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一切·姒全身裹着白色繃帶，走在傾倒般的大雪中，有時候會忽然從在場某個人眼中消失。
“藏在地裏的拿出來。”隔着她，楊清岚對李長晝說。
在某個未來，感知一切·姒的繃帶，會被從地底鑽出來的黑暗突然撕裂，她的腦袋會活生生在大雪中爆開。
一團團黑暗從積雪中、從大地裏溢出來。
“還有。”
又是幾團黑暗。
“同樣的對話我們會繼續重複三次。”楊清岚繼續道。
李長晝的表情有些暴虐，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張粉雕玉琢的小孩臉上，既讓人覺得可愛，又覺得滲人。
呼！
雙頭黑焰龍忽然落下，擋在感知一切·姒身前，李長晝指尖的璀璨綠光，濃郁得将四周染上色。
綠色的雪靜悄悄地落下。
雙頭黑焰龍始終走在感知一切·姒前面，就好像她能抵擋‘生死永别’一樣。
‘黑焰龍’當然不能，李淺夏也不能，李長晝同樣不能，不能忍受兄妹間生死永别。
但真就這麽認輸，他心裏極度不甘。
“哥，你不是輸給我們，是輸給了自己，是你自己擊敗了自己。”李淺夏開口，“你可以逃走，沒人可以攔住伱；也可以戰鬥，我們都會死在‘生死永别’之下。”
李長晝盯着她，心裏有背叛的憤怒，也有十二萬分的無奈。
“冷靜，這不是你的優點嗎？“楊清岚說，”你也體驗到十歲的心理了，明白它的格格不入——你喜歡我們，但你的心裏又覺得這樣的喜歡别扭。”
“那就要強迫我嗎？”李長晝道。
“我們沒有資格強迫你嗎？”楊清岚反問。
李長晝捏緊拳頭。
雙頭黑焰龍走到他身前，龍翼展開，鬥篷一樣裹住他小小的身體。
“哥，你真的認爲我會害你、強迫你嗎？”李淺夏在李長晝耳邊輕語。
“哼！”李長晝扭過臉去。
“.我靠！老哥你好可愛！”
感知一切·姒肩後的雙手，輕輕按住李長晝的太陽穴；
肋骨上的左手擡起李長晝的右手，肋骨上的右手，将‘生死永别’取下。
綠光如同真實的寶石，被‘肋骨右手’用雙指捏住。
“這種力量不該存在。”感知一切·姒将綠光寶石碾碎。
綠光燭火熄滅一般湮滅，‘生死永别’的力量徹底消失。
“哥，感覺怎麽樣？！”李淺夏急忙問。
“衆叛親離，你感覺怎麽樣？”黑手将雙頭黑焰龍推開，李長晝的身體已經恢複挺拔。
“淺夏，這時候說話，”瑤池笑道，“你哥現在心裏正羞恥呢，二十多歲的人了，還‘離開出走’！”
幸好雪很大，溫度很低，李長晝沒臉紅，變成凡人的她們，視線也被大雪阻擋，沒辦法看清。
李長晝氣定神閑：“我一直是我，心智變成十歲，隻是多了一種看事的角度，這個角度并非全是壞處，現在我對将來的路有了新看法。”
“又有新看法~？”楊清岚面帶微笑，拉長語調。
“.先回去吧。”李長晝說。
“别忘記答應帶走瞎子，還有深淵。”
“清岚，你也别說了，他現在隻想趕緊回去躲在被子裏大吼大叫。”瑤池道。
最不該說話的，就是你！
“你們兩個太過分了！”李淺夏抱住李長晝，“我哥多可愛啊，哼~！”
她撇過臉去。
“你們以爲自己很好嗎？！兩個腦袋，四隻眼睛，頭發都掉地上了！不髒嗎！不醜嗎！啊？”
“啊呀啊呀~”瑤池笑得十分開心。
楊清岚點頭笑道：“看來惱羞成怒和心理年齡沒有關系。”
李淺夏哈哈狂笑！
楊清岚、瑤池也笑出聲。
李長晝現在有一種‘早知道就先狠狠教訓她們一頓再認輸’的想法了，到時候看她們還敢不敢取笑他！
話是這麽說，想實現很難。
一是因爲未來·姒，二是因爲.沒辦法對她們下手，和心理年齡也沒有關系。
氣氛歡快，卻沖不淡衆人心底深處的壓力。
在這場價值遊戲中，她們變成了“怪物”，李長晝的心理年齡回到了十歲，未來，或者幹脆就在下一場遊戲中，又會是什麽樣的絕境在等待他們。
收拾好心情，衆人環視一圈，天使者不見了。
他們也沒在意，本就答應放她走。
至于祭壇他們正要去毀掉。
“等等。”準備重新下潛時，李長晝忽然道。
他找到那塊堅冰，安迪、耶特等人爲了逃命走得急，老頭的名字還沒有劃去。
黑暗凝成長劍，李長晝在名字上留下一條筆直的橫線。
“他會明白你的苦心。”楊清岚站在李長晝身邊。
“我沒什麽苦心，隻是當時覺得，殺掉老頭也沒關系，他本來已經沒救了。”
“但他的心願完成了。”楊清岚看向他，“安迪、塔莉他們，會從他的死亡中得到教訓，雖然不能保證他們一定能活得更久，但至少多了一點希望。”
“不止是安迪、塔莉他們，我們也從老頭身上得到了教訓。”
李長晝擡起手，輕輕揮掉楊清岚頭上以及雙肩上的雪，黑暗湧起，黑手爲兩人舉一把黑傘。
他們重新回到深淵大地。
{這些冰柱是聖人在戰鬥時，爲了“護着”我使用的手段，哪怕力量已經削弱，隻是斷掉半截，依然将無數水氣凍結成堅冰，又造出雪原。}
“剛好。”李長晝道。
黑手舉起依舊盛滿藍色液體的半截冰柱，猛然擲了出去。
洶湧的寒氣以洪水的姿态洶湧，爆炸般擴散，壓倒性的凍結。
衆人大驚失色，在如此近的距離，寒氣能直接将他們凍死！
寒潮來襲，黑手抽出瑤池腰間的‘極寒冰劍’，揚手以李長晝爲球點，畫了一個半徑十五米的球體。
寒氣撞在上面，像是撞在一面固體的牆上。
“吓死我了！”小蘿蔔雙腿發軟。
因爲緊張與恐懼而變成标本的蝴蝶，緩緩舒展雙翼。
寒氣在球體外沖湧，連空氣都凍結成冰，這些冰散發出藍光，堅硬程度遠超堅冰。
“怪物、冰屍、偉大力量、前線營地裏偉大力量的持有者，都陷入永眠吧。”李長晝将極寒冰劍放回瑤池腰間。
{這是一個好辦法，}那聲音道，{如果你們使用法力，會引來聖人的注意。}
恢複法力後，可以避開‘先知遺體’的範圍，直接在宇宙中碎星。
但碎星的力量，在聖人眼裏就像螞蟻打哈欠，介于有與無之間，卻有極小極小的概率，聖人恰好注視到。
好比人走在路上，偶然擡頭，看見夜空中正好滑過的一顆流星。
凡人看見流星，可能會許願，願望可能實現，可能不會實現；
聖人看見“流星雨”，可能會想将這顆流星雨拿來看看，隻要聖人有這個想法，這個想法就會穿越時間空間，來到此時此地，知道碎星的前前後後。
李長晝利用聖人自己的力量，将深淵冰封，能将風險降到最低。
天使者也沒辦法再接近此地。
不僅是深淵，外界的溫度也會越來越低，連黛拉酒館也會在不久後，徹底變成常人無法生存的寒帶。
“你要怎麽辦？”李長晝問。
{我教你一道口訣和法訣，能收束我的力量。}
李長晝手掐法訣，念誦口訣。
“掱！赑！翀！翯!”
眉心盛放烈烈金光。
祭壇上，大鍾緩緩而起，在一層層的金色光波中逐漸縮小，很快變得隻有手掌大小。
鍾壁上的字迹更是小得消失了一般。
{現在就算你們恢複法力，隻要不長時間直視我，也不會被‘感染’。}
李長晝親自使用的法訣，心裏有所感應，第一個睜開眼，确實沒有什麽事情。
“沒問題了。”
聽他這麽一說，其餘人才睜開眼，第一次打量深淵（寒潮之下，已經不是之前的深淵）。
“要怎麽把它帶出去？”瑤池道，“「寵妃」也被壓制，如果還在，我倒是可以直接帶走。”
“必須冒險一次了，”李長晝說，“等任務結束，我再來一趟。”
如果可以，衆人不想再在這裏留下任何痕迹，聖人的力量他們了解的不夠多，但已經很清楚一點——殺掉他們不需要動手，隻需要有這個想法，莫名的殺機就能辦到。
地仙與内天地同壽，強者如李長晝，更是能碎星，但這算什麽？
神意聖人的一縷神意，就能将一名凡人變成天位高手！
“回去後，我看能不能從族裏争取一塊神意水晶，消除我們的痕迹。”姒道。
“好。”李長晝點頭。
考慮到神意水晶的珍貴，他又說：“如果神族有什麽條件，盡管和我說。”
他能直接剝奪玩家技能，神族的一些高手應該知道，這可以成爲交換的條件。
其次，異族與神族是血海深仇，他和異族是血海深仇，那他與神族之間來往密切一些，雙方大概都會樂意。
“我會的。”姒說。
她看向懸浮在金光中的小鍾，問出這次任務的終極目的：“怎麽消除‘古神’詛咒？”
{哪位古神？}
“空間生命體。”姒進行了很多調查，“祂有數萬隻眼睛，眼睛是菱形，能鎖定目标，吸收目标的能量。”
{嗯.}
“怎麽了？”姒上前一步。
{我還要補充一點，}那聲音道，{在完成記載之前，其實我并不具備檢索能力，目前我所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閱讀過的資料。}
“那你不是廢物嗎？”
衆人看向脫口而出的楊清岚。
眼前的小鍾，雖然不知道占據本體多少，但畢竟是聖人身體的一部分，說是廢物，會不會太不講文明了？
楊清岚繼續道：“看來‘先知’選擇這條路，也是在厭倦和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
“清岚，你怎麽知道？”恢複一個頭的李淺夏好奇道。
“記載所有時間、所有空間的事情，這根本不可能，除非時間與空間有終結的一天——你見過能打印所有資料的打印機嗎？資料是打印不完的，最終損壞的隻可能是打印機。”
{所以聖人以自己的身體.}
“但打印的東西是‘全知’。”
{}那聲音沉默一會兒，{你說得對，‘先知’早就知道這條路不行，就算是經過無窮歲月，我現在也隻能算是準造化神器。}
“還是碎片。”楊清岚說。
{準造化神器的碎片。}
楊清岚看向李長晝：“幹脆就把它丢這兒，不能檢索的圖書館，隻會讓人浪費時間，不值得我們冒險。”
衆人明白她的意思。
不具備檢索功能的‘先知’（部分），隻會讓人徒廢時光，畢竟知道知識在裏面，跟找到自己需要的知識，完全是兩回事。
部分意志不堅定的人，甚至會荒廢歲月，将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尋找答案上。
比如說，生命走到盡頭的人仙，在放手一搏與從資料庫尋找答案中選擇了後者，很可能直至壽命用盡，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資料。
這時候就會後悔，想：當初如果放手一搏，是否還有機會？
‘全知’很耀眼，但也是一座令人墜落絕望的深淵。
{你答應過的。}那聲音道。
“放心，我會帶你走。”李長晝保證。
楊清岚也不是真的要将這件準造化神器（殘缺）丢在這兒，隻是‘打壓’新人，讓祂知道，他們對祂沒有需求。
{壓制‘空間生命體’，不通過檢索準确資料，我有三個意見：一，鎖定時間；二，封鎖空間；三，用那四條手臂試試。}
{你們結算的時候，留意這方面的道具，聖人之間的一擊，涉及到的法則、力量體系，可以說是浩如煙海，隻要那名古神沒有成聖，就不會是這一擊的對手。}
姒點頭：“明白了。”
{我會幫你們找找看，但别抱希望。}
{我現在的資料，如果寫在紙上，用的紙足以鋪滿銀河系，相當于直徑至少10萬光年、平均厚度1000光年的圓柱體。}
從這裏面找出一句話，不，哪怕是找到地球，别說三千年，三萬年、三十萬年都不一定足夠。
“結算吧。”楊清岚語氣平靜。
因爲她之前的提醒，衆人也沒太失望。
何況，剛得到造化神器，好奇心正是旺盛的時候，想看看宇宙中到底有多少資料。
光芒中，他們從藍色堅冰包裹的球體中消失。
隻留小鍾在原地懸浮，金光聲波似的蕩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