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
李元吉理都沒有再理魏徵,邁步就往石階上走去。
魏徵還有話要說,卻被窦軌給阻止了,“人家已經懶得搭理你了,你還要自讨沒趣?你沒看出來他根本不會幫我們嗎?”
“那還不是因爲伱窦氏……”
馮立小聲的插了一句嘴。
窦軌那黑白參半的眉頭一下子就立起來了,吹胡子瞪眼的沖着馮立厲喝道:“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
馮立也不知道是這些日子在窦軌手底下伏低做小積攢了很多怨氣,還是覺得李建成真要涼了,大家要樹倒猢狲散了,突然硬氣了起來,仰起頭盯着窦軌低喝道:“我說,要不是你們窦氏貪财,非要幫着趙州李氏跟他作對,把人得罪死了,以他的性格,也不會不幫殿下。”
窦軌義憤填膺,他沒料到一向在他面前跟條狗似的的馮立,居然突然硬氣起來了,還将李元吉不幫李建成的事情怪罪到了他頭上。
他當即就要反唇相譏,并且準備厲聲懼色的教訓馮力一頓。
隻是話還沒說出口,就感受到了周遭的其他人定定的盯着他。
一瞬間,他明白了。
不止馮立一個人這麽想,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類似的想法。
如果僅僅是馮立一個人這麽想,他還能憑借着自身的身份和資曆壓下去,喝斥一番,然後在事後好好的教訓馮立一頓,讓馮立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窦氏家主的威嚴。
可如果東宮的同僚都這麽想,那他就沒辦法憑借着自身的身份和資曆壓下去了。
雖說在東宮的同僚當中,沒有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能比得上他,但能到東宮充任屬官的,一個個底蘊都不俗,全部加起來對付他的話,他身份和地位即便是再高,也扛不住。
當即,他惡狠狠的瞪了馮立一眼,向其他同僚冷冷的道:“你們别忘了,他跟殿下的關系本來就不好,殿下此前還聲讨過他。
他不願意幫殿下,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我窦氏的錯。”
馮立哼了一聲,不依不饒的道:“殿下是什麽時候跟他交惡的?還不是在你窦氏跟他交惡之後?”
窦軌猛然瞪大了眼睛,要站起身。
裴矩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冷喝道:“夠了!你們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說着,裴矩望了望甘露殿殿内,又冷聲道:“殿下如今在裏面遭遇着怎樣的危險,我們誰也不知道,殿下如今是否完好無損,我們更不知道。
你們不想着如何爲殿下解圍,如何讓殿下盡快逃脫危局,反倒在這裏窩裏鬥,像什麽樣子?”
鄭善果苦着臉道:“裴公,不是我們不想着爲殿下解圍,也不是我們不想着讓殿下盡快逃脫危危局。
實在是我們有心無力啊。”
其他人或前或後,跟着一起點頭。
李建成此次遭遇的麻煩,不僅難以啓齒,也難以應對。
因爲他觸怒的是大唐權柄最高的李淵。
他所犯的事情,也觸及到了李淵的底線,甚至也觸及到了道德的底線
李淵要如何處置李建成,根本不是外人能夠插得上手的。
沒看到太極宮已經被李淵的親兵給封了嗎?
現在在這座宮殿裏,李淵可以一言決斷所有人的生死。
所以李淵會如何處置李建成,全在李淵的一念之間,旁人即便是再怎麽努力,隻要李淵不動搖,也無濟于事。
“我們現在别說幫助殿下了,就連進甘露殿幫殿下說一句好話,也做不到。”
魏徵長籲短歎的說着。
左右屯衛的大将軍,左右備身府的大将軍,如今都在甘露殿門口守着。
沒有李淵的準許,他們是不會放任何人進去的。
普天之下,如果說還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走進甘露殿的話,那就隻有李元吉了。
畢竟,李元吉是不會在乎李淵的禁令的,也不會在乎李淵對他喊打喊殺的。
李淵真要殺他的話,他絕對不會像是李建成一樣,待在甘露殿不出來,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跑掉的。
李淵在他跑掉之後,無論如何懲罰他,等到氣消了以後,他還是那個威風八面、嚣張跋扈、不可一世的齊王殿下。
李元吉确實如同東宮屬官猜測的一樣,沒有在乎李淵的禁令。
在他登上石階第十三階的時候,劉俊手中的信旗不好使了。
右屯衛的大将軍,左右将軍,如同三尊鐵塔一樣的攔在了路前,聲音冰冷的說了一句,“聖人有令,不許任何人進入甘露殿。
殿下還是請回吧。”
劉俊焦急的跺着腳跟人家解釋。
人家卻充耳不聞。
李元吉耳聽着甘露殿内傳出來的陣陣喊打喊殺聲,以及陣陣解釋聲,以及陣陣幫忙解釋聲,微微挑起了眉頭問道:“我二哥是不是也到了?”
右屯衛大将軍沒有吭聲。
左右将軍亦是如此。
劉俊急的都快将手中的信旗怼道人家臉上了,但人家就是沒有反應,就是不讓過。
“呼……”
李元吉吐了一口氣,緩緩的上前,在右屯衛大将軍、左右将軍警惕的注視下,就是一巴掌。
右屯衛大将軍就像是遭受到了什麽猛烈的重擊,身子在原地轉了半圈,滾下了石階。
左右将軍立馬快速的往後退了一步,大聲的喊了起來。
“列陣!”
“禦敵!”
“……”
李元吉不等守在甘露殿門口的右屯衛的人聚集過來,伸出雙手又是兩個巴掌,将左右将軍也打下了石階。
右屯衛的人在這個時候已經聚集過來了,左屯衛大将軍和左右将軍也帶着人開始列陣。
左右備身府的大将軍和将軍也有了動作。
李元吉冷冷的看着上千人在極短的時間内組成了四個戰陣,攔在了甘露殿前,不重不輕的問了一句,“你們也想滾下去?”
左屯衛大将軍和左右備身府大将軍互相交流了一番眼神,神情有些複雜,但卻沒有絲毫讓開的動作。
李元吉見此,開始四處找起了趁手的家夥。
右備身府大将軍見此,深吸了一口氣對其他幾位同僚道:“放行吧,我們攔不住的。如果傷了他,以他的性子,一定會跟我們沒完沒了。
在聖人那裏,我們也讨不到好。”
“那……聖人事後怪罪下來……”
左屯衛大将軍遲疑着說。
左備身府大将軍歎了一口氣道:“我們一起擔!”
左屯衛大将軍聽到這話,便不再多言,在看到了左右備身府的大将軍吩咐千牛備身和備身們讓出一條道以後,也吩咐左右屯衛的人讓出了一條道。
李元吉見此,停下了四處尋找趁手的家夥的舉動,瞥了三個大将軍,以及六個将軍一眼,在劉俊千恩萬謝,以及一聲聲的催促聲中,繼續拾階而上。
很快就到了甘露殿的門口。
雖然殿内傳出了各種聲音,聽着很熱鬧,但李元吉卻沒有心思去關注殿内,反而愣愣的注視起了殿門口的柱子。
柱子上綁着一個人,是李元吉的老熟人。
此刻正被宦官用一柄極小的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剮肉。
看他肩膀上鮮血橫流,且少了一大塊,再看宦官身邊的盤子裏放着的堆成了一座小山的肉片,顯然是被剮很久了。
“他這是……”
李元吉盯着正在被剮肉的尹阿鼠,不解的問劉俊。
劉俊兇狠的瞪了尹阿鼠一眼,咬牙切齒的道:“就是他在把守兩儀門的時候給開的方便之門!”
哦!
那他死定了。
自古以來做王婆的,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尤其是在皇帝和太子之間做王婆的,就更沒有好下場。
被千刀萬剮應該隻是個開始,回頭他的妻子兒女,以及三族,應該也要步他後塵。
“可惜了……”
李元吉在心裏感慨了一句。
尹阿鼠這個人雖然不堪,妥妥的小人一枚,但真的很好用,尤其是在刺探情報方面。
他總是能用自己的各種渠道,探聽到很多别人談聽不到的消息。
此前,他提供的幾個消息都跟準确,給了李元吉不小的幫助。
如果他沒有把李淵得罪死了的話,李元吉其實不介意救救他的。
畢竟,穿越之初他們之間雖然鬧出了點不愉快,但随後相處的還是很愉快的。
至少李元吉是這麽認爲的。
所以他如果不是必死無疑的話,李元吉是不介意伸出援手的。
可惜。
他現在是必死無疑。
所以李元吉隻有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尹阿鼠在嗚嗚嗚哀嚎的同時,也看到了李元吉,他拼命的向李元吉發出各種聲音,希望李元吉能救救他,但他嘴裏塞着東西,隻能發出嗚嗚嗚的悶聲。
李元吉又裝作看不到他,又豈會聽到他嗚嗚嗚的悶聲。
“大家!手下留情啊!”
在李元吉越過了尹阿鼠,準備邁過甘露殿門檻的時候,劉俊突然哀嚎一聲,風一般的沖進了甘露殿。
李元吉伸長脖子往裏一瞧,就看到了李淵披頭散發的拎着一柄寶劍,正在追着砍李建成。
李建成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居然不躲,隻是咬着牙盯着李淵一個勁的說道:“父親!此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兒臣!兒臣絕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父親的事!”
他不躲倒好,卻苦了李世民了。
李世民爲了救他,生生的挨了李淵一劍,胳膊上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橫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