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怪物有沒有恐懼。
“對了。”李長晝想起來了，他看向姒，“用這種方式殺掉她，到時候你可能承受不住。”
“可能。”姒說，“不需要真假？”
“我是真的，我隻看了一眼，隻有身體變異！”黑箱内傳來二号姒恐懼的聲音。
“這種時候，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李長晝說着，黑箱迅速加厚，隔絕了二号姒的聲音。
他做了一個揮手動作，這個動作能更好地集中意念，讓黑箱内側斬出的黑劍，能以更快地速度擊殺二号姒。
姒緩緩蹲下，雙手撐地。
身體因爲痛苦而痙攣顫抖，汗水瞬間濡濕了她的頭發和衣物，但她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作爲一名女明星，她沒有忍耐痛苦的意志和經曆，但成爲玩家後，痛苦和死亡感毫無疑問是每天要喝的水一樣必不可少。
“哇~~”李淺夏稍稍遠離哥哥，“冷酷男，價值遊戲不讓你取代‘曹操’完全是瞎眼了。”
“你誤會你哥哥了。”姒喘着氣說，“分身确實變成了怪物。”
“一定是瞎蒙哦！”李淺夏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怪不得黑箱縮小得速度越來越慢，老哥，原來不是你做不到，你是在試探！”
她的語速從慢到快，最後語氣像是出膛的子彈一樣堅定又快速。
她又接着道：“進入營地需要簽契約，瑤姐能無視，但你不能，可是契約不保護怪物，所以你在慢慢試探！”
“這是有契約的情況，如果沒有，我也會直接殺掉姒的分身。”李長晝說。
一隻黑手從黑箱中伸出來，掌心上是重新挖下的金色雙眼。
李長晝看向瞎子。
“你應該提前看見了吧？”他問。
他不得不懷疑對方有企圖利用怪物殺掉他們的動機。
“是的。”瞎子點頭。
“爲什麽不提醒？”
“因爲不會有事。”瞎子說，“自己親身體驗一遍，比我開口警告更有用——就算是在未來看見怪物，也會被感染，必須及時停止。”
進入深淵遭遇音波怪物時，瞎子始終在黑箱中，他看見的未來信息，其實是從未來李長晝的反應中，分析得到的。
“傭人是你屏退的？防止自己取下金眼後遭到襲擊？”李長晝又問。
“是。”
李長晝看了他兩眼，确認他有沒有說謊。
楊清岚看向姒：“還能繼續嗎？時間緊迫，我想知道，是淺夏遇見了怪物，還是變成了怪物。”
姒緩緩站起身，衣物緊貼，勾勒出曲線，作爲宇宙級的女明星，身材當然也是宇宙級，身姿曼妙，雙乳豐盈。
精美的臉頰慘白。
“來吧。”她說。
又一道分身從她身上走出，三步後成爲實體。
這具新的二号姒，不管是臉色，還是被汗水濡濕的衣物，都和本體一模一樣。
李長晝毫不手軟，再次重複之前的步驟，将金眼塞進二号姒的眼眶。
“先看我。”瑤池道。
二号姒看向她，她的臉色蒼白無力，神情疲憊，雙眼卻淡漠無神——這雙眼睛與身體之間有很明顯的疏離感。
金色雙眼的瞳仁，呼吸似的放大縮小。
“淺夏變成了怪物。”
“怎麽回事？”李長晝、瑤池兩人同時問。
楊清岚輕輕蹙眉，眼神略帶憂慮。
“等一等，我是主動變成了怪物，還是被動？”李淺夏自己也趕忙問。
二号姒表情有些恍惚，好像視線不好的雨天，看不清窗外的人影。
“要想看清未來，需要一段時間适應，短的一個晚上，長的可能三四天。”瞎子道。
“那就先休息一晚。”李長晝道。
既然已經知道了妹妹會在未來可能變成怪物，那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大不了他一直用黑箱保護。
就在衆人決定等一晚時，二号姒忽然道：“等等。”
“怎麽了？”姒自己問二号姒。
“很快。”二号姒說。
她一直沒閉眼，金色雙眼持續‘呼吸’着，像是在調整焦距的鏡頭。
“這個能力和我神族的不一樣，但有相似之處，我很快就能掌握。”
有些東西就算失去了，也深深刻在骨子裏，就像李長晝的戰鬥技巧，就像姒對‘未來’的敏感。
“好了。”二号姒看向瑤池，她看了一會兒。
慢慢的，那雙眼開始活過來。
瞳仁緩緩移動，視線從瑤池身上移開，看向李長晝，瞳仁呼吸似的收縮放大。
“姒！”李長晝喝道。
二号姒猛然回過神，表情中露出一絲恐懼：“不行，适應之後，如果還想看那麽遠，這雙眼睛會活過來——淺夏變成怪物，至少是明天的事情，一直到明天出發之前，大家都很安全。”
李長晝皺着眉看向瞎子：“詳細說說‘看見未來’。”
瞎子拒絕道：“親眼看見未來，才會對未來敬畏，這才是持有者該對‘偉大力量-看見未來’應有的态度。”
瑤池終于理解了，爲什麽這家夥會在看見未來都是死亡後，當機立斷選擇背叛黑焰龍，這人對‘看見未來’基本是盲目崇拜！
“你說的你的，我們對未來什麽态度，是我們的事。”李長晝道。
瞎子沉默一會兒，心中對‘未來’更堅定，因爲這一幕他同樣看見了。
他說：“‘看見未來’隻能看見自己身邊發生的未來，如果明天你們分開，就沒辦法看見你們的未來；
“‘看見未來’，必須從頭開始，一點一點深入未來，隻有剛移植的時候，會偶然看見更遙遠的未來。”
“也就是說，”李淺夏道，“如果姒姐現在想看明天的事情，必須從現在開始看起？”
瞎子點頭：“在這個過程中，‘未來’會慢慢蘇醒，經過曆代的實驗，隻看未來三百個呼吸，每隔三千個呼吸使用一次，是‘未來’蘇醒速度加快的臨界點。”
一個呼吸大概3~5秒，取平均值，就算4秒，三百個呼吸大概是20分鍾，三千呼吸是200分鍾。
每隔200分鍾，看未來的20分鍾，如果是價值遊戲開始之前，在穩定的現實社會，這是神技，但在價值遊戲中，破綻太多了。
之前瞎子遭遇李長晝，就是不顧這個界限，強行短時間内使用‘看見未來’，導緻金眼快速複蘇。
“回去後讓小蘿蔔跟着我試試。”二号姒說，“這具分身今天死了也沒關系，明天可以繼續。”
瞎子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哪怕他早已經“看過”眼前的一切，依然被這些人的“狠毒”吓到。
深淵前線确實危險，但持有者每次外出，隻要覺得有生命危險，就一定會返回，比如說之前遇見不可接近的區域選擇繞行。
玩家不同，任務開始後，就算前面九死一生，也要繼續下去——任務失敗有懲罰，懲罰難度同樣是勢均力敵。
這就導緻了，看似都在死亡邊緣熬日子的兩夥人，在心态上完全不同。
姒不可能不實驗，今天不吃這個苦，明天可能就會因爲少使用一次‘看見未來’而死。
衆人回到鮮花滿地的城堡，各自熟悉自己的力量。
楊清岚嘗試能将多大的物體變活，也在研究‘極寒冰劍’的攻擊範圍；
李淺夏拿到了‘黑焰龍’，熟悉黑焰龍的力量，同時嘗試不依靠‘黑焰龍’變成黑焰龍；
李長晝與瑤池，一個熟悉‘黑暗’，一個萬法不侵，想辦法近身幹掉李長晝；
而姒，則在測試，有小蘿蔔的配合下，‘看見未來’的最佳使用時間。
一整天過去，就算有小蘿蔔的幫助，金色雙眼也直接完全複蘇，二号姒的視覺迷失在未來。
姒親手殺掉了分身。
撐着劇烈的痛苦、巨大的疲憊，她語氣十分虛弱道：“測出來了，有小蘿蔔在，每隔一個小時使用一次，一次看未來30分鍾是安全界限，超過兩個界限中任意一個，都會加速副作用，小蘿蔔也無法緩解。”
“辛苦了，休息吧。”楊清岚說。
姒點了一下頭，疲憊地閉上眼，下一秒直接在沙發睡着了。
楊清岚輕聲開口：“這次找到解決古神詛咒的辦法，如果隻能給一個人，先給她。”
“我贊成！”李淺夏輕聲應道。
楊清岚是不想欠人情，李淺夏單純是善良和内疚，兩人做出同一個決定的動機完全不同。
第二天清晨，集合準備再次出發的探索隊同樣如此，每個人探索深淵的目的都不同。
鎮子裏的人全部出來，烏壓壓的聚集在一起圍觀。
李長晝看了看周圍，人群很清晰地分成兩撥，倒不是分開了，而是穿着——凡是準備離開營地，進入深淵探索的，都裹得像個球。
還有一點，腰間是否有煤油燈，這也是區分探索者與非探索者的标志。
懸浮在李長晝身後的三個黑箱格外引人注目——二号姒變成的怪物，在二号姒死後消失了，第三個黑箱裏是姒今天的兩個新分身。
“不要命了嗎？現在就開始使用‘偉大力量’？”
“是瑤的隊伍，她有緩解副作用的‘偉大力量’。”
“怪不得。”
“聽說黑焰龍也被他們吃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看見黑焰龍。”
衆人議論紛紛。
“我挺想騎馬的。”李淺夏說，“我一直向往騎一匹快馬，在江湖裏厮殺的感覺，真羨慕你們。”
“回去的時候一定讓你騎。”楊清岚道。
兩人在這件事上杠上了。
等各個探索隊的隊長從會議室出來，原本嘈雜的廣場鴉雀無聲。
瑤池是隊長，相比其他隊長，她穿得實在單薄，白發如初雪，美豔動人，還帶一股貴氣，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隻有李長晝、楊清岚、姒三人，在打量其他隊長。
這些人裏，最強的是‘切割者’、‘天使者’、‘虛空者’。
掠過這三人，李長晝看向奧菲麗，奧菲麗持有‘偉大力量-請閉眼’，是解決古神詛咒的希望之一。
奧菲麗忽然看過來，略顯詫異地打量李長晝，然後笑了一下，營地男人很多，但這麽帥的還是從沒出現過。
‘切割者’從隊長中走出來。
他環視一切，眼神入刀，衆人清晰地感覺到，有一把冷刀子在自己身前緩緩滑過。
膽小者甚至忍不住後退一步！
切割者看向後退者，殘暴地笑了兩聲：“要退出趁現在，出了營地，沒有命令敢後撤一步，我砍掉他的四肢。”
廣場安靜片刻，沒有人退出，有些人是不想，有些人是不能。
天使者走出來，柔聲道：“這次的探索，要越過上一次的不可接近之地，一直下潛至無法下降爲止。其他規矩和從前一樣。”
她話音剛落，切割者揮手：“出發！”
衆人以各自的小隊爲主，離開營地，進入迷宮。
到了迷宮，探索隊的氣氛明顯緊張起來，離開營地，這裏已經是可以動手的區域。
衆人一言不發，來到洞穴出口處。
确認附近沒有怪物或冰屍後，一隊接一隊，訓練有素地離開洞穴，攀附在冰壁上。
輪到李長晝，黑暗從地面湧起，将他、楊清岚、李淺夏、瑤池、姒、蝴蝶、小蘿蔔包裹，又将三個黑箱吞沒。
黑暗變成箱。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八根黑手一根接一根，從黑箱兩側探出，黑手同時往地面一撐，黑箱在剩餘隊伍的注視下拔地而起。
黑箱蜘蛛一步一步，爬進深淵。
哪怕之前已經見識過黑箱，洞穴内的衆人看見這一幕，依舊深吸一口氣。
那到底是什麽‘偉大力量’？！
黑箱蜘蛛在冰壁上悄無聲息地緩緩前進，無數隻小小的黑手，從緊貼冰壁的一面長出，如同無數豆芽。
小黑手紛紛在冰壁上一抓，抓下無數碎冰。
碎冰被送進黑箱，經過楊清岚的雙手變成小冰人，小冰人又融入黑暗，鑲嵌在黑箱四周，像是守在城牆上的士兵，警惕四周的動靜。
楊清岚通過這些士兵，将外面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彙報給衆人。
“待會兒如果遇見意外情況，你先睜眼看看。”瑤池對二号姒說。
二号姒在昏暗的燈光中點頭。
不久，探索隊所有人進入冰壁，從遠處看去，無數細小微弱的燈火緩緩向下，像是一群螢火蟲潛入深海。
走了不一會兒，一頭怪物沖進螢火蟲群，轉眼弄死七八個。
“啊！！！”
驚恐的哀嚎聲中，一隻螢火蟲身形急速放大，又一隻一模一樣的怪物出現在人群中。
那種陰冷的氣勢，不需要去看衆人就感受得明明白白，可怕的寒氣刺穿厚實的衣物，在肌膚上爬行，像是屍體在撫摸。
陰風經過嘴唇、鼻孔，那股氣息幾乎凝爲實質，像是腐爛的手往嘴裏塞，變成淤血往鼻孔裏流。
惡心，狂躁，發狂。
“蠢貨。”切割者怒吼，擡手朝着陰冷氣息的源頭做了一個劈砍的動作。
哧！
破空聲。
時間似乎都有片刻停止。
下一刻。
嘭！
冰壁被撕裂，在他的掌刀下裂開一條小型峽谷，兩隻怪物哀鳴着往深淵墜落。
切割者擡起視線，裹挾一擊殺掉兩頭怪物的威勢，大喝道：“誰再敢注視怪物，我讓他全家陪葬！”
衆人無聲，隻有新人驚懼的喘息。
“繼續！”
螢火蟲群持續下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