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李長晝所站的地方，樹枝、落葉、藤蔓一掃而光，幹淨得如一快準備種植水稻的黑土地。
大湖底的訓練，讓他的牛角螺旋勁更進一步。
“敵人呢？發生什麽了？”李淺夏忍不住問他。
因爲防毒面罩，看不清李長晝的表情，但兄妹兩人出生前就在一起，光是看對方的身影，就能把對方的心思猜的八九不離十。
她看出李長晝這時在沉思。
“是遠距離攻擊，對方走了。”李長晝回答，“能力類似回合制遊戲，對方打我一拳，我再打對方一拳，不過好像還有别的規則。”
“呂院士是誘餌！”楊清岚想到别的。
李長晝點頭。
以防萬一，又戒備了三分鍾之後，九人一狗才放下戒備彙合，李長晝将自己的發現告訴他們。
“就算是誘餌，我們也隻能上。”鄭晴聲音裏沒有任何感情。
“媽的！”毒藥低聲罵了一句。
秀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坦克和大腿一言不發，楊柳緊握手裏的匕首。
“大家相互看着點。”鄭晴交代一句，又再次看了所有人一眼，“走！”
九人一狗繼續朝呂院士的所在地奔去，身體和精神緊繃，如一張張奮力拉開的弓弦，甚至因爲太用力而微微顫抖。
但就算如此，他們的速度非但沒有降低，反而更快。
◇
密林深處，一間别廢棄、被藤蔓占領的獵人木屋。
獵人小屋有兩層，但在樹枝、藤蔓的掩映下，如果不仔細看，竟然發現不了。
一間隻有木凳和木桌、還有蜘蛛網的小辦公室，有四個人正在開會。
天已經黑了，桌子上點的是某種樹脂，隻有一點，火苗微弱而渺小，頑強抵抗着四周沉甸甸的黑暗。
“呂院士，您找我們什麽事？”一名穿深綠色迷彩服、臉上塗着油彩的男子問。
國藥局的呂院士，52歲，戴着眼鏡，往常染成黑色的頭發，此時已經變成上黑下白。
他臉色閃過猶豫和糾結，開口說：“小張同志，能不能麻煩你們.替曉涵找一些消炎藥。”
“消炎藥？！”另一名穿迷彩服的男子下意識問，聲音很大，充滿了指責。
“小何！”小張提高音量。
名爲小何的迷彩服男閉上嘴。
“呂院士，”小張看向對方，“周曉涵的傷勢我們檢查過，是很危險，但現在的情況，我們不可能爲了她一個人去冒險。”
呂院士苦笑，擡了一下眼鏡。
“小張同志，”他爲難地開口，“我理解你的做法，從理智上，也絕對支持你們的做法，但這個孩子曉涵從大學生時就是我的學生，研究生、博士，這些年，我——”
說到這兒，他聲音哽咽地說不下去。
對面的小張、小何，還有一隻沒說話的小雲，心裏的都明白呂院士的感受——曉涵就是爲了救呂院士受的傷！
“小張，我和小何去，島上那條商業街上的醫院，應該有藥，而且我們還能帶回來吃的。”小雲開口。
“要去伱去！”小何怒聲道。
“小何.”
“閉嘴！”小何怒斥小雲，“你看看你的手臂，再看看我的臉！”
小雲的左臂沒了小臂，小何的臉上有一條大大的疤痕，這都是一路走來的代價。
如果兩人不是玩家，以這樣的傷勢，在這樣的環境下，在已經比周曉涵先一步傷口感染，繼而死掉。
他不是怕死，但他是來完成任務的，不是來送死的。
“小張！”小何扭頭看向小張，“我不贊成外出尋找。”
“我明白。”小張點頭，“但要怎麽做？看着周曉涵死在我們面前？”
他的語氣很溫和，但充滿力量，目光直視小何。
小何張口就想說殺了就死了，但粗粗地呼吸幾次後，他沉默下去。
呂院士也沉默不語，半晌，他改了主意，滿是疲憊和蒼老地說：“算了，再等一等，說不定救援就快來了。”
房間裏滿是沉默。
蠟燭将四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如一圈聚餐的妖魔，用目光注視着他們。
“小何、小雲。”小張艱難地開口。
“明白！”小雲點頭。
“.明白！”小何咬牙切齒，目光如狼。
小張看着兩位隊友，他很想跟着他們一起去，但他不能，他的本能和技能并不适合戰鬥，還肩負着守護呂院士的責任。
小雲和小何在迷彩服外，裹滿藤條和樹枝，僞裝成樹人。
兩人撐開獵人小屋外的枝蔓，潛入綠色的森林大海。
“媽的！”蟲鳴不絕于耳的森林，小何怒砸了一下身旁的樹幹。
小雲單手撥開擋路的枝條，笑着扭過頭來：“隻要能活着回去，我的手臂和你的臉，都能治好。”
“老子氣得是那個周曉涵！”小何吐出一口氣，“老子是來完成任務，還讓老子去找什麽消炎藥！當老子是你媽嘛！”
這話一聽，外人可能會誤會小何貪生怕死，但小雲是他的隊友，很了解他。
在無數次任務中，小何每次任務，都可以奮不顧身，對他來說，任何人的命，包括他自己的，都沒有任務重要。
但他臉上那道疤，卻又是爲了救被殺人藤襲擊的小雲留下的。
“你不是他們的媽，但你是他們的老子。”小雲笑道。
小何愣了下，又氣又笑。
兩人沉默一會兒，謹慎地前進，森林裏很暗，小雲走在前面，她有夜視的技能——她的半條手臂，就是這麽沒的。
“就算我們兩個把藥找回來，如果沒有支援，”小何聲音裏沒了怒火，隻有疲憊，“一切都是白談。”
沉默一會兒，小雲說：“做我們力所能及的事。”
兩人摸出森林，溜進鎮子，來到醫院，關上門後，才松了一口氣。
不是國内那些高大上的醫院，隻能算是一個小診所，但藥還算齊全，藥品像快遞盒似的堆在貨架上，雜亂無章。
角落裏的垃圾桶，是用過的針頭、輸液管；
輸液架上挂着衣服，鏽迹斑斑，不知用了多少年。
小雲走在小何身後，完整的右手搭在他肩上。
小何發動能力，兩人變成周圍的顔色，小雲也發動能力，兩人的心跳、氣息、腳步全都消失。
像兩個小偷般悄悄行走在政所裏，一個貨架又一個貨架的搜尋，找齊需要的藥品。
離開醫院，又将心提到嗓子眼，直到走進一家超市，
黑漆漆一片，小雲通過夜視，看見貨架倒在地上，滿地的食品。
大米、面粉、廉價罐頭、香腸、方便面鋪滿了超市地面。
她抓住小何肩膀的手，稍稍用力，意思是：開始搬。
兩人小心翼翼，始終維持能力，一點一點地收集食物。
小雲右手要抓住小何的肩，隻能用斷掉一半的左手勾住塑料袋，牙齒再咬一大袋。
“差不多了，走吧。”小何掂量一下袋子的重量。
接下來隻要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這次任務就能圓滿完成。
他們很小心，根據之前的幾次外出偵查，那貨不明勢力中的普通武裝分子，時不時會來這裏掃蕩、撿便宜。
走着走着，小何忽然感覺，小雲用力抓緊了自己的肩。
有敵人！
兩人一動不動，貼在一家被洗劫一空的小賣鋪，宛如不存在了一般屹立在原地。
以他和小雲的配合，基本沒有人能發現他們，特戰局認爲他們可以做到真正意義上的隐身。
但這次叢林裏的經曆，殘廢和毀容，讓他們再也沒那股底氣了。
不久，身後有人沖過來，速度極快，人數很多。
是玩家！
小何心髒擂鼓似的跳動，如果不是有小雲的能力，恐怕連普通人都能聽見。
近了，幾道人影嗖得一下從兩人身邊穿過。
沒有發現他們！
小何松了一口氣。
人影閃過，兩人不敢觀察對方，視線算得上他們唯一的弱點。
一些感知極高的人，能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任何“視線”，包括攝像頭、紅外線、瞄準鏡等等。
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這群人已經從兩人身邊穿過。
就在他們不再擔心自己，而是祈禱，停在鎮外的皮卡千萬不要被發現時。
“咦？”
這群玩家中走在最後面的一人，忽然扭頭。
刺耳的風聲撲面而來！
小何扭頭看去，隻看見一張大手五指張開，速度之快，似乎連從指縫間穿過的氣流都實體化。
被發現了！
打！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小何下一刻聽見一聲痛呼，是他自己的。
“啊！!”
太快了，爲什麽，爲什麽會這麽快！
自己8點的敏捷，竟然沒有一絲反應！
小何身後的小雲一腳踢出去，但她腳剛一離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經轟擊在她小腹上。
嘭！
她被一腳踹了出去，撞進小賣鋪，砸斷兩塊厚實的木闆。
小雲全身劇痛，仿佛所有的血肉都往小腹塌陷，如一隻蝦一般蜷縮在那兒，冷汗直冒。
小何聽見小雲的呻吟，心底發出怒吼，鼓起全身力量反擊。
但扣在臉上的五指，隻是微微用力，他就有一種腦袋要被捏爆的感覺，全身麻痹似的無力。
不，不是，對方真的打算活生生捏爆自己的腦袋！
“住手！”這時，一道女聲喝到，“鴿子，是自己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