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曦曦去給師娘拿包子,周顧藍忽然想起什麽,小跑過去把妹妹的作業本帶過來。
齊雲成不清楚她幹嘛那麽大興趣,翻看本子的第一頁後,瞬間明了。
這數字讓她寫的,各有各的好看。
自家閨女看來沒什麽學習的心,能寫好幾個數字就算不易,名字更别提,每次讓她好好寫名字都要死要活。
因爲還小,手部肌肉沒鍛煉,一筆一劃需要非常注意才能寫下來,哪怕三四筆都要好幾秒,可想而知寫自己名字是什麽狀态。
沒有一分來鍾寫不利索。
不過看着曦曦的字當父親的心裏有點愧疚,走這麽久她沒有好好看過她的作業,今天回來才正式看一眼。
平時光記得她吃了。
“媽媽給。”
從廚房裏出來拿着兩個包子,曦曦給媽媽一個,再給自己留一個,而轉頭發現爸爸看着自己的作業故意開口說一句。
“曦曦努力寫完了。”
“嗯,非常利害。”
小丫頭得意起來,不枉費她把九個8字的兩個圈費力地堆在一起。
“爸爸吃不吃包子,曦曦的給你吃。”擡手把已經咬了一口,見着餡的包子遞給爸爸。
齊雲成沒有拒絕,大晚上忙活回來不可能不餓,于是接過來殘缺的包子咬一口,嶽母做的包子,餡兒很足。
哪怕閨女和小兒子的嘴巴,輕輕一咬都能見着裏面香氣十足的肉。
小丫頭自己則趕緊再去拿一個吃,無論如何嘴上不可能虧待。
于是這麽一晚上足夠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天說些話,終于回來,齊雲成和宋軼兩個人不可能不高興。
還計劃帶着一家人又去哪玩玩。
不差錢去哪都可以。
但在玩的同時,鼓曲那邊需要他操心,好不容易回來肯定得過去看看,和老先生打個照面告訴自己回來。
所以周六的時候,晚上過去了一趟。
一過去,老先生們很開心。
在後台一直圍繞他轉,哪怕身爲師爺的白派先生李樹聲知道孩子回來,都難得過來演出一趟。
鼓曲社開辦後,他說過隻會在鼓曲社演,但平時不光演出,還教育孩子,導緻隻能時不時來鼓曲社唱。
要知道今年他78歲,在一幫老人當中,他的歲數都算名列前茅。
但即便這樣,也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情,可見老先生一直散放着鼓曲的餘晖。
他過來,外加一幫的演員。
齊雲成正式告訴一下藍藍之後場子,其實他們都知道,王蕙最近一直在鼓曲社,怎麽可能不告訴,但孩子再說一遍。
三四位老先生坐在旁邊,都願意再聽一遍他的安排,包括綱絲節過後鼓曲社的擴場。
不過增加演出時間,老先生不能閑着,需要他們來推薦推薦幾位好的學員出來。
鼓曲社開辦這麽久,肯定存在不少經驗足或者被觀衆臉熟認可的一些年輕人,推薦出來到時候安排之後的演出會更容易些。
“好哇,這樣最好了,要推薦雲成我給你推薦啊。有幾位孩子真的已經不錯了。”
稍微年輕的文愛雲第一時間說話,一直擔任教學的她太知道哪些位不錯。
爲此今天晚上又是一個忙碌的夜晚,齊雲成坐在老先生周圍不斷聽着他們訴說,時不時還拿起筆記下來名字。
不記下來不行,這麽久沒管鼓曲社,哪知道哪些演員好,哪些演員需要注意。
所以全程聽得認真。
他認真的同時,王蕙是在後台的,她不參與談話。
默默站在旁邊看着孩子模樣,一看從剛才起她的嘴角便沒有下去過,雲成一回來鼓曲社可是有了主心骨。
别看王蕙應該才是鼓曲社的老闆,也是這裏主心骨,平時都她忙。
先生們也和她關系好,當年各種照顧她。
現在她各種照顧先生們。
可到底雲成歲數在這,能耐在這,老先生的偏愛愈演愈烈。
“雲成,我給你剝一個水果吃,歇會兒再說吧,那麽多事情聊不完。”
忽然張雅麗老先生,親手遞過來一個光溜溜的蘋果。
蘋果遞過來,齊雲成受寵若驚趕緊起身放下筆接過來,“太謝謝您了。”
“沒事。”張雅麗哪管許多,在她眼裏沒有那麽多的東西,對待眼前的孩子跟對待自己的孫子是一樣的愛。
“這麽說的話,愛雲老師,藍藍的朋友也長進不小嘛?”拿着蘋果,齊雲成問一聲。
“是啊,蘇州評彈在咱們這裏是一個特色,獨一份,有一些觀衆愛聽這種儒雅的東西。别說觀衆,我也喜歡。”
“要這樣的話,之後咱們倒是多請她和她爺爺一塊兒過來演出,鼓曲要多些種類才符合咱們鼓曲社的創辦。”
“誰說不是呢。”
話語好像說中了張雅麗老先生的心頭,“我也希望種類多點。”
“嗯,到時候我來聯系。”
一邊吃着東西,齊雲成一邊跟老先生聊,而今天晚上的節目依舊在演,輪到哪位就哪位上場。
老先生的演出,天津老少爺們很愛,不少捧場。
尤其上了歲數的,年輕人不了解他們以前的風光,他們懂,算是念着當初的一個情懷。
現在能這一直看着他們演出很不容易,要知道當年後台老先生們也一票難求,他們想聽都買不着票,還需要在門口等着買黃牛票。
等時間緩緩過去。
最後攢底是師爺李樹聲,齊雲成知道歲數想去扶,結果根本用不着,沖着孩子擺擺手,一個人快步去向側幕。
等報了幕,上台的步子更加沉穩。
一點看不出來快八十的歲數。
尤其他的頭發一點不白,像假發一般,八十歲的人頭發一點不白,真的少有。
像馬老祖,他的頭發很早有發白的迹象,估計最近應該白得差不多了。
“你師爺還是這脾氣。”王蕙站在側幕冷不丁嘟囔一句。
齊雲成站在一旁,好奇看向師娘,“怎麽了?”
“看着硬朗,腿腳還是有些不靈便,之前來鼓曲社走樓梯時差點絆一下,幸好由我扶着。
你回來就不讓扶了,展示展示自己身體好。”
當徒弟的給師父戳穿,齊雲成望着師爺表演的側影,眼睛眨了眨,心裏覺得挺感動,一位接近八十的老人,拼了命地向自己展示。
顯然他老人家也很在意自己,讓他不要擔心他們這些老家夥的身體。
畢竟之前有過他生病,齊雲成替演的一幕,估計從那時候起一直在他心裏揮之不去。
師爺的性子稍微帶着一點犟。
不過弦一響,白派鼓曲再一次熱鬧地展示在鼓曲社舞台上。
最後一場了,觀衆們在下面的情緒很高昂,肉眼可見地躁動。
這一幕,讓齊雲成明白天底下沒有君子不養藝人的說法很對。
沒有觀衆的捧場和喜愛,一門藝術根本活不了太久。
當初相聲如此,現在鼓曲如此,或者還有好多鼓曲都差不多。
希望藍藍能被捧起來吧,如果鼓曲在這信息發達的時代起來,至少又是一門行業的繁榮。
這樣不愧對他重生一次。
都重新活了一次,不可能光跟孩子、媳婦兒一起玩,主要他的思想也受很多去世長輩影響。
有他們教導,他的路子和想法不可能不正。
隻是想着想着,齊雲成站在側幕聽完了師爺的唱,唱完不管自己累不累,多加了一個七八分鍾的小片段,觀衆們聽得過瘾。
然後主持人上台告訴各位今天節目表演完畢,觀衆們則有序散場。
像這種場面,鼓曲社每周都在經曆,但也正因爲每周經曆,好多人都把這裏當作一個不錯的消遣地。
“差不多了,送先生們回家吧。”王蕙說一聲,齊雲成點點頭重新回去後台。
回去後台想要送先生回家十分困難,一位位都想多聊一些。
導緻散場過了半個小時,後台還熱熱鬧鬧,幾乎沒走一位。
最後耽擱太晚,德芸的人員才一位位地送回去。
送回去之後,齊雲成也回家休息,第二天演出則把兩個小家夥帶來,不讓他們熟悉熟悉場子都浪費好的氣氛。
奈何一來兩個小家夥就是玩。
鼓曲社不同相聲社。
相聲社集體大老爺們,鼓曲社後台百分之八十的女生。
哪怕沒演出,她們也會過來學習。
這麽多女生看見兩個小的,那還不跟藍藍一塊兒玩瘋?
就連唱蘇州評彈的那位女生也在其中,曦曦還好奇她頭發爲什麽那麽長,比姐姐的長。
甚至曦曦個子都趕不上。
于是想要過去擺弄擺弄,編一下辮子什麽的,但她隻會編麻花辮,不大一會兒弄出好多根小麻花辮。
而當姐姐的在玩。
當弟弟的場面有些不好,被五六位漂亮姐姐圍着噓寒問暖。
曦曦可愛,敬敬同樣可愛,還是一個最可愛的小男孩兒。
不可能不在意。
結果他害怕得不行,出去玩一會兒時不時都得回爸爸身邊。
齊雲成搖搖頭,果然這個世界什麽都跟顔值有關,那些小姑娘愛他快愛到不行。
“爸爸你看,曦曦弄的。”
忽然後台小丫頭一喊,讓爸爸瞧,齊雲成瞧過去,好家夥給吳麗娟弄得,不知道多少個小麻花辮。
亂七八糟的在一塊兒,哪有什麽好看。
“快給姐姐弄回去。”齊雲成一說,吳麗娟卻坐在凳子上尴尬的笑笑,怎麽小妹妹跟藍藍一樣都那麽喜歡自己頭發。
藍藍在旁邊插着腰道:“妹妹這裏沒編好,再來一次。”
“好。”
吳麗娟欲哭無淚,看來小妹妹編頭發是她教的。
不過正編着,忽然有一位唱墜子的小姑娘過去到編頭發的曦曦身邊問道,“妹妹吃不吃糖啊?”
“吃。”
“妹妹吃不吃水果啊?我去給你削。”
“吃。”
“妹妹,我這裏有包小餅幹要不要。”
“要。”
知道她好吃,幾位姐姐過去找曦曦。
齊雲成一陣無語,本來讓他們感受感受鼓曲的氛圍,現在這是找到一個安樂窩。
小丫頭待得那叫一個舒服。
有吃的有玩的。
不管他們,有一幫人看着,甚至還有老先生在,齊雲成一個人轉身去拿大褂。
今天有他的鼓曲演出,故意安排的一場,在第三個節目,爲的不僅僅演出,還爲多說一下藍藍之後的場子。
再過幾天,要開始售票。
能宣傳就宣傳。
而瞧見師父有動作,周顧藍眼睛一亮,被狗追了一般,放下吳麗娟的頭發瘋狂跑向師父那邊。
“師父,放着我來,您别動,我給您穿。”
年輕人的手腳不慢,接過大褂預備給師父穿,當發現不是自己送的那件大褂,有點好奇。
“您穿我送的那件啊。”
“這就平時演出,那件放到大場再穿,大場才合适。”
“好吧。”周顧藍答應一聲,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笑容,緊接十分熟練地開始幫師父穿大褂。
“你的命令還在嗎?”
“什麽?”周顧藍靠近師父領口位置,扣着扣子,十分不解。
“你不是給你師弟說,我的大褂隻有你能穿嗎?”
“啊?您知道了啊?沒有,我開玩笑呢。”
被師父拿捏到,剛才高高興興的精氣神一下萎靡,“您不要當真的聽,随便一說,沒有那種意思。”
齊雲成自然知道,但依舊開口,“當個師姐你是好大的官威啊。你說了這句話,人家小宇以後都得一直惦記着,那孩子什麽性格我知道,生怕自己做錯。
這也是爲什麽一開始他打不開自己演出風格的原因。”
當了師父後,他看孩子的性格好像覺醒了天賦一般,一眼能看出。
“放心師父,我會好好帶着師弟的,教他說相聲。”
“一邊玩去。”齊雲成眉頭一皺,沒什麽話多說她,什麽亂七八糟的。
怎麽一天天想法就那麽的怪。
她一個唱鼓曲的,教人家說相聲?
就像一個從不下地的人,教幹了幾十年農活的人怎麽種莊稼。
但細細一想這丫頭是不是越來越像自己?平時學自己什麽了?
“怎麽啦師父?不行嗎?我沒有這個天賦?”周顧藍故意說一句。
“你隻有搗亂的天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