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聽到李淵這話,愣愣的瞪起了眼,就連應允也忘了。
李淵現在封了李秀甯爲并州大都督,那李元吉該怎麽辦?
要知道,一個州是不能有兩個大都督的。
不然令出二門,很容易出亂子的。
李淵說完話,見劉俊愣愣的待在原地沒有動,語氣不善的道:“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去傳旨?”
劉俊聽到這話,隻好先應允了一聲,然後再提醒道:“大家,現在齊王殿下是并州大都督,您要是封平陽公主殿下爲并州大都督的話,會出亂子的。”
劉俊說完這話,就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淵。
他覺得,李淵應該很清楚一個州是不能有兩個大都督的,之所以說出了封李秀甯爲并州大都督的話,恐怕有其他用意。
隻是究竟是什麽用意,不好猜,所以還得問清楚了才好。
不然李元吉要是爲此事鬧起來了,李秀甯要是爲了顧及姊弟情誼,說什麽也不受,那就麻煩了。
到時候李淵可以繼續在兩儀殿,或者甘露殿吃喝玩樂,他就麻煩了。
不僅得應對李元吉的刁難和責問,還得勸李秀甯收下旨意。
李淵瞪了瞪眼,沒好氣的道:“我會在秀甯抵達葦澤關前,改封那個逆子爲冀州或者青州大都督的。具體封那個,你讓那個逆子自己選。
反正都在他的河北道以内,封那個對他而言都一樣。”
劉俊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道:“齊王殿下那麽氣您,您還寵着他呀?”
李淵惱怒的道:“我是寵着他嗎?我是拿他無可奈何。”
劉俊一下子更樂了。
也就李元吉能把李淵氣的捶胸頓足的,也就李元吉在氣完了李淵以後,李淵拿他無可奈何。
換一個人,你看李淵不玩死他。
這其中就包括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建成和李世民有所求,所以他們即便跟李元吉一樣,也是李淵的兒子,照樣會被李淵玩弄。
隻要李淵依仗着他們所求對他們下手,他們會躺平了任由李淵玩弄。
之前李淵封了太極宮,逼他們殺心愛的人、心愛的馬,就是個例子。
反觀李元吉就不一樣。
李元吉無所求,李淵沒辦法依仗着李元吉的所求對他下手,自然就玩弄不了他,也拿他無可奈何。
可以說,李元吉就是無欲則剛的典範。
李淵在不開心的時候,就不喜歡看到别人看信,所以在看到劉俊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以後,就吹胡子瞪眼的喊了一句,“笑什麽笑,有什麽可笑的,還不去傳旨?”
劉俊趕忙答應了一聲,快速的出了兩儀殿去傳旨了。
沒過多久,李秀甯就被放出了宗正寺,一應的官爵、待遇,也回到了從前,甚至比從前更勝。
相關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太極宮,并且逐漸的向宮外蔓延。
有人得知了這個消息,大笑了許久,召集了一衆心腹,開起了宴會。
有人得知了這個消息,摔碎了心愛的硯台,将自己關在了書殿内,生起了悶氣。
也有人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似乎李秀甯被囚禁與否,跟他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這就是世界本來的模樣,無論離開了誰,都會繼續運轉。
有可能會因爲離開了某個人,調轉運轉的方向。
但無論怎麽調轉,都脫離不了本質。
李元吉一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得到這個消息,然後就興緻勃勃的邀請了李孝恭、任瑰、淩敬一起飲宴。
李孝恭、任瑰、淩敬三個人正在爲洛陽到餘杭、餘杭到揚州入海口的漕運忙的不可開交,所以被強行叫過來的時候,都有怨念。
隻不過任瑰和淩敬不敢撒出來。
李孝恭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所以在涼亭内坐定以後,就開始抱怨,“你說說伱,這不過年不過節的,請我們飲宴做什麽,嫌我們不夠忙嗎?”
李元吉吩咐人給李孝恭上了一桌李孝恭喜歡吃的酒菜,然後才笑道:“是不過年不過節的,但是我無心之中辦成了一件我很在意的事情,我現在心情非常愉悅,是不是得喝兩杯?”
任瑰和淩敬剛剛才從侍婢手中拿到酒盞,聽到這話,臉上齊齊擠出了一絲笑容,生硬的點了點頭。
李孝恭依舊不滿,捧着酒壺猛灌了一口後,罵罵咧咧的道:“你心情愉悅,想喝兩杯,你自己一個人喝就得了,幹嘛要拽上我們?
你知不知道我們正忙到關鍵的地方。
眼看着就要将洛陽到餘杭的漕運上的所有問題全部解決了,被你這麽一攪和,腦子裏想到的好主意全沒了。
回頭還得重新想,說不定還得全部推到重來。
你說說你是不是在害人?”
李元吉心情很好,也不生氣,樂呵呵的道:“一個人喝有什麽意思,還是大家一起喝才有意思。”
李孝恭又灌了一口酒,還咬了一口桌子上的肉,然後又哼哼唧唧的道:“你倒是有意思了,我們可就倒黴了。”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笑眯眯的看向了任瑰和淩敬,問道:“你們覺得你們自己倒黴嗎?”
任瑰和淩敬剛剛碰完了杯,正準備喝一口,聽到這話,愣了一下,然後神情古怪的一起搖頭。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嫌棄的道:“看,人家都不覺得倒黴,就你事多。”
李孝恭‘咚’的一下将酒壺蹲在了桌子上,瞪着眼睛喝道:“他們那是怕你,不敢說實話。”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反問道:“那你怎麽不怕呢?”
“你!”
李孝恭眼睛又瞪大了幾分要回話。
李元吉又擺擺手道:“行了,别沒完沒了的。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鬥嘴,你可别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來!一起爲我三姊掙脫牢籠喝一杯!”
李元吉根本不給李孝恭繼續說話的機會,在怼了李孝恭一句以後,就端起酒盞邀請任瑰和淩敬喝酒。
任瑰和淩敬趕忙舉起了酒盞,遙遙跟李元吉敬了一下後,一飲而盡。
至于李元吉的話,他們一句也沒有接。
不是他們不想接,而是沒辦法接。
李元吉把李秀甯比作了囚徒,把宗正寺比作了牢籠,那他們還能說什麽?
說李元說的對?
說李秀甯這個大唐的嫡長公主就是囚徒,說宗正寺那個專門教育皇子龍孫的地方就是牢籠?
那大唐的皇族成啥了?
一群作奸犯科的囚徒?
一群匪類?
那李淵知道了以後還不得滅了他們的口?!
雖然這話是李元吉起的頭,又是随便說說的,上升不到上綱上線的地步。
但是呢,他們還是得謹言慎行。
萬一那天李淵心情不好了,在意起了這種事情,那他們就得涼。
這終究是一個一人爲主宰的社會,而不是一個法治社會。
所以說話做事都得依着皇帝的性子來,必須謹言慎行,力求不留下任何把柄。
不然很有可能就會倒黴。
因言獲罪,因言被殺了全家、誅了三族的人,在大唐又不是沒有。
那個人曾經還是皇帝的近臣,皇帝的從龍功臣呢。
皇帝還不是說殺就殺。
所以啊,能不說會觸皇帝眉頭的話,就不說。
任瑰和淩敬心有顧忌,在這種話題上就變成了啞巴人,隻是一個勁的喝酒。
李孝恭就沒有這種顧忌了,他可是皇帝的侄子,從宗族上講,他跟皇帝算是一體的,所以隻要不造反,說一兩句能讓皇帝皺眉頭的糊塗話,也不會倒黴,更不會死。
所以李孝恭毫不猶豫的接過李元吉的話茬,一臉鄙夷的道:“還爲我三姊掙脫囚籠喝一杯?
那是囚籠嗎?那是宗正寺。
就你三姊那個身份,以及你所展現出來的護姊的霸道,她在裏面,誰敢怠慢她,誰敢欺負她?
還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等出來一看,說不定胖了一圈呢。
所以有什麽可喝的?”
李元吉憐憫的看了李孝恭一眼,用一種高人一等的口吻道:“像你這種自己将自己關在籠子裏的人,根本不懂人們對自由的向往。”
李孝恭徹底惱了,拍桌而起,大喝道:“誰生下來就是被關在籠子裏的?誰又願意自己将自己關在籠子裏?
還不都是被逼的?!”
任瑰和淩敬見李孝恭真的動了肝火,話說的也越來越危險了,趕忙勸了起來。
李元吉見李孝恭真的動了肝火,略微愣了一下,想了想李孝恭現在的處境,大緻就明白了李孝恭爲什麽動肝火了。
他這話算是戳到了李孝恭的痛處。
因爲李孝恭現在就是一頭被李淵逼的自己将自己關進籠子裏的猛虎。
所以聽到這種話,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不過,李元吉沒有想過給李孝恭道歉,也沒有跟任瑰和淩敬一起去勸李孝恭。
他靜靜的看着李孝恭,等着李孝恭把肚子裏的氣撒完。
李孝恭不是在沖着他發火,而是在借着這種機會在宣洩肚子裏的怨氣。
也唯有在他這裏,李孝恭才能毫無顧忌的宣洩一下肚子裏的怨氣。
在其他地方,在其他人面前,李孝恭隻能憋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