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爲什麽見了我就跑?”
李元吉自動忽略了柴紹那一副被糟蹋了的神情,盯着柴紹問。
柴紹咬咬牙喊道:“不跑怎麽辦,等着被你羞辱嗎?”
李元吉故作疑惑道:“我羞辱過你嗎?你不說我都忘了。”
柴紹憤怒的瞪向李元吉。
李元吉幹巴巴笑道:“好了好了,别這麽看着我,我又不是你的殺父仇人。你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羞辱你了。”
柴紹仍舊憤怒的瞪着李元吉,根本不相信李元吉的話。
李元吉不得不重申道:“我說的是真的……”
柴紹面露猙獰的咬牙道:“你會這麽好心?”
李元吉失笑道:“我們又不是什麽生死仇敵,我因爲我三姊的事情欺負過你兩次,想來你已經長教訓了,我幹嘛還盯着你不放?”
柴紹半信半疑的冷哼了一聲。
李元吉繼續道:“你雖然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卻是一個好将軍。如今大唐的局勢如何,你應該很清楚。
我們即将迎來開國以來最大的一次難關。
渡過去了,我還是我的齊王殿下,你還是你的驸馬督尉,我們可以繼續享受我們的榮華富貴。
渡不過去了,我們很有可能會一起身死道消。
所以我們需要團結在一起,共度難關。”
柴紹稍微品味了一下李元吉的話,冷冷的笑道:“什麽共度難關,說的可真好聽。我看你是手裏的人不夠用了,所以才想起了我這個廢人。”
李元吉沒有隐瞞,緩緩的點了點頭。
确實有這方面的原因,但這不是最主要的。
柴紹繼續冷笑道:“我告訴你,你别做夢了。你把我變成了一個廢人,又百般羞辱我,想讓我爲你所用,根本不可能。”
李元吉盯着柴紹感慨道:“話不要說的這麽滿……”
柴紹仰起了脖子,執拗的道:“我就要說這麽滿。”
李元吉盯着柴紹認真的道:“那我三姊、哲威、令武,以及你柴氏上下所有人的安危,所有人的富貴,你就不管了?”
柴紹一愣,咬牙切齒的道:“怎麽,你想用他們威脅我?你可真夠下作的!”
李元吉緩緩搖頭道:“我沒想過用他們威脅你,跑去你柴氏上下所有人不說,我三姊那是我親阿姊,哲威和令武那也是我親外甥。
我怎麽可能用他們威脅人呢?
那我成什麽人了?”
柴紹冷哼了一聲道:“你是什麽人你心裏清楚!”
李元吉反問道:“你是什麽人你清楚嗎?”
柴紹一愣。
李元吉繼續道:“你是柴氏的家主,也是我三姊、哲威、令武他們的頂梁柱,更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
你真的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所有人身陷困境嗎?
真的能坐視妻兒淪爲别人的階下囚嗎?”
柴紹瞪起了眼珠子,憤恨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接着道:“我若猜得沒錯的話,突厥人一定會借着我大唐此次内亂南下,也一定會分派出一支兵馬奇襲長安城的。
如果長安城被攻破,我們都會淪爲突厥人的階下囚。
突厥人是怎麽對待階下囚的,你應該很清楚。”
柴紹當然清楚了。
昔日李氏還沒有成爲皇族,柴氏也沒有響應李氏起兵的時候,柴氏跟突厥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
見識過突厥人對待階下囚的方式。
那是相當的殘忍。
比漢人對待奴隸的方式還殘忍。
因爲在突厥人眼裏,階下囚根本就不是人,比畜生還不如。
突厥人不僅會讓階下囚幹最苦最累的活,還會讓階下囚像是牛馬羊一樣住在一個露天的圈裏。
每逢盛大節日,又或者重要祭祀,還會将階下囚拉出來刨心挖肝以敬神靈。
每逢戰事,需要消耗敵人兵力的時候,還會驅趕着階下囚去當炮灰。
最最重要的是,在突厥,牛馬羊還能吃草吃個飽,可階下囚,能有的吃就不錯了,至于說吃飽,根本就是一種奢望。
如果說突厥人有一天大發慈悲的準備讓你吃飽,那你就得做好赴死的準備,也得做好化身爲魔的準備。
因爲突厥人的主要食物是肉食,他們又舍不得給階下囚吃他們的牛羊,因爲那是他們最看重的财富,所以他們能讓你吃的,隻有你同類的屍骸。
就這,還得等有戰事發生,突厥人需要你當炮灰的時候。
所以,柴紹說什麽也不會讓妻子、兒子、族人淪爲突厥人的階下囚。
所以他悲憤的沖李元吉怒吼了一句,“李元吉!你是個混賬!!”
李元吉聽到這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樂了,他盯着柴紹笑嘻嘻的道:“看來你是答應了……”
柴紹悲憤的瞪着李元吉,後槽牙咬的咯嘣作響。
他不想答應,一萬個不想答應。
可他不答應不行。
因爲他是個男人,一個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一個有家有室,有妻子兒子需要照顧的男人。
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妻子兒子淪爲階下囚,更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妻子兒子被人糟蹋。
所以他心裏即便是一萬個不想答應,也不得不答應。
李元吉感慨着笑道:“答應的好啊,答應的恰到好處,我剛好有一個重任要交給你,這個重任也非你不可。”
柴紹像是看仇人一樣的看着李元吉,沒說話。
李元吉繼續道:“我需要你去幫我招撫我二哥麾下的八大統軍府。你在我二哥手底下待過,他們應該對你很熟悉,也應該會聽你的,他們如今群龍無首,很容易鬧出亂子,說不定還會成爲突厥人攻破長安城的幫兇。
所以我需要你好好的安撫他們,并且将他們重新整編,讓他們化身爲我大唐的助力,而不是我大唐的一顆毒瘤。”
柴紹難以置信的瞪起眼,眼中充滿了悲憤,牙齒咬的咯嘣作響的嘶吼道:“你要利用我?!”
話說到這個份上,柴紹總算明白了李元吉的險惡用心了。
李元吉這是沒有合适的人手去招撫李世民麾下的八大統軍府,又礙于八大統軍府會形成的威脅,所以才找上了他。
想利用他在李世民麾下充任過将軍的便利,去招撫李世民麾下八大統軍府,然後收爲己用。
這件事目前爲止,确實隻有他适合幹。
因爲李世民也好,李世民手底下的那些将校也罷,之前都把他‘傷’的不輕,所以他不可能再爲李世民效力了。
像是李世民手底下那些李元吉剛剛招降的将校,他們對李元吉是忠是奸,李元吉短時間内根本分辨不出來。
所以李元吉根本不敢用他們去招撫李世民麾下的八大統軍府。
這件事本身其實沒有任何壞處,如果做成了,對現在的大唐而言,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所以這件事本身并沒有讓他感到憤怒,也沒有讓他感到難以置信。
真正讓他憤怒的,真正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李元吉讓他這個在李世民手底下當過差的人去做這件事情。
李元吉這是要他去掘舊主的根基。
這不地道,也很下作,對他的名聲會有很大的影響。
那些自我标榜爲道德模範的官員,會在對上他的時候,用這件事噴他一輩子的。
李元吉面對柴紹的嘶吼,感歎着道:“話别說的那麽難聽嘛,什麽叫做利用?借人牟利,并且不告訴對方真相的作爲,那才叫利用。
我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你,我需要你去做什麽。
再說了,讓你去招撫我二哥麾下八大統軍府,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父親的意思。
我父親要将他手裏的兵馬從左手倒騰到右手,誰能說他這麽做不對?”
再怎麽說,李淵也是大唐的主宰,李淵即便是把手裏所有的東西全給了兒子,要收回去,也沒人會說李淵這麽做不對。
因爲從名義上講,大唐的一切都是李淵的。
李淵想給就給,想收回就收回。
誰也沒辦法說李淵這麽做不對。
爲了說服柴紹去做這個招撫李世民麾下八大統軍府的人,李元吉小小的撒了個慌。
不過,李元吉不怕柴紹去找李淵求證,因爲李淵如今正盡情的放縱着呢,是沒心情理會他這個已經廢了的女婿的。
所以柴紹即便是跑去了兩儀殿,也見不到李淵。
即便是費盡心機的見到了李淵,李淵也不一定有閑心跟他讨論一下這個問題。
說不定還會逼着他一起放浪形骸。
就他現在這個半癱的身子骨,别說是放浪形骸了,稍微有點大動作,都能奪去他半條命。
“那你也是在利用我!”
柴紹沒辦法反駁李元吉的話,因爲李元吉的話确實占理,所以他隻能固執的堅持己見,以此來維護他最後的倔強。
李元吉見講理講不通,沒好氣的道:“你要是非說我是在利用你的話,那你就當我是在利用你好了。”
柴紹一下子愣住了,沒料到李元吉這麽快就‘服軟’了。
一時間也不知道說啥好了。
他很想跟李元吉喊一聲‘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被你利用的’。
但這話他喊不出來。
因爲他很清楚,李世民麾下的八大統軍府,在突厥人來襲的時候,對大唐而言意味着什麽。
這關系到他妻兒以後會不會平安喜樂的活下去,也關系到他柴氏上下的富貴。
所以他即便是知道了自己被利用了,也隻能忍辱負重的被人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