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家獨大了,他連一點兒生存空間也沒有了。
李綱、裴矩、陳叔達、蕭瑀、魏徵幾個人,三言兩語就把他需要幹什麽、該幹什麽、必須幹什麽給決定了,他連一點兒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李元吉瞧着李道宗的神情比吃了屎還難受,心裏暗暗發笑,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又添了一把火,“既然諸位覺得道宗适合,那就讓道宗去吧。至于調那一衛随道宗去,那就由孝恭、叔方你們二人跟道宗商量。”
李道宗聽到這話,神情更難看了。
不過這件事大家已經決議了,他鬥嘴又不是李綱等人的對手,隻能認命了。
誰叫他命苦呢。
沒有李孝恭那麽出挑,沒辦法獨當一面,又沒有其他弟弟們那麽廢,沒辦法像是豬一樣躺着享富貴,所以隻能任人拿捏了。
李元吉見李道宗似乎認命了,也就放心了。
這件事由李道宗去做确實合适。
李道宗不僅是徐世宗的同僚、戰友,也是殷開山的同僚、戰友。
論親近,他肯定跟殷開山更親近。
畢竟,他從掌兵起就是郡王,能跟他平等交流的也隻有殷開山這種官爵都達到了一定水準的人物,似徐世宗那種不上不下的家夥,根本沒辦法跟他平等交流。
有他配合着殷開山演戲,這一場戲一定會演的很精彩。
畢竟,敵我雙方的大腦是自己人,關系還很好,演起戲來自然事半功倍。
就是不知道被演的徐世宗知道了真相以後,會不會郁悶到吐血。
至于爲什麽讓李道宗跟李孝恭和謝叔方商量調那一衛的兵馬,也是爲了随後的戰事考慮。
随後大唐要面對的可不僅僅隻有都畿道平叛這一場戰事,還要面對突厥人的入侵,已經防備突厥人突然出現在長安城。
李孝恭是已經選定的應對突厥人入侵的統兵人選。
謝叔方也是已經選定的鎮守長安城的人選。
所以十二衛的所有兵馬,得有他們兩個先挑,剩下的才能給李道宗。
畢竟,李孝恭和謝叔方随後要面對的戰事才是最關鍵的,李道宗就是去劃水的,領的兵馬強不強,其實無關緊要。
李元吉之所以非要讓朝廷出一個人領兵去都畿道馳援,也是爲了迷惑人。
這其中就包括殷開山鼓動的那些造反的人,河北道的幾大門閥,以及随後會入侵大唐的突厥人。
這麽做是爲了不讓殷開山鼓動的那些人發現殷開山領着他們造反是算計好的,也是爲了不讓河北道的幾大門閥發現趙州李氏被滅是刻意爲之,更是爲了讓突厥人看到大唐内部已經亂成了一團,已經不得不調遣大軍鎮壓的假象。
隻要殷開山鼓動的那些人堅定不移的相信着殷開山,那都畿道的一切就會依照此前謀劃好的一點兒不差的執行下去。
隻要河北道的幾大門閥沒有發現趙州李氏被滅是刻意爲之的,他們就沒有借口向朝廷發難。
隻要突厥人信了大唐内部已經亂成了一團,并且将精銳都調出去平叛了,那突厥人在入侵大唐的時候,就沒有那麽謹慎小心了。
而在戰争這種事情上,一旦失去了謹慎小心,就很容易栽大跟頭。
“調兵的事情既然已經定了,那我們商議一下調集糧草的事情吧。”
李元吉在确定了由李道宗帶兵去馳援以後,再次開口。
李孝恭、李綱、裴矩、陳叔達、蕭瑀、魏徵幾乎齊齊皺起了眉頭。
對現在的大唐而言,調兵這種事情很容易,但調集糧草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畢竟,大唐的人口就在那兒擺着呢,每年能交上來的糧食就那麽一點,在發完了百官和萬吏的俸祿以後,也剩不下多少。
大唐此前又連年征戰,已經沒有多少糧食可以調集了,甚至還有一些寅吃卯糧的意思。
雖說大唐在攻破洛陽的時候,曾經從王世充手裏繳獲到了前隋留下的大糧倉,裏面裝滿了糧食,有傳言稱,裏面的糧食足夠大唐用十幾年,可這種話,都是李淵、李建成、李世民商量過了以後,說出去騙百姓的。
前隋是留下了許多糧倉,也留下了許多糧食,可隋末亂世的時候,被各地反王瓜分一空,一些糧倉也被反王們折騰幹淨了。
洛陽糧倉足夠大,王世充雖然消耗了一些,但也留下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在稍微接濟了一下大唐其他地方的糧倉以後,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說什麽夠大唐用十幾年,純粹就是個笑話。
先不說以前隋的國力每一歲能積攢多少糧食,就是隋炀帝開鑿運河、三征高句麗期間的耗費,就足以将前隋的家底掏的七七八八的。
不然也不會弄的民怨四起,反王層出不窮。
在巨大的開支前面,隋炀帝即便是橫征暴斂,又能積攢到多少家底?
就算他通過橫征暴斂積攢的不少家底,也不夠反王們造的,更不夠大唐用來赈濟天下。
畢竟,在亂世當中,百姓們都被挾裹着去當兵了,或者爲了避難跑來跑去,根本沒辦法安安心心的種糧。
所以在亂世當中,反王們消耗的基本上都是前隋的家底。
隋末亂世當中有多少路反王?
演義中說是七十二路,現實中隻怕更多。
畢竟,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反王,寫演義的人估計都不知道,也沒聽過。
所以他們所能消耗的糧食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
在世家門閥們一個個守住自己的糧倉坐看雲起雲湧的情況下,前隋就算留下再大的家底,也不夠反王們造的。
更别提留下一大批讓大唐去享福了。
如果前隋留下的家底真的富的流油的話,朱桀這一類的反王也不可能跑去吃人肉。
大唐在初期的時候,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河北道變成一個十裏無人煙,百裏無雞鳴的地方。
雖說大唐從立國以後,就一直在刻意的針對世家門閥,可百姓是無辜的啊。
百姓也是大唐的根基。
李世民能說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話,又豈會坐視百姓去而死,坐視河北道成爲一個沒什麽人煙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在悄沒的給了突厥人上千萬貫錢财以後,還要跟着長孫一起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如果前隋留下了足夠大唐吃十幾年的糧食的話,李世民需要這麽幹?
他不要面子的?
要知道,在困難時期,糧食可比錢值錢。
所以說什麽前隋在洛陽留下的糧倉裏的糧食足夠大唐吃十幾年,純粹是李淵、李建成、李世民爲了安定民心,放出去的假消息。
大唐在此前征讨劉黑闼的時候,爲籌措糧食的事情商量了半天,剛好印證了這一點。
李世民爲了承擔起籌措糧食的重任,派麾下的屬官去四處奔波,也印證了這一點。
如今同樣的困難落到了李元吉頭上了,而且他即将要面對的困難遠比征讨劉黑闼的時候更嚴重,所以不得不将李綱等人召集在一起商量商量。
李綱等人深知大唐在糧草方面的困境,所以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一時半刻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因爲他們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
“讓各地籌措一下的話,應該能籌措出一些糧食。”
蕭瑀在憋了半天以後,說出了這麽一句沒用的廢話。
李元吉、李綱等人看都沒看蕭瑀。
在大戰期間,從各地籌措糧食,那是必然之舉。
但各地都在休養生息階段,也沒有多少糧食可用,所以籌措不出多少糧食。
所以不能把希望壓在各地頭上。
魏徵在皺着眉頭思量了半天以後道:“如今國庫還能拿出多少糧食?”
陳叔達遲疑了一下道:“十多萬石……”
其中一部分糧食還是前段時間抄家抄的,不然還沒有這麽多糧食。
魏徵眉頭一下子皺的更緊了,“這也太少了吧?長安城内的百姓每一旬的消耗都不止這個數。”
這是一句實話,因爲長安城的人口已經突破到了七八十萬之數,并且還在增加,每一旬消耗的糧食也是個龐大的數字。
這個時期的百姓沒有那麽多副食,所以糧食的消耗非常大。
這也是關中地區的百姓喜歡用大碗的原因。
不是百姓們不想吃其他的,而是沒其他的可吃,所以隻能滿滿的裝一碗面,或者其他主食,來填飽肚子。
碗小了,填不飽肚子,也吃不飽。
陳叔達聽到魏徵的話,面色沉重的點了一下頭道:“各家糧商手裏倒是有糧,可咱們也不能明搶啊。再說了,在宮中出現的變故以後,各家糧商似乎是嗅到了會有戰事發生,所以瘋狂的囤糧,糧食的價錢也一路暴漲,如今已經暴漲到了百姓們快要吃不起糧的地步。
我們要是差人去征糧,或者收購糧食,恐怕糧食的價錢還會繼續漲下去,而且各家糧商會更加瘋狂的囤糧,從而造成百姓無糧可吃,或者吃不起糧的窘境。
到時候百姓們是會鬧市的。
現在的長安城已經經不起這種折騰了,也不能再出大亂子了。
所以長安城内我們能動用的糧食隻有十幾萬石。”
裴矩眨着眼,撫摸着胡須,若有所思的道:“不是剛剛夏收嘛,而且今夏還是個大豐收,怎麽會沒有糧了呢?”
李綱、陳叔達、蕭瑀三人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原本是有糧的,可宮中出現了變故,讓很多人嗅到了戰争可能要來臨了以後,就沒糧了。
至于糧食去那兒了,大家都知道,但沒辦法說。
國庫裏征的糧食,一部分被劃撥下去當百官的工資了,一部分被劃撥到各個衙門去做工程了,還有一部分被劃去幫李淵建造陵寝了,剩下的就隻有十幾萬石了。
當然了,造成這種局面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今歲的夏糧,陝東道、都畿道,以及各地的藩王,還沒有如數上繳糧食。
不然剛剛獲得了一個大豐收,朝廷也不至于窮到這種地步。
隻不過,陝東道、都畿道、以及各地不上繳糧食的藩王,該如何處置,得李元吉定奪,他們也不好議論。
以如今大唐的局勢看,李元吉面對這些人也隻能以安撫爲主,不能采取過激的行爲,不然人家很有可能反給李元吉看。
所以人家不上繳糧食,他們也不好說什麽,李元吉也不好興師動衆的去問罪。
“河北道和都畿道所需的糧食你們不用擔心,你們隻需要籌措出道宗率軍趕到都畿道所需的糧食,以及随後孝恭領兵出征期間所需的糧食即可。”
李元吉在李綱等人齊齊愁眉不展的時候,稍微交了一點底。
在洛陽到棣州,棣州到交州的海運貫通以後,糧食雖然仍舊是個問題,但還不至于卡脖子。
大不了厚待一番馮智戴,讓馮盎帶着人去交州外搶劫好了。
雖然将糧食從交州運到棣州,甚至棣州到洛陽的沿途不賺錢,甚至還會賠上好大一筆錢,但隻要能确保大軍所需的糧草能及時供應上,賠錢也就賠錢了。
反正近一年多,走水運和海運的大船也撈了一些,賠得起。
就是李孝恭随後所需要率領的大軍規模有些龐大,并且要趕赴到太原、雲州等地作戰,河北道的海運和水運大船,就是賠着巨額的本錢去運糧,也不一定供應得上。
所以還需要朝廷來籌措。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臣等倒是能想想辦法。”
陳叔達沉吟着說。
隻要不是馬上要一大批的糧食,那他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順便催促一下那些已經被招撫的陝東道官員和藩王們盡快把糧食交上來。
“那就讓任城王帶上三萬石糧食出發,剩下的糧食由沿途補足,随後臣等會以其他的方式将糧食補給沿途的各個衙門。
若有富裕的官員獻上大批糧草的,臣以爲應當賞賜。”
蕭瑀在思量了一下後,緩緩開口。
同時,蕭瑀、陳叔達、裴矩、李綱等人心裏都生出了一個心思,那就是将陝東道的官員調離的事情,必須得盡快做起來了。
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李元吉吩咐,隻要他們在年終總結的時候,依照吏部報上來的文書直接做就行了。
到時候隻需要給李元吉一個名單,由李元吉核準簽發就行了。
至于藩王們的調動,那就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了,得李元吉獨裁。
不過以他們對李元吉的了解,這種事情應該不會拖太久。
畢竟,以李元吉所展現出的霸道,是絕對不會允許這些人在下面拖朝廷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