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沉吟着道:“如此說來,殿下需要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李元吉看着褚遂良好笑的道:“那是當然!”
誰遇到問題,不喜歡一勞永逸的辦法?
大家都喜歡。
問題是得能找到才行!
褚遂良汗顔道:“那臣再想想,再想想……”
李元吉笑道:“想不出來就别想了,沒必要爲此事費神。”
大不了請李淵出來鎮壓諸公好了。
反正李淵也快回長安了。
有李淵這位皇帝出面,三宰也好,百官也罷,都得偃旗息鼓。
李淵又不是那種渾渾噩噩,應付不了百官的昏君。
他可是馬背上成長起來的開國皇帝,應付起這種事來遊刃有餘。
褚遂良聽到這話,有些急了,“那怎麽行?臣身爲人臣,豈能不幫殿下分憂呢?”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次展露才華的機會,沒人願意錯過。
李元吉看得出來,褚遂良也是如此。
不過,這件事已經超出了褚遂良能參議的範疇,褚遂良要是過于執着于這件事的話,那就走岔路了。
所以李元吉笑着看着褚遂良,感慨着提點道:“褚愛卿,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你要是把三宰和六部尚書的事都幹了,那他們幹什麽啊?”
李元吉說這話的時候,笑的很和藹,他是真的在提點褚遂良,而不是在教訓褚遂良,所以他不希望褚遂良會錯意。
褚遂良再怎麽說也是曆史上的名臣,還是值得培養的。
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走岔了路,隻要不是錯的太離譜,就沒必要去教訓、打壓,亦或者棄之不用。
提點或者教育一下更好。
褚遂良聽到這話,直直的愣在了原地,可能是看到了李元吉臉上全無訓誡之意,反倒更像是一個長輩在提點、教導晚輩,頓時放松了不少,然後彎下腰慚愧的道:“是臣逾越了,還請殿下責罰。”
李元吉笑道:“責罰就不必了,你也是爲了幫我分憂嘛。不過嘛,以後爲我分憂,要量力而行,千萬别行差就錯,不然的話,即便是我不在意你說過什麽,做過什麽,别人也會在意。”
說到此處,李元吉又笑眯眯的道:“我想,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褚遂良重重的點頭。
在掌權者身邊做官,說話、做事,都得拿捏分寸。
不能做超出自己職權範圍之内的事情,也不能說超出自己職權範圍之内的話。
不然的話,很容易給自己招禍。
因爲朝堂上的每一份職權,都有人在肩任,你做的多了,超出了自己的職權範圍,那必然會侵占别人的職權。
别人知道了,又豈能容你?
畢竟,朝堂上的位置就那麽多,你要是有取代别人的能力,那人家能沒危機感,能不針對你嗎?
“多謝殿下教誨!”
褚遂良深深的一禮。
李元吉擺擺手道:“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去營庫裏清點手衣吧。清點好了以後,讓李世勣速速派人給李靖送去。
數九寒天的,在突厥這個地方,沒手衣可不行。”
李元吉口中的手衣,其實就是手套。
隻不過大唐沒有手套這個說法,所以這東西被他指導人做出來以後,就冠名爲手衣。
手衣是以羊皮縫制的。
有些硬,但足夠禦寒。
這也是因爲大唐此次從突厥繳獲了大量的牛羊的緣故,如果大唐此次沒繳獲到大量的牛羊的話,還不敢這麽奢侈。
畢竟,羊皮可比普通的布料以及鳥獸的羽毛貴多了。
褚遂良應允了一聲,詢問道:“要不要給蘇将軍那邊也送一些?”
李元吉搖搖頭道:“不必了,給屯駐在朔方城的将士們的手衣,太原府的人會給送去的,不用我們這裏幫忙準備。”
由于大唐此次開辟的戰場過多,所以後勤供應除了由朝廷來完成外,還分别讓河北道、太原府、關内道、以及隴右道承擔了一部分。
像是目前軍中将士已經配備上的元衣和毛靴,以及即将配備上的手衣,就是由這幾道的婦人們幫忙縫制的。
作爲回報,當地衙門會給她們一些米糧,亦或者免除她們家中一部分徭役。
雖說如今大唐人口不足,需要用人的地方很多,免除一部分人的一部分徭役,會出現大量的勞動力空缺,但别忘了,大唐此次在征讨突厥、吐谷渾、梁國的過程中,俘虜了不少戰俘。
其中一部分已經明确的被充作奴隸了,有這些奴隸在,足以補足這部分勞動力的空缺,甚至還能多出許多。
所以大唐現在已經不需要再擔心勞動力的匮乏了,朝廷也可以大方的爲一些受災的地方免除徭役了。
“臣明白了,臣馬上去營庫。”
褚遂良躬身一禮,退出了中軍大帳。
……
冬日裏,大雪白茫茫的蓋了一片,當天地皆是白色的時候,總是會讓人恍恍惚惚的分不清楚什麽時候是黑夜,什麽時候是拂曉,什麽時候是黃昏。
時間也在晝夜、拂曉、黃昏的交替中悄悄的溜走。
眨眼間,一旬時間已過。
自稱不小心摔斷腿的薛萬徹,終于在部曲們的幫助下趕到了中軍大營,并且舔着臉在中軍大帳外求見。
不過,李元吉卻沒時間再搭理他了,因爲李世民所說的新的浪潮真的出現了。
在他對柴紹的事情采取了置之不理的狀态以後,百官們彈劾柴紹的勢頭就更兇猛了。
從最開始的彈劾柴紹治軍不仁,到現在已經發展成了請求治柴紹的罪了。
爲了證明他們所說的是事實,也爲了證明他們爲柴紹羅織出的罪名确有其事,他們不僅将給柴紹羅織出的罪名列了一個清單,還将相應的人證物證也列了一個清單。
而以百官們給柴紹羅織出的罪名,以及羅列出的物品清單看,柴紹的罪名基本上都是證據确鑿,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該被殺頭。
“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中軍大帳内。
李世民懶洋洋的側躺在左側的胡榻上,幸災樂禍的說着。
李元吉拿着柴紹的罪名清單,緩緩的點了點頭,感歎道:“二哥不愧是二哥,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李世民哼了一聲道:“你現在就算是想救柴紹也救不了了,你必須處置柴紹,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說到此處,李世民又譏諷的笑道:“不過你之前已經收拾過柴紹一回了,把柴紹打的癱在床榻上躺了足足大半年,再處置一回柴紹,你就無顔面對我們的兩個外甥了。”
李元吉先是端着,等李世民說的差不多了的時候,突然笑了起來,“爲什麽無顔面對,爲什麽要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大唐的皇帝又不是我,我幹嘛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李世民聽到這話,如同中了定身咒一樣,一下子愣在原地,再也說不出話了。
坐在右側的褚遂良神色古怪的左瞄瞄,右喵喵,似乎有話要說,可這話又似乎堵在了他的喉嚨處,他怎麽說都說不出來。
李世民在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後,終于回過了神,然後咬牙切齒的瞪着李元吉道:“你還真夠無恥的!”
李元吉呵呵笑道:“我說的難道不是實情嗎?”
大唐的皇帝本來就是李淵,他雖然從李淵手裏接過了大唐的權柄,可他沒奪李淵的位置啊。
有什麽需要皇帝出面的事,可不就得李淵出面嘛。
李世民瞪着眼睛道:“是,是實情。可現在朝野上下是個人都知道你和父親之間是怎麽回事,你現在惹了麻煩,卻把事情推到了父親的頭上,讓父親幫你擦屁股,你難道不無恥嗎?”
李元吉理所當然的道:“父親不就是給我們擦屁股的嗎?難道父親沒給你擦過?身爲父親的兒子,犯了錯,讓父親幫我們擦屁股,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難道你覺得,身爲人父就不應該幫兒子擦屁股?”
這話說的可以說是相當的糙,但話糙理不糙。
父親的作用不就是這樣的嗎?
他李世民沒長大成人的時候,也闖了不少禍,惹了不少麻煩,其中一部分是窦氏幫忙擦的,剩下的都是李淵幫忙擦的。
所以他根本沒辦法反駁這話。
“可你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
李世民氣的直瞪眼,開始拿李元吉的年紀說事。
李元吉樂呵呵的笑道:“如果我八九十了,父親還能幫我擦屁股,那我甘之如饴!”
李世民張着嘴,瞪着眼,胡須顫抖着,愣是沒話說了。
這話可以說是不要臉到了極緻,卻也将父子之間的情分描述到了極緻。
他還能怎麽說,還能怎麽反駁?
總不能說李淵活不到那個時候,又或者說李元吉這是在奢望吧?
他一個做兒子的,敢說這種話,那不就是在找罵,找針對嗎?
朝堂上那些把孝道看的比天還大的官員知道了此事,還不得群情激揚的将他噴死!
至于李元吉不要臉的行徑,人家隻會當成樂事、雅事、值得推崇的事去看。
畢竟,卧冰求鯉這麽誇張的事都能被吹百年,李元吉恨父親不能活兩百歲的言論,還不得被吹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