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隐約聽見一聲清脆的響指。
所有技能都消失了。
車廂内一片漆黑。
“怎麽回事?”有人大聲問。
「我帥嗎」的效果沒了。
一道紫色閃電劈入脊椎,潛力激蕩,一陣陣酥麻湧入雙腿,李長晝瞬間飙射出去。
“誰啊!”
“小啊!”
“怎.啊!”
“怎麽回事?!”
“發生什麽了?!”
慘叫聲此起彼伏。
“誰偷了我的武器!誰?!”
“我的軍旗!放肆!”
“不好,有人偷東西,大家小心!”
“誰他媽碰我, 找死!”
“誰也不别動,誰敢動,誰就是小偷!艹,我的衣服!”
退部熱流消失,李長晝退到一邊,耳邊已經全是互毆聲。
“就這幾個?”他低聲詢問身邊的小月。
“還有.”
不等小月說完, 一夥人從包廂裏走出來,領頭那人疑惑道:“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不知道車上鬥毆會受處罰嗎?”
黃大師!
李長晝懷着悲痛的心情,走向這位授業恩師。
“别打了,大家都是黑卡,副本裏的目标都一樣,有什麽事——”
頭皮一陣發麻,黃大師不愧是大宗門子弟,哪怕沒有技能,也有着很多奇異本事。
關鍵時刻,他道鞋輕蹬地面,身體畫了一個半圓,竟然提前預判,躲開了李長晝這一擊。
讓開的同時,黃大師大喊:“住手!”
因爲打架有處罰,他不敢趁機還手。
李長晝左肩勁道一炸, 手臂如标槍射了出去,五指鋒利如勾, 直戳對方的喉嚨。
這一招他放慢了速度, 留有收手的餘力。
但對于黃大師而言, 這近在咫尺的一擊, 快如雷霆, 簡直是人生最大的生死危機。
閃電劈入脊椎,黃大師以老年之軀,發揮出這輩子最強最敏捷的一擊。
于無聲處聽驚雷!
一掌拍出後,他甚至有《驚雷書》長進、能力提升的感覺。
面對這激蕩風雷的一掌,李長晝爪子一收,化爪爲拳,迎面撞了上去。
砰!
兩人各退兩步。
李長晝沒用《驚雷書》,體質又超越常人,迅速回過氣,大步上前。
黃大師全身酸麻,聽見風聲,下意識大喊:“小心!”
身後的隊友這時管不了太多,當即出手。
面對這群都會《驚雷書》的老頭老太,李長晝不敢托大,閃電劈入脊椎,全身肌肉繃緊。
對了一拳、互踢一腳、錯肩讓開一爪、一掌拍開一發鐵山靠,從人群中有驚無險的穿過。
難度堪比過年回家,必經之路上, 看見村口一群閑聊的老頭老太, 簡直如芒在背。
老頭老太不戀戰,互相背靠在一起,絕不主動出手。
李長晝趁機抹黑溜回小月身邊:“還有沒有?”
“沒了沒了。”
“你手幹什麽?”李長晝揮手打開對方。
“看你有沒有受傷。”小月聲音都是口水。
“嗯哼。”李淺夏的聲音。
完了,她在,楊清岚肯定在。
“嗚——”列車轟隆,駛出隧道,天光大亮。
眼前的場景亂作一團,中世紀騎士拿着辮子官員的旗子,辮子官員正躲在角落往身上穿道袍,道士往袖子裏藏和尚的紫金缽,和尚衣服都被扒光了。
蜘蛛精正抱着袈裟,悄悄往遠處走。
地上食物撒了一地,一枚無菌恐龍蛋的蛋液淌了一地,手持騎士長劍的牛頭人,踩滑摔倒。
魚被牛頭人一腳踹起,嘴張大着,在天空畫弧線,噗通一聲,載入一大杯啤酒裏。
“叽裏咕噜,咕噜咕噜!”氣泡直冒,不知道魚在說什麽。
光天化日,李長晝與楊清岚對視。
李長晝手握拳,抵着嘴唇清咳一聲:“你看那條魚,像不像一個快窒息的人?”
楊清岚看了一眼。
“叽裏咕噜!”魚大罵(應該是在罵)。
楊清岚嘴角抿了抿,克制住笑意。
咚!咚!咚!
三道身影忽然沖進來,領頭是一隻雙腿直立的鷹,十分威武神俊;
身後跟着一隻螞蟻,冰涼的盔甲,像台機器;
另外一個外表完全是歐洲人的乘務員(不确定是什麽),長相端莊,看起來很溫和。
列車長打扮的鷹,冷冷地掃過在場所有人,最後停留在小月身上。
足足看了她五秒,小月雙手合十,緊閉着眼,做了一個拜托的姿勢,鷹列車長才開口:“怎麽回事?”
“打架,鬧事,我勸過了。”小月迅速回答。
“所有人副本難度提升!”鷹列車長丢下一句,轉身就走,“給他們消除記憶。”
歐洲女乘務員雙手疊在小腹,微微鞠躬,送列車長和安保離開。
等鷹列車長和螞蟻走後,小月兔子一樣地上前,挽住歐洲女乘務員,嘀嘀咕咕低聲說什麽,時不時對李長晝他們指指點點。
歐洲女乘務員皺眉,一臉爲難,最後好不容易才點頭,小月對李長晝三人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歐洲女乘務員走到過道中間。
“等等,我抗議!我根本沒動手!”
“伱先把我的衣服還我!”
“乘務員小姐,是别人先動的手,我是正當防衛!”
歐洲女乘務笑着對衆人說:“請大家忘掉本次進入車站後,聽到的乘務員所有的話,感謝大家配合。”
她微笑着鞠躬。
所有人愣了下,随即回過神。
“靠!又被處罰了!”有人大罵,看來不是第一次了。
“乘務員小姐,我們受了什麽懲罰?”黃大師忙問。
“抱歉,無可奉告,這是禁止事項。”歐洲女乘務微笑道。
“乘務員小姐,可以花錢買嗎?”
“抱歉,無可奉告,這是禁止事項。”
“乘務員大大,錢沒少,這次難道是提升任務難度?”
“抱歉,無可奉告,這是禁止事項。”
“乘務員小姐,我抗議,我衣服被扒了,我要求這些人賠償!”和尚呐喊,身上居然有紋身。
“抱歉,我們不提供這項服務。”
“那我衣服怎麽辦?又不能動手,怎麽讓他們還!”
“我會向遊戲反應這個問題,請您等待消息。”
看着歐洲女乘務端莊大方的樣子,李淺夏忍不住好奇地問小月:“都是乘務員,爲什麽你這麽不正經?”
小月嘴角一挑,浮誇做作地露出一抹冷笑:“沒事的時候,她還會給技能填寫備注,你說她正經?”
技能備注?
“姐姐,”李淺夏湊上去,“地雀的技能戳屁股更疼是誰寫的?劇痛更疼到底有多疼啊?比得上「折磨」嗎?”
歐洲女乘務轉過身,微笑着說:“抱歉,無可奉告,這是禁止事項,另外,請您忘掉剛才小月說的話,感謝配合。”
她一鞠躬,李淺夏一愣神,然後一臉疑惑,自己爲什麽跑這裏來?
歐洲女乘務看向李長晝和楊清岚。
“請您放心!”李長晝肅聲保證,目光絕不去看她的屁股。
歐洲女乘務笑着收回視線,然後擰着小月的耳朵,托着就走。
“疼疼疼!耳朵我自己舔不到啊!”
“我替你割下來。”
“割下來舔還有什麽意義!我的口水又不是膠水!”
李長晝他們目送乘務員離開,又看了一眼還在争吵,要求對方歸還道具衣物的玩家,也回了包廂。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坐下來,楊清岚輕聲笑道。
窗外的景色這時變成了森林,遠處是雪山。
李淺夏歎氣:“唉,我的世界環遊之旅。”
“對了,”她想起一件事,“清岚,你下次還是負責制定戰略什麽吧,讨價還價不适合你,這裏不是在精品店裏買衣服,不能講價。”
“那你應該怪你哥。”楊清岚一聽就知道她在說剛才問小月要好處的事。
“我哥?”李淺夏疑惑地看向李長晝。
李長晝正琢磨黃大師那群大爺大媽的幾招。
楊清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黃大師這樣男的,你哥搶着說話,小月過來,就一言不發,你當時又在假裝心情好,我不說話誰說話。”
“誰心情不好?我心情一直很好。”李淺夏右手想去撓左眼眼角,中途改拿杯子,給自己倒水喝。
水撞擊玻璃底部,發出嘩嘩聲。
“不對啊!”李淺夏放下杯子,“你和我哥.什麽時候養成這個默契的?”
“什麽時候?”楊清岚問李長晝,清澈的目光望着他。
“其實吧,”李長晝拿起一根免費雪茄,裝模作樣地叼在嘴角,“人的智力分很多種,語言智力、邏輯智力、空間智力、動覺智力、音樂智力、交際智力、内在智力、自然智力等等等,楊小姐在讨價還價上不擅長,也沒什麽。”
“我懂了。”李淺夏點頭,“哥你的答非所問,肯定是語言智力有問題。”
李長晝取下雪茄,一臉‘你是存心找茬?’的表情望着妹妹。
楊清岚輕笑了一聲,端起杯子。
李長晝緩緩從妹妹身上收回視線,也端起杯子,示意要和楊清岚碰杯。
兩人碰了一下,活像正在交易的兩個黑幫大佬,李淺夏是多嘴的小弟。
“楊小姐,”李長晝放下杯子,重新叼着雪茄,“我覺得我們配合很好,不需要改,你覺得呢?”
“乘務員有這麽多奇怪的技能,我們不知不覺中,或許也遺忘了什麽。”楊清岚沉吟。
“清岚,我哥問你話呢?”李淺夏看好戲。
“可以試一下把重要的事記在紙上,再把紙放進蜜罐世界。”
“岚岚?”李淺夏臉湊上去。
楊清岚後退,遠離她貼過來的臉,嘴上說:“你比你哥還要嚴重,不但語言智力,邏輯智力都有問題。”
“什麽意思?哦!我·明·白·了,你·是·說,你沒拒絕,就是答應了?你不允許我哥和女的說話了?要對他宣誓主權?”
這句話陰陽頓挫,一會兒慢得一字一頓,一會兒快得像機關槍。
“我沒說。”楊清岚否認,看向窗外。
李淺夏桌底下給了李長晝一腳,暗示他乘勝追擊。
李長晝稍稍坐直身體,取下作爲道具的雪茄。
“我證明,”他說,“她确實沒說。”
“.”
李淺夏一巴掌扣在自己臉上。
從楊清岚側臉可以看出,她也笑了。
“嗯?”李長晝一臉疑惑。
“算了算了!”李淺夏放下手,一拍大腿,“人的智力确實分很多種。”
李長晝知道自己肯定說錯了,但哪裏錯了?袒護楊清岚不對?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又将雪茄叼在嘴邊。
列車轟隆,好像在爆笑。
三人又查看關于副本的規則手冊,也沒什麽,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不能向任何過去的人,洩露任何未來的事。
閑聊着,廣播裏忽然傳來歌聲。
(公交車、地鐵、輪船、飛機,就像我們一樣,注定要流浪。)
(總有一天,雖然不知道是何時,我們會成爲真正的自己。)
(他們一無所知,深信世界毫無變化,照常運轉。)
(并非如此,并非如此。)
(世界正在他們并不知曉的地方發生變化,無可挽回。)
◇
1928年,軍閥林立,以李氏、趙氏、宋氏三大軍閥爲主。
初夏,趙氏、宋氏交戰。
7月,李氏軍閥大帥·李興華,被趙氏及其長子李必昌說動,出兵一起打宋。
7月底,李興華及長子李必昌,在前往明城的專車上,被人暗殺。
8月,李氏次子掌權,父仇不報,按兵不動。
10月,李氏次子出兵,大敗趙氏、宋氏,成爲夏國當時實力最強的軍閥。
◇
李長晝睜開眼。
“二爺,林公館到了。”
老式别克汽車的汽車車燈,照着幾行虛幻的字體。
【時間:1928年,春】
【地點:宋城】
【背景:軍閥強橫、武館以武犯禁、妖孽苟延喘息、四大美人迷人眼】
【人物:李氏次子,李長晝】
【白卡任務:1:李興華及李必昌出兵打宋;2:李興華及李必昌身死;3:李長晝掌權】
【黑卡任務:1:李興華及李必昌放棄出兵;2:李興華及李必昌活;3:李長晝失去繼承權】
李長晝下車。
“二爺。”手下劉德遞來文明杖。
李長晝接過,左手持杖,右手揣兜,望着眼前燈火輝煌的西式花園建築。
林公館,一場舞會,李氏次子李長晝多年海外留學歸來,與未婚妻林音的第一次見面。
“我的清岚,你在哪裏。”李長晝歎息,邁步上前。
華麗寬大的白色石階,石獅像,噴泉、夜色下黑黢黢的草坪。
留聲機滋滋作響,穿旗袍的女子掩嘴歡笑,手腕搭着披巾;精美西式禮服下的人兒,稱呼對方“密斯某”。
光景從灰白逐漸變得鮮亮,滋滋作響的留聲機終于唱出了聲。
“柳媚花呼妍,莺聲兒嬌,春色又向人間報到。”
“珍惜這青春年少,莫把流光辜負了。”
門前小厮瞥見他,興奮地朝屋内大喊:
“李二爺來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