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心頭冷笑,沒說話。
小女生的心思根本不用猜,什麽都寫在臉上。
那一種極不自然,極其心虛的感覺,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四……四哥,你要相信我,真的沒人教我……”
萬春眼看着李元吉不說話,趕緊爲自己辯解起來了。
隻是這不辯解還好,越辯解越顯得心虛。
李元吉淡然的道:“沒人就沒人呗,用不着解釋兩次。”
那種風輕雲淡,滿不在乎的語氣,聽的萬春心裏很不是滋味。
一面覺得李元吉壓根就沒相信她的話,心裏非常的害怕。
一面又覺得李元吉根本就不在乎她,心裏非常的難受。
她再怎麽說也是李元吉的妹妹,雖然不是嫡出的,但也跟李元吉在一起相處了許多年,李元吉這麽冷漠的對她,她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四哥……”
“行了。”
萬春蠕動着嘴唇,可憐巴巴的還想打一打感情牌。
李元吉根本不等她把話說完,就打斷了她,淡漠的道:“父親在哪裏?帶我過去吧。”
雖然萬春沒什麽城府,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很容易看出她是在說假話,但李元吉并沒有想着要窮追猛打,逼着她說出實話。
事實上,即便是不逼問萬春,他也猜得到是誰教萬春說的這些話。
左右逃不過他的那些便宜姐姐,以及萬春的準驸馬。
畢竟,萬春能接觸到的,有心機,又貪财,還會暗中教唆她的,就隻有她的那些便宜姐姐,以及她的準驸馬。
“父親在後殿賞花,我帶你過去……”
萬春見李元吉橫豎不接她的話茬,甚至有點不願意跟她多說話的意思,心裏很失落的低聲說了一句,乖巧的垂着頭,在前面帶起了路。
李元吉一邊跟着,一邊看着在前面垂着腦袋,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帶路的萬春,心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李家的男兒們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李家的女兒們也是一樣。
相比起事業心極強的李家男兒們,李家的女兒們就是另一個極端。
除了襄陽公主李敏,平陽公主李秀甯還算潔身自好外,剩下的在男女方面那是玩的真嗨。
髒唐這個名頭就是她們玩出來的。
其中佼佼者更是名留青史。
曆史上,李淵在位的時候,有人鎮着,她們還有所收斂,不敢外的太過,也不敢帶壞還沒有成人的姊妹。
李淵退位,晉升爲太上皇以後,她們就徹底玩瘋了。
什麽養面首、勾搭有婦之夫、教唆妹妹侄女們亂來,比比皆是。
其中鬧的最大的就是永嘉勾搭侄女婿,以及高陽跟辯機和尚親親我我。
不過,現在還好,成人的公主們并不多,李淵也沒有開啓無限造娃模式,目前已經成人的公主中,也就高密和桂陽喜歡玩。
長沙雖然跋扈了一些,驕橫了一些,但在男女之事上還算潔身自好,除了會經常在姊妹們面前毫不收斂的評價馮少師的能力外,并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襄陽不僅性子好,也很潔身自好,還很知書達理,可以說是大家閨秀的典範,跟窦誕相敬如賓,别說是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了,就算是跟窦誕吵架的次數也很少。
還有平陽,性子雖然一般般,但也很潔身自好。雖然看不上柴紹,跟柴紹分居了許多年,但從沒有在外面跟其他的男人有任何瓜葛,也從沒有給柴紹戴綠帽子。
可能是她的出身太高了,起點也太高了,成就也遠超這個時代所有女子,所以這個時代沒幾個人能配得上她。
畢竟,論出身、論地位、論功業,這個時代能比得上她,又或者壓過她的,全是她兄弟。
所以她隻能把眼光放低一點,嫁給柴紹。
而柴紹在她眼裏都是最低的标準,她又豈會看上那些以美色娛人的面首?
雖說柴紹在唐初的一衆人傑裏,也僅僅是中上之姿,可柴紹的能力,以及獲得的功業,也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
所以有柴紹這麽個最低的标準在,大唐幾乎沒幾個人能入她的法眼。
以上的這三位,之所以能做到潔身自好,全是太穆皇後調教的結果。
剩下的像是高密、桂陽,雖然也在太穆皇後的膝下承過歡,可她們出生的時候,太穆皇後已經有三個兒子,一個閨女了,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親生的兒子和閨女身上了,根本顧及不上她們。
所以她們和長沙、襄陽、平陽三位姐姐的性格、私德,才會大相徑庭。
萬春現在還小,還沒有出閣,這個時候就有人開始偷偷教她了,那她以後恐怕不會太好。
李元吉心中猶豫再三,最終在邁入延熹殿之前叫住了萬春。
“六妹啊,以後多跟二姊和三姊親近親近,少跟其他人來往。”
萬春聽到這話,先是仰起頭愣了愣,然後快速心虛的低下頭。
李元吉見此,就猜到了到底是誰教壞了她。
而他的話,她明顯沒有聽進去,不然的話,以她小小的年紀,以及那點沒有經過閱曆和心機加持的小心思,這會兒應該來一兩句坦白的。
李元吉心中長歎了一句,冷漠的道:“我可不想有一天……親手砍下你的頭……”
既然簡簡單單的告誡不頂用,那就來一點狠的!
就不信你不怕!
果然,萬春聽到這話,猛然擡起頭,一臉的驚恐,在看到李元吉那張冷漠的臉,以及冰冷的眼神以後,渾身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
李元吉沒有再搭理萬春,邁步進了延熹殿。
該驚醒的他都已經驚醒了,聽不聽就看萬春的了。
如果萬春不聽,還繼續跟着高密和桂陽不學好的話,那他不介意給萬春一些教訓。
至于說砍頭,那隻是說說而已。
隻要李淵還活着,隻要他沒有生出将李淵送上太上皇的位置,自己登上大唐的大寶,殺妹妹這種事情,還不能做。
李元吉進了延熹殿,找殿中的侍者問了一下,得到李淵的具體位置以後,繞過了殿内的屏風,出現在了殿後。
殿後是一處建在金水河上的風景苑,裏面載着不少從江南移植來的紅楓,還有幾棵柿子樹。
紅楓其實不适合種在北方,因爲紅楓耐旱能力一般,而且不耐澇,更不适合栽種在土地比較硬的長安,所以延熹菀裏的紅楓看着都是半死不活的。
雖然也挂有一些紅葉,但很稀少,看着不好看,也不精神,更沒有樹木被雨水打了以後的那種光鮮亮麗感。
看着有些灰撲撲的。
可即便是如此,在秋日的長安城裏,也是一景。
跟那已經挂果的柿子樹搭配在一起,也勉強能看。
不過,作爲資深美人鑒賞家的李淵,可沒心思欣賞這種毫無驚豔感的美景,他正蒙着雙眼,在萬花叢中摸魚。
一衆嬌豔欲滴的花朵們,在咯咯咯的笑着躲避他的追趕。
也不知道花朵們是想被他抓住呢,還是不想被他抓住。
如果說想被他抓住的話,那站着不要動就好了,幹嘛要扭着纖腰亂竄。
如果說不想被他抓住的話,那幹嘛又要咯咯咯的亂笑。
難道亂笑不會暴露她們的位置嗎?
李淵隻是蒙上了眼睛,又不是也堵上了耳朵。
在菀内的一角,李建成帶着鄭觀音和兒子,李世民帶着長孫和兒子,長沙、襄陽、高密、桂陽帶着驸馬,在那裏坐着。
在他們屁股底下,鋪着幾張毯子,毯子上還鋪有氈和席。
席上放着矮幾,矮幾上堆着瓜果和酒肉,看着像是在野外聚餐。
長沙的驸馬馮少師在考教李承乾的學問,在李承乾答上了他的問題以後,就會毫不猶豫的誇贊李承乾有多聰慧,有多厲害雲雲。
大家也笑着跟着一起誇,笑的非常假,誇的也非常假。
并且性子最不穩重的長沙還會在誇李承乾的同時,還會向菀口望幾眼。
不過,她也不知道是眼瞎,還是被什麽擋住了視線,愣是沒看到她等的人已經到菀口了。
倒是一直心不在焉的李建成,第一個發現了李元吉的身影,當即就意味深長的叫道:“哈哈哈,你們等的人來了……”
一瞬間,長沙、襄陽、高密、桂陽,以及她們的驸馬,齊齊望向了菀口。
長沙先是一喜,然後又闆起了臉,端起了她長姐的架子,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
這是還在記仇呢。
因爲她兒子當初被送到潭山文館的時候,不僅沒受到任何優待,反而挨了一頓毒打,爲此她還逼迫着馮少師帶上了她府上的侍衛們,到潭山文館去找茬了,最後被劉俊給勸了回去,她也挨了李淵一頓訓斥。
所以這件事雖然過去了,但這個梁子還沒有徹底解決。
相比起來,襄陽就和善多了,不僅笑臉相迎,還主動起身招呼。
“元吉,就等你了……”
剩下的人當中,隻有四個驸馬起身了,其他的依舊坐着。
李建成還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
鄭觀音的神情就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哥、二哥、大姊、二姊……”
李元吉換上了一副笑臉,主動走上前問人。
李建成笑眯眯的坐在原地沒反應,李世民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長沙坐在原地動都沒動,依舊闆着臉。
隻有襄陽和高密、桂陽三人回了一句。
四個驸馬則彎腰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