心思,那就直接問。
“咳咳……”
李世民幹咳了兩聲,語氣幽幽的道:“倒賣官爵可是大罪,那些言官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大肆彈劾。
到時候父親即便是再寵愛你,也要懲處你一番,給言官們一個交代。”
李元吉狐疑的盯着李世民,你興師動衆的跑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
“所以呢?”
李元吉疑問。
李世民長歎一聲,沒有言語。
坐在殿内下首的長孫無忌,突然開口道:“此次我朝大軍出征,所需的糧草巨萬。陝東道大行台,籌措了月餘,也隻籌措到了大軍所需的三分之一糧草。
帥帳已經向四方傳令,各地獲罪之人,若是能獻上一批糧食,待到大軍得勝而歸,可以用軍功抵消其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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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