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社大戲開演。
郭得剛、齊雲成以及天津京劇的班底在舞台上表演。
台底下觀衆，目不轉睛地看。
今天來的觀衆，其實大多都喜歡演員，演員哪怕在舞台上随便幹什麽，他們都會捧着。
也正唱着戲的時候，台下觀看的周顧藍接到了師爺王蕙的電話。
今天是周六。
麒麟社在天津開業，鼓曲社也依舊在演出。
不過周六一般老先生和王蕙等人來演，她會歇着，要不然抽不了空過來看戲。
但忽然有了一點變故。
老先生歲數都大，普遍七十左右，六十歲之下的包括文愛雲老師在内，都才占四分之一。
正因爲如此，難免碰到有時候腰酸腿疼，嗓子不舒服的情況。
如果遇到，隻能其他演員來趕場。
像以前齊雲成就經常這樣，老先生不舒服，自己來趕。
如今他沒空，王蕙肯定給藍藍打電話，讓她回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娟娟我回鼓曲社一趟。”
“啊？發生什麽了？”吳麗娟心裏有些擔心，她也是經常在鼓曲社演出的人，心裏關切着這個場子。
“趕一場演出。”
“要不我跟着一塊兒？”
“不用，你回去也是待着，幫我錄制我師父的戲吧。”
“行，我好好錄，錄全了。”
吳麗娟滿口答應，她知道她非常喜歡齊雲成老師。
平時在學校裏，嘴上時不時都要念叨幾句。
然後就看着她走了，旁邊空下來一個座位。
其實走，周顧藍根本舍不得，才開始十幾分鍾，半個小時都沒有到。
後面不知道師父還會扮演什麽角色。
但離開劇場沒有絲毫的猶豫，天大地大，演出最大，而且通過電話知道有老先生身體不舒服，要不然不會喊她。
麒麟社到鼓曲社不遠，二十來分鍾的功夫。
其中路上等了一兩個紅燈，讓她夠着急。
到達後，周顧藍拼了命奔向後台，不敢耽擱一刻。
這時候清嘩長跑的作用體現了出來，哪怕女生在清華也要跑1500，所以體格比較好。
一路跑到後台。
後台的人不少，幾乎都是上了歲數的老先生。
而見藍藍趕來，王蕙第一時間找了過去，“衣服給你準備了，你趕緊換衣服吧。
伱的第三個節目。
唱單弦的趙老師說是身體不舒服，所以你來頂替一下。”
“嗯，我這去換。”
周顧藍帶着東西去換衣間，如果像往常齊雲成在的話，王蕙都會找他來頂替，比如李樹聲先生生病的時候，就是他來的。
觀衆喜歡，業務也好。
不會讓下面老少爺們覺得有什麽差錯。
今天情況特殊，隻能讓藍藍來。
等她換好出來，時間已經差不多。
一個鼓曲節目頂多二十多分鍾，他開場十來分鍾出的發，加上路程耽擱，所以此時此刻已經在演第二個節目，完了就該她上。
等到第二場的老師表演完畢，主持人上台說明一下原因，原因說完開始報幕。
“那麽接下來請您欣賞京韻大鼓《醜末寅初》，表演者周顧藍，伴奏：嶽長樂、張玉恒、闫萍、王洪民。”
報幕完，打扮漂漂亮亮的周顧藍登台。
她登台老少爺們不少喊她名字，又漂亮又唱得好，不可能不被記住，還舉辦了兩次的專場。
不大一會兒，她收拾好狀态開始表演。
一個年輕人收拾狀态很快，剛才等待的時間也開了嗓，完全不再話下，說來就能來。
哪怕開腔都是好的。
而瞧見這一幕，再側幕待着的王蕙偷偷一樂，望向今天攢底的老先生張雅麗道：“看藍藍多像她師父啊，說來也能來，很遊刃有餘。”
張雅麗七十多歲，看着小姑娘哪能不喜歡，外加是齊雲成的徒弟。
“是個好孩子，要放做以前。她已經能唱出名堂，不像現在還在小劇場唱。你知道當初鼓曲火得什麽樣嗎？
很有可能機緣巧合，你唱下來一場，你就火了。
下一場就無數的人跟着你喜歡你，是有大波的鼓曲觀衆群體在的。”
“嗯，我知道。”王蕙點點頭搭一聲，心中有共鳴感。
她哪能不知道當時什麽狀況。
真的如老先生所說觀衆群體是很大的，爲什麽大？沒别的，就因爲鼓曲的大師太多太多。
要知道王蕙十幾歲的時候，駱玉笙先生還在世呢，僅僅靠她的影響力就了不得。
更别提以前還有更多的大師。
甚至比現在的相聲都好。
現在的相聲就德芸社可以，以前的鼓曲人才輩出，繁花似錦，各自有各自的流派，各自有各自的精彩。
甚至當初她王蕙開展了那一個專場，駱玉笙先生來看她後，她當時就是小火了。
就是一場鼓曲帶起來的。
觀衆群體就這麽厲害。
所以放做以前，藍藍是極大可能比現在人氣高的。
不過不管怎麽說，現在鼓曲有地方唱，有地方展示。
令人也開心。
就這樣，舞台上周顧藍唱完了自己的一個鼓曲。
唱完現場給出不少掌聲，非常的喜歡。
她下來後沒别的，先把演出服裝換了，再同後台一幫的先生們聊聊天。
聊天也是學習的過程，老先生會說一些鼓曲方面的事情。
可時間來到一定時候，周顧藍心裏有了一點小九九。
王蕙看了出來，“怎麽了？想回去看你師父啊？”
“嗯。”
周顧藍望着師爺，鄭重點點頭。
“行，趕緊走吧，我叫人開車送你。”
“謝謝師爺。”
說着就走，周顧藍趕去開業的麒麟社。
而看着她高高興興的離開，王蕙都沒法。
德芸社這些孩子誰都沒收一個丫頭當徒弟，就齊雲成收了，收了之後基本都了解一個丫頭當徒弟是什麽樣。
那就是粘她師父粘得不像話。
果然女孩兒跟男孩兒就是不一樣，到底丫頭是小棉襖嘛。
“藍藍走啦？”張雅麗過來問一聲。
“走啦，我讓走的，着急看她師父呢。”
“雲成啊，等他多久也來鼓曲社這邊演演。”
“……”
王蕙突然沉默，知道孩子忙，别說演鼓曲，就是之後演相聲都不會太多，因爲要拍戲去。
隻能如實說明。
老先生知道肯定有點失望，打鼓曲社開業起，很多老先生就喜歡他。
不過很爲他開心，年輕人就得有事情忙才好。
像他們退休的人基本都是閑着，在家帶帶孩子什麽，就連演出也是一周一次，算是比較清閑。
奈何身體在那，真備不住出毛病。
而另外一邊，周顧藍趕去了麒麟社。
麒麟社現在依舊很熱鬧。
但時間來來回回不多了。
她第三個節目演完，已經快接近九點，路上又二十分鍾。
整個戲過了大半。
“我回來了。”
周顧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吳麗娟立刻把手機拿給她看，“我把你師父唱的戲全部錄制了下來，你看看。”
翻看着手機，周顧藍喜出望外，她非常崇拜師父，正因爲崇拜，當初才死皮賴臉的拜他爲師，直到現在一直都是一個小粉絲的狀态。
然而正看着，她自己的手機來了電話，這個電話打來她變得更加開心。
“你今天怎麽了？有什麽高興的事情嗎？”
“說是高興也高興吧。”周顧藍還回她的手機，“我可是把我壓歲錢全部用完了，好多好多的壓歲錢。”
“怎麽？買了什麽？”
“我給我師父買了一件大褂，找我師娘商量買的。”
“那大概要多少錢啊？”
“幾千吧。”
咽了咽口水，吳麗娟不再多問，她就是一普普通通大學生，幾千對她來說着實不少。
雖然說她們現在在拿鼓曲社的工資，但她們在鼓曲社一周又演不了多少，所以也沒有太多錢。
沉默了一會兒，吳麗娟慢悠悠拿起自己的長發，“我頭發賣了，恐怕都不夠買你那大褂布料。”
“不成，你頭發是我的，你賣什麽頭發。”
立刻周顧藍把吳麗娟的長發搶到手中來，好好放到自己腿上，之所以說是自己的，主要她喜歡給她弄發型，這麽多頭發怎麽弄都好玩。
不過拿着她的頭發，周顧藍坐正身子，繼續把戲看了下去。
此時的回龍傳快沒了，演到王華東京讨債。
讨債結束，大幕再拉開場面就不一樣。
舞台上隻剩下一個搭着的高台，就好比皇上坐的位置。
接近一對接着一對的文武百官開始登場，簇擁着這個高台。
等到最後郭得剛穿着一身深黃色的團龍蟒袍上台。
此刻的郭得剛和最開始紮倆沖天鬏的模樣判若兩人。
走的時候一步一個點，展現人物的得意和氣派。
走到舞台中間時，再沿着一旁的小台階坐上高台。
旁邊所有人高喊。
“吾皇萬歲萬萬歲。”
“衆卿平身～”
話音落下，文武百官分分走向兩邊站好，但下一秒郭得剛原形畢露。
開口道。
“有哏兒有哏兒，王華是個有福的人兒，今日坐了金銮殿，不忘當年打小魚兒。”
“兒啊。”
飾演王華父親的老生開口，“登基大保，百姓的話兒要少講。”
郭得剛坐在高台之上，今天他是開心極了，“那要怎麽說啊？”
“待爲父教導與你。”
“哦，您教吧？”
“要講太陽一出照朱砂，平頂冠紗一鮮花，南大一帶朝北鬥，孤是萬民第一家～～”
老生念的京白，沒聽過戲的聽不清說的是什麽，郭得剛直接用大白話重複一遍。
可重複完，又是吊兒郎當的狀态，“孤，王華兒……”
“要說大宋天子仁宗在位。”
“又錯啦？”郭得剛坐在皇位上頓時慚愧，繼續大白話道，“您原諒，我這個是票友下海剛開始，頭一回。”
整個麒麟社泛濫出一些笑聲，今兒的戲着實看一個樂呵來了。
不過也對，真要認認真真看戲，誰不看那些大師，幹嘛還要來看郭得剛。
至于徒弟齊雲成、陶陽今天的戲份沒了，早已經卸下裝扮開始看最後的一幕。
“幹爹今天很開心。”陶陽露出笑臉道。
齊雲成點點頭，“又怎麽不開心，今天開業一幫人陪他玩，想怎麽來怎麽來。”
笑聲過後，穿着龍袍的郭得剛重新念一遍話，念完又問，“欸？我說老爺子，今兒咱們都幹嘛啊？”
“新君臨朝，大封百官～”
“哦，對。咱們得封官，都封誰呀？”
“自然先封爲父哇。”扮演王華父親的老生站在下面一一的教導。
“那好極了，爸爸聽封，我封你是個爸爸！”
這一句話把齊雲成樂得夠嗆，轉過臉去，然後重新看回來，此時此刻他就好奇邊上的演員是怎麽忍得住的。
師父就沒一個正經的時候。
“封我爲太上皇。”老生無語着。
“哦，封你爲太上皇。”
“萬萬歲。”
“不客氣。”郭得剛宛如穿越者一般，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緊接轉臉看向其他人道，“還封誰啊？”
“再封你的母後哇。”
“母後聽封。”
“萬歲～～”一個扮演老旦的女子微微站出身。
“封你爲太上皇。”
“哎～”扮演王華父親的這位可謂操心操大了，趕緊在下面打住，“封她爲太上皇後。”
“哦，我封您太上皇後。”
“謝萬歲～”
“不客氣，接下來還封誰？”
“在封你的妻子。”
郭得剛點點頭，“我媳婦兒聽封。”
一名女子出來，“萬歲～”
“封你太上皇後！”
看到這，下面笑聲根本沒停過。
不過這也不算是郭得剛故意來逗，原本王華就是如此，根本沒有一個皇上的架子，就是小市民的狀态。
而且什麽都不懂。
可被封的太皇上臉色不對勁了，“不對，封她爲昭陽正宮～”
“封你爲昭陽正宮。”
“謝萬歲～”
“不客氣，還封誰？”
“再封你的兩個孩兒～”
“倆兒子聽封。”
兩個娃娃生打扮的演員出來。
“萬歲～”
“封你們昭陽正宮。”
“不對，封他們太子少保。”
“好，封你們太子少保，還封誰？”
“封你的嶽父。”
“嶽父聽封。”
“萬歲～”
“封你爲太子少保。”
哈哈哈哈哈！
笑聲再一次大了出來，說是看戲，跟弄成聽相聲一樣。
觀衆能不樂呵？
一片片動靜。
前面不提，現在把老丈人封爲了兒子可還行。
好多人都沒想到，相聲的倫理哏竟然能在這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