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寶對此很不理解,總覺得這些人太沒節操了。
前一刻還在爲突厥奮戰,後一刻就開始爲大唐歡呼了。
他們的族人,他們的兄弟,甚至他們的父親,有可能還在戰場上躺着呢,可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
“不理解?”
李元吉瞧着宇文寶送完咥達以後,一臉懵的神情,笑着問。
宇文寶認真的點了點頭。
李元吉笑着道:“不理解就對了,因爲你如果理解了,你就不是唐人,而是突厥人了。”
宇文寶更懵了,下意識的道:“這些人可靠嗎?”
“可靠是可靠,因爲突厥人并沒有我們唐人那麽多心眼,什麽都浮于表面,他們現在表現的是什麽樣子的,心裏就是怎麽想的。
但你家殿下如果兌現不了給他們的承諾,那他們就一定會跟你家殿下翻臉的。”
李世民在這個時候哼哼着插話,似乎在發洩李元吉剝奪了他跟家人團聚的機會的不滿,也似乎在鄙夷李元吉給咥達的各種承諾。
越苦、越窮、越沒文化的地方的人,就越認死理。
對于大唐而言,西域毫無疑問是一個很苦、很窮、很沒文化的地方,所有西域人更認死理。
認到什麽地步了呢?
認到了一口唾沫一個釘的地步。
所以對他們說過的所有話,做出的所有承諾,都必須遵循。
如果不遵循,那他們就會以你背叛了他們爲由,毫不猶豫的背叛你。
所以在他們向大唐證明了他們的忠誠以後,大唐就必須接納他們,并且将許諾給他們的所有好處給他們。
在李世民看來,李元吉給的太多了,而且還是一次性給的,這就斷絕了反悔的機會,也斷絕了一點一點收服其心的機會。
畢竟,收服人心這種事情,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一點一點的賞賜,一點一點的給好處,并且在這個過程中驅使着他們去做任何你想讓他們做的事情,才是一個合格的過程。
一次性把好處全給他們了,等他們消化完了,并且得不到新的好處了,那他們就會開始陽奉陰違,開始在做事之前主動讨要好處。
時間長了,等他們的貪婪之心變大了,胃口也跟着變大了,大唐滿足不了他們了,他們還是會背叛。
甚至會變成一頭大唐親自養的,會反噬大唐的猛虎。
所以李世民覺得李元吉這件事幹的很糙,也很沒水平。
李元吉通過李世民的話,以及李世民的神情,猜到了李世民的心思,但卻沒多說什麽。
李世民隻看到了他給咥達,以及咥達的族人許諾了許多好處,但卻沒看到他需要咥達和咥達的族人證明他們的忠誠。
這種唯心的東西,真要是計較起來,是沒有上限的。
所以他可以在咥達和咥達的族人幫他打了幾場勝仗以後,認可他們的忠誠,也可以在咥達和咥達的族人們全死光了以後,再認可他們的忠誠。
具體怎麽樣算是忠誠,是他說了算的。
所以他可以憑借着這一點,牢牢的掌控住咥達和咥達的族人。
這就跟西域各個宗教的代言人們論虔誠是一樣的。
怎麽樣的虔誠才算是虔誠,全憑他們一張嘴說了算。
他們可以說獻上了一束花的人是神佛最虔誠的信徒,也可以說獻上全家人性命的人是神佛最虔誠的信徒。
具體虔不虔誠,全在他們一念之間。
他們也借此忽悠了西域人足足一千多年,直至信息發達的後世,還有一些人被他們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所以後世破除封建迷信,絕對算得上是一樁聰明又睿智的壯舉。
就是被壞人給利用了,做了不少禍害人的事。
“下一步我們該怎麽打?”
韓良在帶着三千甲士,以及一幫子已經開始憧憬新生活的突厥人離開了以後,李元吉命令宇文寶帶了一部分人去解馬嶺城之圍,然後命令剩下的人在原地紮營,同時打掃戰場。
在中軍大帳立好了以後,李元吉邀請李建成和李世民坐下,盯着李世民問。
李世民懶散的坐在帳篷内的一角,用裘皮裹着自己,哼了一聲道:“你都不準我見你嫂嫂和侄兒了,我爲什麽要幫你啊?
你去問你剛收服的虔誠的仆人去好了。”
說到此處,李世民一臉鄙夷的道:“還我尊貴的王,我的仆人,他不怕惡心,你也不怕惡心……”
李元吉有些無語的道:“你這是嫉妒吧?”
李世民嘴硬的呵呵笑道:“我會嫉妒?!”
李元吉也跟着呵呵笑道:“可我看你聽人家吹捧的時候,聽的挺開心的啊?現在人家開始吹捧我了,你又不開心了。你這不是嫉妒是什麽?”
李世民剛毅的臉上多出了一絲羞紅,惱羞成怒的辯解道:“我會嫉妒你?我領兵征讨劉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人的時候,被他們所有人吹捧,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匍匐在我面前親我的靴子,我都沒搭理。
我會嫉妒你?”
說到此處,李世民又譏諷的道:“我要是記得沒錯,我領兵征讨劉武周的時候,你正被劉武周麾下的宋金剛打的躲在被窩裏哭吧?
你在我招降了尉遲恭以後,一個勁的找他比試槊技,一個勁的找他麻煩,不就是因爲這個嗎?”
尉遲恭最初是在劉武周帳下的宋金剛麾下爲将,李世民擊潰宋金剛的時候,尉遲恭主動帶着麾下的四千多兵馬到唐營投降,這才被李世民納入帳下,歸順了大唐。
尉遲恭在宋金剛麾下效力的時候,打的最出名的一場仗就是兵進并州。
也就是李元吉的前身守并州的那會兒。
前身被打的抱頭鼠竄,這才跟尉遲恭結下了梁子,然後不顧身份去找尉遲恭比槊,目的是爲了找回場子,結果場子沒找回來,還把面子給丢了。
當然了,如果僅僅是因爲前身和尉遲恭在并州的戰場上結下了梁子,那前身還不至于不顧身份的去找尉遲恭比試。
真正促使前身不顧身份的去找尉遲恭比試的原因,是李世民。
前身在守并州的時候,尉遲恭各種猛,各種壓着前身打,打的前身丢了并州都逃了,結果李世民一到,才剛剛發力,尉遲恭就麻溜了投了。
這讓前身很沒面子,前身才不顧一切的去找尉遲恭麻煩。
前身丢的人,李元吉得幫忙找回來,不然以後他就沒辦法在李世民面前擡起頭做人了,所以李元吉看着李世民毫不猶豫的來了一句,“我一個勁的找尉遲恭麻煩?他也配?你現在把他叫來,我再跟他戰一場,讓你看看他有沒有資格被我找麻煩。”
李世民一下子被怼的說不出話了,隻能怒目相向。
現在把尉遲恭叫來跟李元吉打,那不是找死嘛。
先不說尉遲恭現在還癱着,就算沒癱,那也不是李元吉的對手。
在此前的征讨劉黑闼的戰事中,尉遲恭又不是沒跟李元吉較量過,被李元吉一下子打的斷了好幾根骨頭,在床榻上躺了一百多天才起來。
在此前的宮中政變中,又跟李元吉較量了一場,被打到現在都沒起來。
再跟李元吉打,那就是真找死了。
畢竟,這種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再讓尉遲恭跟李元吉較量一場,李元吉就得下死手了。
畢竟,李元吉現在是大唐最具權勢的王,王的威嚴不容挑釁,爲了維護自己的威嚴,李元吉一定會在第三次跟尉遲恭的較量中弄死尉遲恭。
對于這一點,李世民毫不懷疑。
因爲李元吉已經弄死了他手底下的王君廓、張士貴,以及高士廉了。
柴紹、程咬金、秦瓊、尉遲恭、李君羨等人也都被打成殘廢了。
所以李元吉絕對下得了死手。
“說到底你還是嫉妒我。”
李元吉見李世民偃旗息鼓,歇菜了,乘勝追擊。
李世民咬牙切齒的瞪了瞪眼,沒說話。
李元吉繼續道:“你以後嫉妒我的日子還長着呢。你要是不想被我天天刺激,就趕緊說接下來怎麽辦。”
李世民依舊沒說話,開始使起性子了。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氣道:“你這不是在幫我,而是在幫我李氏,幫你自己,以及嫂嫂和侄兒他們。
你要是不出手,那我就隻能讓其他人出手了。
其他人能不能将突厥人牢牢的擋在慶州,能不能在慶州擊潰突厥人,誰也不知道。
萬一其他人失手了,那突厥人勢必會兵臨長安。
咥達的話你也聽到了,楊政道也跟在颉利身邊,楊政道要什麽,你心裏應該清楚。”
楊政道身爲前隋的餘孽,能要什麽?
要的自然是複國,要的自然是大唐的江山。
一旦颉利帶着突厥人兵臨長安,并且有拿下長安的可能的話,那就沒有那麽容易退去了,也不會再想是以前一樣劫掠一票就走了。
他一定會在楊政道的蠱惑下,拿下關中全境,然後扶持楊政道上位,做兒皇帝。
相比起對突厥态度強硬,逼迫突厥上貢稱臣的李淵,颉利明顯會更喜歡對突厥态度謙卑,向突厥上貢稱臣的楊政道。
所以,大唐這一次說什麽也不能讓颉利兵臨長安,不然麻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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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