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參祭人員都被折騰的不輕,但大家依然一絲不苟的完成每一次彩排。
李綱、裴矩等一衆老臣,即便是在彩排的過程中暈過去了,依然讓人擡着他們走完所有的流程。
可見傩戲大祭在他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國之大事,在祀在戎,這一句話不是随便說說的。
似李綱、裴矩等一衆老臣們,都在用命守護這句話。
李元吉雖然有所觸動,對參加傩戲大祭沒有那麽抵觸了,但是該偷懶的時候還是會偷懶,昔日那個爲他、李承乾、李承業等幾個小家夥提供了庇護的城門樓子,成了他偷懶的絕佳場所。
在頂風冒雪的又走完了一次流程以後,李元吉臉子不摘,衣服不換,就躲進了城門樓子。
值守的老門官已經習慣了他在城門樓子内偷懶,不僅沒有誠惶誠恐的施禮,反而十分自然的拿出了他珍藏的一些好東西跟李元吉分享。
“這是……大腸?”
在随手翻開了老門官遞上來的牛皮紙包以後,李元吉看到了一條意想不到的東西。
老門官聽到這話一愣,趕忙要湊上前将大腸拿走。
大腸這個東西在大唐的食用率極低,可以說幾乎沒幾個人會吃這個東西。
也正是因爲如此,絕大多數的屠夫在宰了牛羊豬等牲畜以後,都會将這個東西連同其他内髒一起掩埋。
将這種絕大多數人都不吃,并且棄之如履的肮髒之物拿給貴人吃,那是要掉腦袋的。
“不用拿走,我想嘗嘗。”
李元吉阻止了老門官的舉動,然後在老門官忐忑的神情中撚起大腸疑問道:“你怎麽會吃這個東西呢?據我所知,大唐上下可沒人喜歡吃這個東西。”
老門官遲疑了一下,結巴着道:“臣的侄兒開了一間湯餅鋪子,生意不好,所以憂慮成疾,到長安杏廬内去問診的時候,碰到了孫神仙。
蒙孫神仙指點,以大腸爲引,輔以草藥,創出了一種新的湯餅,在長安城内賣的還不錯。
昨日來看臣的時候,給臣帶了一些大腸,府上的其他人都覺得這是肮髒之物,不肯吃,所以臣就帶進宮來準備一個人吃。
沒想到拿錯了,将它拿給了您,還望您恕罪。”
雖說老門官以前是李淵的馬前卒,有李淵罩着,在大唐也算是一号人物,即便是面對國公國侯,也能讨幾分面子。
可是在面對李元吉的時候,還是心驚膽顫的。
沒辦法,但凡是經曆過之前的玄武門政變,又或者了解過之前的玄武門政變的,就沒有不怕李元吉的。
李元吉在聽完了老門官的話以後,一臉的錯愕。
聽老門官的意思,吃大腸這件事是孫思邈指點的,并且将其混入了湯餅之中,跟湯餅一起食用。
這不就是早期的葫蘆頭泡馍嘛?
要是再來點黃花、木耳、粉絲,估計就跟後世的葫蘆頭泡馍沒區别了。
可依照後世流傳的葫蘆頭泡馍的由來看,跟着也完全對不上啊?
老門官不敢騙他,那麽騙他的就隻能是後世的那些爲葫蘆頭泡馍編撰由來的人。
雖然跟真相有所出入,但也大差不差。
主要人物孫思邈沒變,剩下的就是一些不怎麽重要的旁支末節了。
沒必要去在乎。
想着這,李元吉撚着大腸咬了一口,口感很不錯,處理的也很幹淨,沒有異味,但是味道嘛,就有點差強人意。
除了鹽味以外,沒有其他的味道。
“這東西還是要鹵着才好吃啊。”
李元吉吃了一口,就對大腸失去了興趣,随口感慨了一句後,就開始吃其他的。
大腸這個東西,清水加鹽煮的,真的沒啥味道。
這東西最适合鹵、爆炒,或者做葫蘆頭。
老門官誠惶誠恐的伺候之餘,聽到‘鹵’字,有些愣神,在簡單的過了一下腦子後,試探性的問道:“您以前吃過這東西?”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沒有多言。
老門官獻上來的肉中,不僅有大腸,還有豬心、豬肝、羊心等物。
這是以往他見不到的,也是以往老門官沒有獻上來過的。
看來老門官沒有說謊,他确實是拿錯了,将本來給自己吃的東西,獻給了他。
老門官的注意力還在大腸上,在聽到了李元吉的話以後,下意識的又道:“可是鹵的?”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嚼着一片豬肝道:“還有爆炒的……”
老門官很想問一句,怎麽做,在哪兒能學到做法,但是話到了嘴邊并沒有說出口。
他問的已經夠多了,再問下去就是得寸進尺了。
而他還沒有那個資格在李元吉面前得寸進尺。
别看李元吉吃了他幾次東西,表現的也很随和,就真以爲自己想問什麽就能問什麽了。
兩個人之間的身份,以及地位,有着天壤之别。
任何一次的逾越都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李元吉見老門官不再問東問西了,也就沒有再跟老門官說什麽,而是專心的烤着火,吃起了東西。
酒足飯飽以後,一個伺候在李淵身邊的谒者出現在了城門樓子内。
在躬身施禮過後,低聲道:“殿下,聖人差臣來傳話,說張亮之子已經學有所成了,不日就會返回荥陽,開設蒙學。”
李元吉聽到這話,渾身一震。
李淵将開設蒙學的事情接過去以後,說過會在年關的時候動手,如今這是要動手了嗎?
“我父親還說了什麽?”
李元吉盯着谒者問。
谒者緩緩的搖了搖頭。
李元吉沒有再追問,示意谒者可以下去了。
在谒者走後,李元吉陷入了沉思。
李淵已經動手了,那麽荥陽鄭氏的反撲也就快了。
在荥陽鄭氏反撲之前,必須得做一些準備才行。
雖說李淵已經全盤接手了此事,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不然很容易讓所有的謀劃付諸東流。
荥陽鄭氏雖說在李建成的事情上吃了大虧,将朝堂上的重要人物全搭了進去,但人家終究還是頂尖的世家豪門,底蘊十分深厚,跟其他的世家豪門關系也非常複雜。
所以對付起來必須全力以赴才行。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李元吉丢下這話,匆匆下了城門樓子。
在新搭建的高台邊上,找到了正在偷懶的李神通。
李神通在此次傩戲大祭中扮演的是五帝中的黑帝,戴的臉子十分誇張,所以很好找。
“王叔……”
李元吉輕忽。
正在假寐中的李神通一個激靈,睜開眼‘嗯’了一聲。
李元吉示意李神通找個地方坐下說話。
李神通看了看遠處的一根剛立起的柱子。
兩個人走到柱子下,李元吉疑問道:“王叔近些日子有沒有見過我父親?”
言外之意,李淵近期又沒有召見過他。
李神通狐疑的搖搖頭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李元吉一聽這話,就知道李淵近期沒找過李神通,也沒有跟李神通商量過對付荥陽鄭氏的事情。
當即也沒有深談的意思了,随口敷衍道:“我父親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麽,我以爲他會告訴你呢。”
李神通瞬間一個激靈,驚愕的瞪大眼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元吉擺擺手安撫道:“王叔不必緊張,不是什麽緊要的大事。”
李神通吞了口唾沫道:“但願吧……”
以李淵的身份,無論做什麽都不需要遮遮掩掩。
如果開始遮掩了,那就說明李淵做的事情很大,大到沒邊了。
而這種事,他能想到的就那麽一兩件。
其中一件就是從兒子手裏重新奪回權柄,重新執掌大唐的大權。
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也不是朝野上下所有人希望看到的。
因爲,大唐已經經曆了一次宮闱政變了,在政變過後,大唐的皇帝逐漸的交出了權柄,大唐的太子也成了一個吉祥物,大唐最厲害的親王成了庶民,還有嫡皇孫喪生,還有數位國公、數位國伯慘死在宮中。
再來一次的話,結局恐怕會更慘烈,更血腥,這不是朝野上下的所有人願意看到的。
所以他對這種事情非常敏感,隻要有那麽一點兒苗頭,他就會警惕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
見李神通似乎被吓到了,李元吉哭笑不得的解釋。
李神通将信将疑的道:“是真的就好……”
說完這話,李神通頓了一下道:“所以你特地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打聽一下,你父親到底在做什麽?”
不等李元吉開口,李神通又趕忙補充了一句,“有些話我必須提前跟你說清楚,我可以幫你打探,但你父親不讓我說的話,我是什麽也不會說的。”
這是被李淵吓怕了,不敢做任何忤逆李淵的事。
李元吉聽到這話覺得有些好笑。
誰能想到,在朝堂上威風凜凜的李神通,怕李淵居然怕成了這樣。
“王叔多慮了,我找你不是爲了打探消息,而是想請你幫忙。”
“幫什麽忙?”
李神通警惕的問。
李元吉笑道:“再過不久,有人可能會踩到張亮頭上,到時候需要你出面幫張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