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邈疑問。
李元吉搖着頭道:“不急,在此之前我們還得先将各地的杏廬進行一個細緻的劃分。”
孫思邈疑惑的道:“怎麽劃分?”
李元吉直言道:“自然是分個甲乙丙丁。”
孫思邈皺起眉頭道:“病患可不能分三六九等。”
李元吉知道在孫思邈心裏,病患就是病患,不分三六九等,也沒有高低貴賤、輕重緩急之分,可不分三六九等,不分輕重緩急的話,以大唐如今的醫療條件,根本就不足以有效的治療天底下所有的病患。
所以還是要分。
李元吉感慨道:“孫先生,我知道對你對所有的病患都一視同仁,可高明的大夫有限,好一些的藥材也有限,病症也分輕重緩急。
有的人病輕,尋常的大夫就能看好,有的人病重,需要高明的大夫出手才能看好。
所以就得想辦法讓病症輕的去找尋常的大夫,讓病症重的去找高明的大夫。
不然的話,一口氣全湧到了高明的大夫面前,不僅耽誤高明的大夫救治重病症的時間,還耽誤别人救命。
就像是現在的長安杏廬一樣,病人們在到了以後,不論病症大小,都先找你,找不到你的情況下,才去找其他人。
一些有身份的,得了一點小病,到了這裏以後,就指名道姓的找你,根本不在乎其他重病人的死活。
要是能将重病症和輕病症分開的話,你是不是能救助更多的人?”
長安杏廬目前是什麽情況,孫思邈很清楚。
以長安杏廬的現狀向孫思邈說法,孫思邈很容易理解其中的道理。
事實上孫思邈自己爲了救助更多的重病症,也制定了一些規矩。
隻是長安城内的貴人們身份都高,來了以後,指名道姓的找孫思邈,其他人也不好阻攔。
所以孫思邈定的規矩,隻有他自己在遵守。
“那你說怎麽個分法?”
孫思邈想通了其中的利弊以後,緩緩的開口。
李元吉心裏早就有了答案,所以毫不猶豫的笑着道:“将道、州、縣、鄉的杏廬,以甲乙丙丁分爲四等,其中甲等的杏廬設在道治,乙等的杏廬設在州治,以此類推。
鄉等的杏廬治不了的,可以由杏廬裏的大夫出具相關的文書,轉到縣治,以此類推。
這樣一來,就能将所有的病人區分開來。
輕病症,尋常的大夫能治好的,在丁丙兩等杏廬診治即可。
重病症,需要高明的大夫診治的,就可以到甲乙兩等杏廬救治。”
孫思邈再次的陷入了沉默,分析起了這種分發的利弊。
這種分發在大唐有利也有弊。
由于道路不通,交通不便等多種因素,一些重病人很容易在趕路的途中就病發身亡。
最重要的是,這個時期的百姓們,在得了病以後,一般都會選擇硬抗,一直到抗不下去的時候才會去找大夫診治。
這種情況下,許多輕病症都變成了重病症,不及時救治的話,基本上都會一命嗚呼。
不過,即便是如此,該将杏廬分成四等,還是得分成四等。
因爲将病患區分開來,才能有效的利用上大唐現有的所有醫療資源,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所以即便是有弊端,即便是有遺憾,還是得這麽分。
“如此一來,一些得了急症的人,恐怕沒辦法及時得到救治了……”
孫思邈長長的歎息。
李元吉感歎道:“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沒辦法做到盡善盡美,我們隻能努力的将他做到最好。”
孫思邈點了一下頭,長歎着道:“你不必安撫臣,臣雖然可憐那些病患,但臣并不是迂腐之人。臣知道孰輕孰重。
既然你心裏已經有了盤算,那就按照你的來。
有什麽需要我出面的,盡管派人來告訴我一聲即可。”
李元吉點點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
孫思邈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笑的很牽強。
李元吉抱着兒子站起身笑道:“好了,該說的已經說完了,我也不用留在這裏打擾你了,我就先告辭了。”
孫思邈隻是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
李元吉抱着兒子出了長安杏廬,坐上了馬車以後就趕往了長安城。
回到長安城,回到太極宮以後,李元吉就派人招來了已經在史館内坐了大半年冷闆凳的許敬宗。
許敬宗一路面,一臉虔誠的向李元吉叩拜,就像是叩拜神佛一樣,看的李元吉十分不自在。
“臣許敬宗,參見殿下……”
許敬宗還想說兩句吉利話,拍一拍馬屁,但不等他說出來,李元吉就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的話,“許敬宗啊,你在史館内待的如何?跟孔穎達等人相處的可還愉快?”
許敬宗一臉的苦澀。
愉快?
一點兒也不愉快。
孔穎達等人不是學問大家,就是書法大家,他一個擅長詩詞歌賦的,在人家中間,還真吃不開。
再加上馬周一個名不經傳的人突然冒出來,騎在他們所有人頭上,他們都不自在。
每天對着馬周那張陌生的面孔,口口聲聲的稱呼人家爲館主,心裏别提有多不舒服了。
“怎麽不說話?難道很自在,自在的都不想離開了?”
李元吉調笑着問。
許敬宗趕忙道:“沒,沒有不想離開。”
李元吉又調笑道:“那就是想離開?爲什麽想離開呢?難道是馬周待你不好?”
許敬宗有點想哭了的沖動,不帶這麽玩人的,“馬館主待臣很好,臣隻是才疏學淺,在史館内實在是發揮不出任何作用,所以才想離開。”
李元吉故作恍然的道:“原來如此啊?那我有一項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勝任?”
“能!”
太能了啊!
隻要能讓我離開那個該死的史館,讓我幹什麽都行。
許敬宗嘴上痛快的答應着,心裏也在大聲的哀嚎。
李元吉滿意的點點頭道:“我準備将各州道的所有醫署改爲杏廬,讓所有的醫官們坐館診病。隻不過醫館知道了此事以後,未必肯答應,所以我要你幫我去完成這件事。
具體的我已經寫成了文策,你可以拿去看看。”
說着,李元吉從案幾上拿起了有關将醫署改爲杏廬的‘計劃書’,讓許敬宗看看。
許敬宗接過‘計劃書’,快速的閱覽了一遍後,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這件事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區别就在于說通那些醫官們出去坐診容易,建成四等杏廬難。
将一個官方的衙門剝離出來,重新整編,那到底是要以官方爲主,還是非官方爲主呢?
建立各個杏廬所耗費的錢财,以及招募更多的大夫們所需的錢财,又從哪裏來?
最重要的是,由他一個人去完成這件事的話,恐怕得耗費很久很久的時間。
這對他這個官迷而言,是不能忍受的。
“怎麽,有困難?”
李元吉見許敬宗遲遲不說話,笑眯眯的問。
許敬宗很想說有困難,而且困難非常大,可是面對李元吉笑眯眯的神情,他愣是說不出來。
李元吉見此,繼續道:“我知道這件事不好辦,所以你有什麽困難直說。一旦你離開了這裏,再說你有困難,我可就不願意聽了。”
許敬宗咬咬牙道:“這件事規模不小,臣一個人恐怕辦不成。”
李元吉點點頭道:“那你要多少人?”
許敬宗深深的一禮道:“臣希望殿下能賜臣一道手書,讓臣便宜行事。”
李元吉眉頭微微一揚。
從他掌權至今,除了在兵事上許過便宜行事之權外,在其他方面還沒許過便宜行事之權。
許敬宗還真敢說。
不過,許敬宗求的是手書,而不是令旗印信之類的東西,說明許敬宗還有分寸。
手書和令旗、印信不同,上面可以寫上便宜行事的具體範圍,可以約束手書的權柄。
不像是令旗和印信,那就真的沒辦法約束了,拿到手以後,隻要不造反,想幹嘛就幹嘛。
“你拿到手書以後,準備怎麽用?”
李元吉饒有興緻的盯着許敬宗問。
許敬宗沉聲道:“臣會先召集各州道所有的醫正,讓他們到長安城來共商大事,然後在他們到齊了以後,許之以重利,讓他們配合臣完成殿下交代的差事。”
這就是自上而下的去做事,先吃小魚,然後讓小魚們去吃蝦米。
隻要把小魚們全搞定了,讓小魚們跟自己全站在一條戰線上,那麽蝦米們也就翻不起什麽大浪了。
這種方法還是很不錯的,以許敬宗的政鬥水平,應該玩得轉。
李元吉呵呵笑道:“你不光會許他們重利,還會給他們許官吧?”
許敬宗一臉尴尬的點點頭。
隻是錢财的話,還不足以讓那些醫官們全部支持他,唯有許下官爵,才能讓那些醫官們全部倒戈。
李元吉繼續笑道:“看在你還算誠實的份上,我就給你一些便利。各道、州、縣、鄉的廬正,皆可授予一定的官職。
最高不能超過正五品下,j具體如何授予,由你自己衡量。
所以的舍正,也可以授予一定的官職。
餘者可分爲坐館和坐觀。
坐館者五年一考,出類拔萃者可以晉升爲官。
坐觀也是五年一考,出類拔萃者可以晉升爲坐館。”
“那醫官是不是升到正五品下就沒得升了?”
許敬宗急忙問道。
李元吉意味深長的笑道:“那倒不是,升到正五品下的時候,還可以進入太醫院,獲得更高的官職。若是有功于社稷者,我甚至不介意封爵。”
許敬宗噌的一下就揚起了頭,一臉的難以置信。
醫者向來都是很難獲得爵位的,一些有爵位在身的醫者,也是在從軍途中獲取了一些戰功,或者救治了什麽重要的人,才得到的爵位。
而這種人在大唐屈指可數。
如果醫者能通過晉升,并且通過醫療手段立功獲爵的話,那所有的醫者都會發了瘋的向大唐奉獻自己。
畢竟,能在保全自己醫德的情況下,通過醫療手段來獲取高貴的身份,沒有那個醫者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