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演員還要表演,立刻把氣氛壓下來,再進入正題。
“今天我們說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是一個工廠,具體是什麽工廠,咱們不細說了,德芸社這些年就夠得罪人的了。
我就怕待會兒聽了,有人立刻上物業報告去。
就這些告狀的人,一年指不定告多少次狀,身邊一些污染企業都沒有這麽告的。”
齊雲成站在桌子後随意地吐槽,而這的确是實話。
“工廠不大不小一千多人,在這個工廠二樓有一個小會議室,會議室裏有三個人在桌子周圍研究事情,開一個會。
都誰呢?
副廠長、辦公室主任,還有一個是管點事兒的總務科。”
“三人開個小會研究事情,研究什麽呢?”齊雲成望着觀衆再自問自答,“年終了,上過班的各位都了解,得寫年底總結,然後往公司裏報。
公司再往局裏報,局裏再往上報,一層接着一層十分重要。
内容的話,無非說說廠裏的情況,生産怎麽樣,但也需要好好商量商量。”
齊雲成擡手做出一個喝水的模樣,剛要開口說會議内容,忽然一轉頭,“這時候有人想叫會計,還沒等叫呢,進來一位。
這位穿一身工作裝,本廠發的工作裝,比較髒。工廠裏流水線上班,哪有幹淨的,手裏還戴着一白手套。
他進來不往裏面走,也不往桌子這坐,就在門那的椅子上一坐。這人三十來歲,坐那後也不咳嗽也不說話也不動換,就幹坐着。”
齊雲成雙手交叉抱着,臉上古井無波,學這個人的狀态。
學完了狀态,表情又變到十分的詫異和疑惑,“仨人一瞧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心裏想這人不錯,很有禮貌,有事不打擾,知道他們開會呢。
也不管他了,副廠長開始說話:這個……出勤率啊,咱們寫百分之九十八的出勤,工人的福利比去年增加百分之六十……六。
算了,百分之六十八!對了,咱們這個退休送節年的月餅咱們可沒送,這怎麽辦?
沒事沒事,辦公室主任說話了,老送?去年送,今年送?咱就寫上送了。”
從桌子上拿起扇子,扇子當筆齊雲成認認真真的寫,但忽然擡頭問一下,“寫上送了?但送多少?
這不五十多個人嗎?五十多個人,你寫一千來斤吧。”
說到這裏,下面觀衆臉上出現笑意,好家夥這能吃的完嗎?喂牲口呢這是?
放下扇子,齊雲成一轉腦袋看見什麽道,“剛寫下,門口的那人忽然站起走了,也不言語。三個人心說他不定找咱們仨人誰,許是找主任的。
主任肯定得想啊,準是找總務科。
總務科想準是找副廠長的,跟副廠長認識,一瞧開會才不打擾的走了。
人走了,下午三個人還得接着研究啊,下午幾個人又坐這兒了。”
挺直了腰杆,齊雲成氣勢提升,宛如領導作報告一般,“各位都聽聽啊,咱們今年這個産值……利潤比去年增加到九十,百分之九十。
算了,别百分之九十,百分之九十不行,看着就太假了。
百分之四十七。對,比去年增百分之四十七。
至于咱們的消耗,浪費,使用的東西怎麽樣……應該是比去年節省了百分之十五。”
正說着,齊雲成表情再次變得錯愕,“喲,又來了?又坐那了,把手套摘下來,還是上午那個門口的位置。
也不言語也不說話。
副廠長繼續開口:對,咱們有兒童福利,還有那個工人的節假日福利都寫上……
正說着呢,那位坐着坐着又出去了,上下午來兩趟。
第二天上午還得研究,研究好了再找會計再研究,剛坐那還沒等研究,那位又進來了,摘下白手套,往那一坐。
誰也不看,也不說話。”
齊雲成雙手繼續交叉抱在胸口,臉上面無表情,讓人覺得這個人物不簡單。
正因爲如此,演員忽然轉變到開會的幾個人,并且有點慫了,連忙清了清誰嗓子,“那個……那個什麽主任,昨兒那的單子擱哪兒了?
我帶着呢。
好給我。”
拿着東西齊雲成側身看向一方問道:“您,您找誰呀?
那位終于說話了,我?我誰也不找。
您有事嗎?
沒事。
沒事您來這兒好幾趟了,你到底幹嘛啊?”
齊雲成明顯有點不客氣了,不過扮演到那位又十分的從容不迫,緩緩開口,“我就爲學個說瞎話!!”
哈哈哈哈哈!
笑聲傳出來,這個單口最精髓的就最後一句,非常的諷刺。
不過相聲到這可沒完,繼續說一些段子。
他這種表演,完全現來,沒有固定的,小劇場聽個樂呵。
或者就是一開始學員那種,說幾個可樂的小段子。
齊雲成現在有點重回初心的感覺,當初他也有被迫上台給幾個小段的時候。
“接下來還給大夥兒講一笑話,您聽了定會覺得可樂。這不剛才說了一個工廠,現在說有一位局長,也不管他什麽局長,反正不小的官。
這個局長啊下片去查衛生,過節了嘛,必須象征性的下地方、下單位走一走,看一看節日的氣氛如何、看看衛生如何。
到哪去查呢?到一個賓館或者說招待所的地方。
局長剛一進門到大廳……”
齊雲成四處打探,一打探臉上表情不好看了,“進去一瞧,看着地上亂七八糟的,還有很多的水。
趕緊去找經理吧,一找就看見牆角那拿一個大墩布擦地呢。”
齊雲成無實物表演拖地,“看着很賣力氣,但是頭上看着一點汗水沒有。其他的女職員、女職工拿着抹布擦欄杆擦桌子什麽的,也是忙的手腳不停,局長看見明白了,心情愉快。”
雙手背在身後,齊雲成領導的狀态上來了,悠然自得的看着所有人,“嗯~~很好嘛,搞得不錯嘛!經理帶頭搞衛生,很好很好,經常這麽搞嘛?
經理吞吞吐吐的回答:額……啊,局長,對,是這樣。”
“啊,很好嘛!”齊雲成又來了勁頭,腦袋左右打看,“局長再一看,玻璃窗戶上淨是泥啊,下雨的大泥點子很多,窗戶角上還有很多的蜘蛛網。
那個……什麽,你們帶我去廁所看一看。”
“哎哎哎,局長。”
齊雲成立刻着急的阻攔,點頭哈腰起來,“局長,您會議室,您會客廳坐着休息。
不不不,我到廁所,我解個小手。”
人物表演完了,齊雲成望着下面觀衆用自己的口風說一句,“解小手你不可能不讓去啊,隻能帶着了。
好好好,您跟我來。
經理帶着,局長後面跟着到了。到了局長就邁大步往裏闖,推門就進。
剛一進去……”
頓了半個氣口,齊雲成繼續道,“廁所裏頭烏央烏央的,一萬多隻蒼蠅。大蒼蠅、小蒼蠅、麻豆蒼蠅、綠豆蠅、擰成一個團跟龍卷風一樣,直往身上撞,局長剛一進去,讓蒼蠅給推出來。”
腳步連忙的往後踉跄幾步,演員臉上全錯錯愕和不解,似乎都不知道什麽玩意推的自己,而這是讓人發笑的。
表演在這。
重新邁步回來,齊雲成到桌子後生氣了,“怎麽搞的?這個蒼蠅……哎呀,你們爲什麽怎麽做的,太不像話了吧。
局長,您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再來。就一小時,您先到會議室坐着,您抽煙,您喝茶。
局長在會議室氣得,你們這個衛生搞得太不像話了,蒼蠅都成了堆,我不抽煙,我不喝茶,我解小便。
好,您跟我來。”
“待一會兒又來了,不過這會兒局長跟剛才不一樣了,不是邁大步往裏面闖了,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推門。”
齊雲成動作做的十分小心,推開門縫,還悄悄的瞅了一眼,瞅完了才開始動步子進去,然後四處打量。
“喲?怪了啊?一個蒼蠅也沒有了?啊~~很好嘛,一個蒼蠅也沒有嘛,很好很好,我解個大的。”
擡手要解褲腰帶,觀衆樂呵,齊雲成則趕緊一慌,“經理說,局長,您……您解大便,可快點啊,一會兒蒼蠅可就回來。
蒼蠅都哪裏去了?
這不中午十二點嗎?都奔食堂了!”
哈哈哈哈哈!
笑聲再一次傳出來,下面不少位一邊樂一邊喊了起來。
“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
劇場又開始熱鬧,齊雲成雙手撐在桌子上,“再說一個啊?行,再說一個,今天咱們往多了說,隻要您各位坐得住。”
“坐得住!!”
“說個通宵。”
下面别說前幾排,後面坐着的都大聲喊話。
“說個通宵還了得,你們帶夠錢了嗎?我可不便宜,我十二塊錢一個小時呢。”
“齊雲成,我包你一個晚上。”
立刻有一姑娘扯着嗓子喊起來,手裏還拿着一張紅色票子,導緻劇場每個人都笑得不行。
包一晚上,倒是夠了。
齊雲成非常無奈,算了一下時間,準備來一個長的算了,今晚能多久回去完全不管了。
于是繼續往下去說。
說的時候丫頭藍藍也在看,一看就是好些時間。
他們九點多,接近十點上的舞台,最後生生演到了十一點半,快接近兩個小時。
兩小時的時間屬于非常長了,一般小劇場十點多就已經開始散場。
過程當中,藍藍沒有徹底閑着,上去送了兩道茶水,說這麽久不可能不口渴。
“就這樣了吧各位,今天的演出到此結束了。”
“再說一個!”
觀衆們不肯放過,轟隆轟隆的鬧,真有要說通宵的感覺,情緒和氣氛都沒有低。
但再說就不可能了,鞠躬下台後,觀衆們隻能瘋狂的鼓掌和喊着齊雲成的名字。
爲什麽喜歡德芸社的演員,要多給是的确會多給的,今天聽的單口非常過瘾。
“累不累啊師父?我泡的茶哦。”
在後台,周顧藍遞上一杯溫熱的茶水,似乎早早等候多時了。
齊雲成舒緩一口氣,還的确夠累的,光是站着都能站累,外加還要表演,有很久他沒有這樣過了。
像當初的德芸社剛出名時候的晚場,幾乎都是拖延到這時候,就爲多給,多留觀衆下次來。
“回酒店吧,這麽晚了。”
“好。”
接過來茶杯,周顧藍小心翼翼的放下,但步子沒有出後台,突然有一點難言之隐的模樣。
“怎麽了?這麽别扭?”
“師父,我餓了。”
齊雲成望着好看的丫頭嘴角上揚,也是,都十一點半了。
正常人都該餓了,到吃宵夜的時間。
“說吧吃什麽?我請客。”
“燒烤,我想吃燒烤。”周顧藍迫不及待的回答,眼睛都能冒出光了。
“走吧,不過咱們得找個好時間,不然一出去人家都買來了。”
“那我去偵查‘敵情’,挑一個好時候走。”
丫頭答應一聲,一眨眼就沒了人影,身爲年輕人,腿腳非常的利索。
而出去後台,打開劇場後門一看,她活生生的吓一跳。
巷道裏站着的都是好看的姐姐們,一位位拿着手機,似乎想死等齊雲成出來。
“诶,有人要出來了。”見門打開一點,有一位姑娘忽然望過去說一聲。
周顧藍趕緊的合上,再跑回後台,臉上開始委屈,“師父,暫時走不了了,好多人都等着您,似乎見不着就不肯走。”
“這樣啊,都十一點半了,竟然還願意等。”
“咱們是不是吃不成了啊?”周顧藍有些難受起來,畢竟肚子餓了。
“怎麽可能吃不成。”齊雲成開口,“咱們這就出去,吃個燒烤還能讓你吃不上,我這個師父是幹什麽的?”
周顧藍聽見師父說這句話,胸膛裏一陣陣的暖流奔騰而過,臉上洋溢得全是被寵溺出來的笑容。
果然師父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師父。
“師父,我給您打頭陣。”
“就你那小身闆能攔得住?叫幾個人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