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傳送旋渦,是碧海藍天,一艘三桅大船慢悠悠地在腳底航行。
李長晝四人落在甲闆上,一堆人圍上來,剃着月代頭,穿着和服,竟然是扶桑的船。
“強盜這一行真是越來越好做了,竟然有這樣的貨色主動送上門。”一名武士嘿嘿笑着走上前。
咕噜咕噜,腦袋在甲闆上滾出去老遠。
“噗!”血如噴泉般從武士脖子裏沖出來。
“八嘎呀路!”打刀出鞘,寒光閃爍。
噗!噗!噗!噗!
甲闆迅速染成紅色,李長晝收起翠蜂劍,微微喘着氣,手扶着桅杆坐在甲闆上。
楊清岚攙着他,等他坐下之後,取出丹藥小心翼翼喂他。
“你們——”李淺夏上前兩步。
話沒說話,一隻利箭鑽出人群,拖曳着靈光,射向她的眉心。
吼!
十幾隻長着兩顆腦袋的瘋狗,從人群中跳出、從桅杆上躍下、從甲闆裏冒出來,朝着四人一擁而上。
“呼!”
狂風大作,雙頭犬一個個被吹飛,甲闆上的還能用爪子去撓地面,在甲闆上犁出爪痕,借此稍稍穩住身體,那些騰在空中,幹脆直接消失在天際。
“啊!救命!”扶桑人一個個抱住貨箱、抓住纜繩,被風吹得如同吊在懸崖上一般,與甲闆平行。
帶着靈光的利箭,遊魚逆水而上般在狂風中掙紮片刻,終于歪歪扭扭沒了力氣,一溜煙被吹得無影無蹤。
李淺夏一口氣吐完,臉不紅、氣不喘。
“你們,”在人墜落、雙頭犬落地的聲音中,她繼續道,“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什麽也沒看見,剛才想去哪兒,接下來就去哪兒,聽見沒有?”
“聽見,聽見了!”一名懂大宋語的連忙回答。
李淺夏看過去:“漢人?”
“是,是,小的是漢人!”那人扒拉被風吹亂的頭發,露出五官。
嗤!
這人雙眼直接被前後燒穿,衆人驚恐地看着李淺夏逐漸熄滅的炙熱雙眼。
“狗漢奸。”李淺夏罵了一句,扭頭看向衆人,“還有誰是漢人?”
哥哥身受重傷,她什麽忙也幫不上,又看這家夥竟然幫着扶桑人劫掠宋人,氣得怒火攻心。
船上鴉雀無聲,是不是漢人,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沒剃月代頭的基本都是。
李淺夏瞪了這些人一眼,卻沒有殺他們。
“開船!”她交代一句,轉身走向李長晝,又突然回頭,“先把地拖了!”
屍體被丢進海裏喂魚,甲闆上的血也沖洗得幹幹淨淨,那些扶桑人甚至聽起小曲,就是爲了做到李淺夏要求的“若無其事”。
“我哥怎麽樣?”李淺夏問楊清岚。
“還好,觀音的力量雖然難纏,但一晚上大概就能祛除。”楊清岚回答。
瑤池的天之厲變成一隻手掌大小的青鳥,在李長晝頭頂盤旋,灑落點點光輝,不斷将災害之氣溶解。
隻要有這隻青鳥,哪怕隻剩一口氣,也能用這口氣繼續活上十幾二十年,前提是瑤池願意消耗法力。
“人算還是不如天算,”她一邊維持青鳥,一邊歎道,“你哥的辦法很好,又有「情緒掌控」鼓動,本該萬無一失,沒想到伏虎羅漢竟然認識他。”
雖然不知道那些人對觀音的信任有什麽用,但既然觀音需要這些人,就證明一定有用。
現在失敗了,将來或許會成爲阻礙。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已經盡力了,失敗也沒辦法。”楊清岚說。
瑤池點頭。
“沒想到地仙居然這麽強,”李淺夏有些後怕,“連我哥都接不住一掌。”
兩人也有同感。
與羅漢交手時,對方雖然強,但如果單打獨鬥,她們自認爲有必勝的把握,直到觀音菩薩出手,一掌就讓四人成了喪家之犬。
他們中最強的李長晝,都接不住對方一掌。
“觀音菩薩不能代表地仙,”楊清岚沉吟一會兒,“她是佛教四大菩薩,是最有可能成佛的人之一,她的實力在地仙中也是數一數二。”
“這也證明了一點,”瑤池說,“我們的援手應該不少,實力還很強。”
“接下來去找那些人?”李淺夏問。
“嗯。”
到了傍晚,大船劈波斬浪,尾波如同白色圍裙。
西邊落曰熔金,整個大海像是渡了一層。
瑤池與楊清岚盤膝而坐,恢複法力,兩人身下是一團團霞光,美得像是一幅油畫。
李淺夏坐在高高的桅杆上,一身紅裙,雙腿晃蕩,負責戒備。
她低頭看向閉眼調息的李長晝,海風吹起他的古風長發,側臉被夕陽染紅一半,英俊得像是天神。
氣色比白天好了,她心裏比較了一下。
這時,天空十分突兀的暗下來。
李淺夏擡起頭。
楊清岚與瑤池同時睜開眼。
身下的三桅大船在宋朝已經是龐然大物,但眼前——簡直就像一粒黃豆滾到了西瓜邊上,就是如此誇張的一艘巨艦,貼近三桅大船。
對于三桅大船上的古人來說,簡直像是看見了神明。
甲闆上,那些海盜跪成一片,用扶桑語高喊着什麽,一個個使勁磕頭,撞得咚咚響。
李淺夏嗖的一下起身,纖細的身體立在桅杆上,遙望這艘巨艦。
雙眼跨過數千米,她看見巨艦的某個艙室内,一名女子正用千裏鏡與她對視。
“千裏鏡?”
這個時代就有千裏鏡了?
一道閃電般的裂縫,在李淺夏身前撕開,三米高宛如天神的人物走出來。
長相華麗,整個人璀璨得讓人懷疑周圍是不是有一點一點的星光,高貴,威嚴,美豔不可方物。
“是伱?!”李淺夏瞪圓雙眼。
“好久不見。”神·華倫蒂點頭,收起手裏的千裏鏡。
“你先等等——”李淺夏做了一個‘你先别說話’的手勢。
“首先,”她整理思緒,“現在是宋朝,你絕對不可能是坐宇宙飛船來的.你現在也是在副本裏?”
“是的。”姒姒低頭看了一眼甲闆上的三人,目光重點落在閉眼調息的李長晝身上。
她擡頭,又看向李淺夏:“我們的任務一緻,到我的船上來吧。”
◇
巨艦内部豪華得難以置信,每一間屋子都能根據居住人的想法,變成任意環境。
比如說青岚書店、瑞典小屋、日式木屋、現代的、古代的、春天的、秋天的什麽都可以。
支線任務中提到的讨海聯盟——各派道士以及妖怪,也全都在這裏。
“這隻千裏鏡能看清一個人的目标,”神·華倫蒂揚了揚手中的千裏鏡,“能在這艘船上的,目标都和我們一緻。”
李淺夏有些好奇地打量千裏鏡,問:“如果我們的任務和你不一緻,你打算怎麽辦?”
“這要看是否沖突了。”
“如果沖突呢?”
姒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她沒有穿古代風格的褙子、抹胸、長裙,而是一身黑色戰甲。
古代人隻會覺得這戰甲有些奇怪,十分精良,但玩家卻能一眼看出,這戰甲完全是宇宙文明才有的黑科技風格。
戰甲的原材料,理所當然是米迩金屬。
“你們怎麽會來地球?”瑤池打量着姒,心中有各種各樣的想法。
姒坐在上首,他們坐在懸浮椅上,這樣即便身高不一緻,也能“平等”對話。
“利用道具,鎖定了.”
“咳,咳咳。”
姒看了一眼咳嗽的李長晝,拿出一長條狀的物體,在上面按了一個鍵。
舒緩的音樂響起,衆人像是泡在熱水一樣舒服。
李長晝身體内殘餘的觀音法力,泡騰片融化一般開始消融。
姒繼續說:“.在上一次任務中,我們中了古神的詛咒,詛咒很難祛除,爲此我們不得不在副本中尋求能化解詛咒的道具。”
虛拟投影在五人中央,畫面中緩緩旋轉的,是觀音菩薩手中的玉淨瓶。
“我們需要這個。”姒說。
“我們?”李淺夏有些好奇,“你們一共應該是六個人吧?他們人呢?”
“還剩三個,”姒的語氣很平靜,“我、葉爾、莫萊。葉爾在治療倉治療,莫萊在這顆星球的拉格朗日點。”
“抱歉。”李淺夏說。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隻是沒想到這次任務會這麽難——這裏就是你們的母星嗎?”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神意長城的人來了地球,以他們的手段和科技,絕對能鎖定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哪怕彼此之間相距十分遙遠,但隻要有心,他們絕對能抵達地球。
地球隻是一顆生命星球,在神意長城算不了什麽,隻要神意長城想,随時可以将一顆死星改造成宜居星球。
但是——
“你們的力量很神奇,”姒擡起右手,上面亮起法力的光輝,“我去過很多地方,變成魚在全是水的星球上尋找寶物、長出翅膀在天空作戰、潛入古神的身體探險,但是.”
她放下手,看向四人:
“.從來沒見過如此萬能的完美之力,這種名爲‘法力’的『能力』,我很感興趣。”
——不能讓她離開副本,地球還沒做好與星際文明接軌的準備。(瑤池傳音)
地球現在隻有四名人仙,而神意長城人仙級的神意戰士卻數不勝數——并不都是玩家。
這還僅僅隻是數量,神意戰士的能力多種多樣,科技更是五花八門的先進,地球不管是從哪方面,都處于絕對的弱勢。
當雙方實力不對等的時候,交易就會變味。
不管如何,身爲弱者一方的地球,都不應該心存僥幸,認爲神意長城會和平談判,公平交易。
最好的辦法,是将姒三人擊殺在宋朝。
——這未嘗不是地球的機會,壓力帶來動力,地球或許能因此在人仙數量上實現突破。(李長晝說)
——就怕壓力太大,直接把彈簧壓死。(瑤池回道)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姒的情緒很平靜,“在拉格朗日點上,莫萊的飛船已經采集了足夠的能量,足以将地球摧毀的力量。”
這就是星際文明。
這樣的壓力,真的有可能将地球一下子壓死,雙方的實力懸差太大了。
“你們一直都是這樣完成任務的?”李長晝好奇道。
“當需要殺戮的時候。”姒回答。
“那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麽做,”瑤池笑道,根本看不出她剛才提議要殺掉姒,也看不出地球可能毀滅給她帶來的壓力,“你一旦打算對整顆星球動手,所有人的矛頭都會對準你們,甚至包括我們。”
“你們科技是很厲害,”李淺夏也說,“但真的不是他們的對手。”
“據我所知,這顆星球上的高手都走了。”姒說。
“龍女說過要向文殊、普賢求援,”楊清岚開口,“這證明至少還有三位菩薩,還有數不清的人仙羅漢。”
如果是在現代,地球确實不是姒等人的對手,但這是古代,還是龍脈斷絕之前的古代。
姒知道什麽是菩薩、什麽是羅漢,但她依舊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她說:“摧毀這顆星球是萬不得已的手段,我們沒有看見這條可能性,不會輕易動手。”
李長晝、楊清岚、李淺夏、瑤池四人,聽完這句話,同時生出一個想法——
神族人能看見可能性,但也被所謂的可能性束縛,并不如想象中那麽無懈可擊。
當然,神族人與絕大多數玩家相比,依舊占據了幾乎不可逾越的優勢。
“我能否問一下,你們中了什麽詛咒?”瑤池問。
“對于你們來說或許難以理解,”姒在斟酌詞彙,想一個好的解釋方法,“在你們星球,有一種青蛙的動物。”
連生物都采集了。
聽到‘青蛙’,在一階段博覽群書、了解大部分生物的楊清岚,若有所思。
“怎麽,難道你們中的是‘青蛙王子’詛咒?需要公主接吻?”李淺夏好奇道。
楊清岚看了她一眼,但也不得不承認,确實有這種可能。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和接吻沒有關系。”姒說,“青蛙與我們不同,它們看不到任何與自身不直接相關的東西。
“比如說,一隻蒼蠅正在朝背離青蛙的方向移動,或在青蛙無法抓到的範圍内飛行,那麽,對青蛙來說,這種運動信息根本就沒有意義,它看不見這隻蒼蠅。
“将視覺限制在絕對必要範圍内,這很實用,但對人類而言,也很麻煩。
“我們中的詛咒,類似青蛙的視覺,我們的情緒被限制了,隻在絕對必要的時候,我們才會有情緒,且隻有一種——恐懼。”
衆人打量姒的表情,她面帶微笑,看不出有什麽不同,不愧是擅于管理表情的明星。
李長晝使用「情緒掌控」,在姒的内心,他沒看到任何波動。
姒中了什麽詛咒,他不關心,他想的是——
姒的隊伍有六個人,來地球後死了三個,重傷一個;她們之所以會來地球,是因爲在上次任務中被古神詛咒。
這就是價值遊戲,每一步都是蘊藏着足以緻命的危險。
“現在,我們是否有了合作的基礎?”姒問。
殺掉姒的想法,因爲拉格朗日點上的殲星艦不得不放棄,神意長城與地球之間的命運,也不得不順其自然。
不能對彼此動手,彼此的目的又一緻,确實有了合作的基礎。
“很高興能和宇宙大明星合作。”李長晝說。
“我也希望自己能因此開心。”姒站起身,“走吧,去見那些修行者與妖怪,商量怎麽殺掉觀音,我希望能盡快完成這次任務。”
“彼此。”瑤池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