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出名的羅漢有十八位,濟公是其中的降龍羅漢。
從一個人的名号,大概就能看出對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能以“降龍”爲号,可見法力無邊,擅長降龍伏妖。
簡單的來說,就是會戰鬥,能打架。
此時時間大概是上午十點,臨安城一片漆黑,偶爾閃電劃過,如樹枝挂滿天空,天地一片熾白,白光中,湖面上雨水如脫線的珍珠。
等白光弱去,才聽雷聲轟隆巨響,像是有天神的戰車從蒼穹之上駛過。
在這末日般的光景中,兩道佛光貫穿天地,将烏雲轟出兩個窟窿。
“如是我聞:一時,婆伽婆。入于神通大光明藏,三昧正受,一切如來光嚴住持.”
金鑼震響,木魚喊天,佛音陣陣。
無數金色經文,在佛光中漂浮,遠遠看去,像是兩根巨大的經幢。
“姐姐!”小青痛呼一聲,那佛音直灌腦門和心頭,幾乎要把她熔掉。
白素貞忙抓住她的手,法力渡了過去,小青這才像從水裏爬出一樣喘着氣。
兩人都是驚魂未定地望着天空。
靈隐寺與淨慈寺内的和尚,層疊爲障,兩道佛光緩緩擴散,似乎打算将烏雲驅散,半個西湖已經在陽光中,天色蔚藍。
如意躺在楊清岚潔白無瑕的手心,她對着如意輕輕一吹,天上烏雲瞬間濃郁了十倍,雨水不再是雨水,幹脆就成了瀑布。
嘩啦啦,西湖水翻湧,咆哮着淹了大半個臨安城。
如果不是暴雨連下三天,百姓早就被吓跑,這一下便是生靈塗炭,浮屍漂橹。
兩道佛光被擠壓得像發絲,在天地間苦苦支撐。
“阿彌陀佛。”
雲開霧散,天朗氣清,連續黑了三天三夜的臨安城,在一聲佛号中放晴。
在這明媚春光中,靈隐寺山頭與淨慈寺山頭,各有一點佛光。
“靈隐寺那邊應該就是濟公和尚,淨慈寺是一座大鍾?鍾也是羅漢?”李淺夏奇怪道。
當!!
鍾聲轟鳴,盤旋變大,轉眼再次将西湖的天遮蔽。
衆人仰頭一看,隻看見鍾壁内刻滿的經文,下一瞬間,這口山一般的大鍾罩了下來。
湖水在氣浪中跌宕,李長晝大袖一甩,一點土行真光飛了出去。
土行真光見風就漲,杏黃色布匹一般蔓延開來。
土行真光長一寸,佛鍾就長一尺,兩者互不相讓,寸步不退。
“看是這個佛鍾厲害,還是「息壤」厲害。”李長晝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任由兩者争鬥。
土行真光籠罩大半個臨安城,整個臨安城都被佛鍾籠罩,雙方還在較勁。
白素貞和小青惴惴不安,不管是那神秘莫測的土行真光,還是威力無窮的佛鍾,一旦落下來,整個臨安城都要毀于一旦。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既然是沖着和尚我來的,何必讓一城百姓受苦。”
濟公和尚有兩幅面孔,一是遊戲人間的瘋癫乞丐,一是降龍羅漢真身。
此時他高三丈,通體金光燦爛,顯現的是羅漢真身。
佛鍾縮小,盤旋着飛回淨慈寺,土行真光的顔色越來越談,直至消失,剛才幾乎要毀掉臨安城的場面,夢一般沒了。
“讓百姓受苦的不是我們,是道濟你,”李長晝起身走到船頭,遙望北山靈隐寺,“你要是早點出來,就不會有這場三天三夜的大雨,好在還不晚,降龍羅漢,你現在束手就擒,我保證這臨安城隻有三天三夜的大雨,不再有任何風波險惡。”
兩人一個在西湖上,一個在北山上,卻像面對面說話,聲音響徹天際。
“貧僧是降龍羅漢,隻知降妖除魔,不懂向妖魔低頭。”
“虧伱還是個羅漢,佛祖割肉喂鷹的道理都不懂嗎?”
“曲解佛法,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降龍羅漢擡手一拳。
昂!!
伴随着激越昂揚的龍吟,一條金色天龍瞬間擠滿了天地,尾巴還在降龍羅漢手臂上,山頭大小的腦袋已經咬向李長晝。
“我也有龍一條,看看誰是真龍!”李長晝哈哈笑着,全身氣血外放,沖上雲霄。
“嗷!!”
白色蒼龍從雲霄中俯沖而下,一口咬在金色天龍七寸處。
天龍痛吼,扭身也一口咬來,兩條身形龐大的巨龍,在天地之間打得不可開交,翻雲覆雨。
降龍羅漢擡手又是一拳。
昂!!又是一條金龍!
吼!!八頭青虎從李長晝身後一躍而出,一龍一虎,迎頭相撞。
嘭!
西湖差點像鍋一樣翻了,四周的群山萬壑積木一樣顫抖。
“這點本事想讓我下地獄,還差……”
李長晝話未說完,降龍羅漢走下靈隐寺,一步一天龍,走到西湖一共用了十步。
十條天龍将6.38平方千米的西湖水面圍得水洩不通!
降龍羅漢擡手壓向李長晝,手指之間便是十條天龍之力,這一掌,如果壓在發射的火箭上,足以将點火的火箭,硬生生從升空狀态按回地面。
李長晝一步邁出去,離開遊船,托住天般向上一掌。
兩人手掌無聲無息對在一起,一個碩大的金色佛掌,一個成年男子的肉掌,比例很不協調,此時卻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降龍羅漢面無表情,内心微微一驚。
自己從靈隐寺便開始蓄勢,又是以上欺下,往下蓋掌,沒想到對方隻走了一步,蓄了一步勢,就讓自己止步不前。
好強大的肉身。
降龍羅漢收掌後退,擡手一招,佛鍾從淨慈寺飛來。
十條天龍一龍一口金光吐在鍾身上。
降龍羅漢雙手掄起佛鍾,呼啦一圈,兇悍霸道,朝李長晝當頭砸了下去。
“來!”李長晝熱血沸騰,又往上走了一步,像是一口火山在身體内爆發,力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全身氣血驟然收縮,宛如一張神弓。
降龍羅漢金身刺痛,他仿佛來到戰場前,面對數萬拉弓的箭手。
他雙眼發冷,面無表情,隻是雙臂肌肉一鼓,手上佛鍾憑空多了三分力道。
李長晝氣血如弓,擡手将力量射了出去。
宛如後羿射日的一拳,僅僅隻是拳風,已經在降龍羅漢身後的天空打出一條裂縫。
200公裏外的黃山,無數修道者看着天空中的雲氣突然撕裂。
白雲裂縫誇張得超乎這些人的想象!
當!!
佛鍾與後羿射日拳相撞,淩厲的一擊沒有任何餘波産生。
降龍羅漢一個倒仰,後撤兩步,手中佛鍾幾乎脫手,鍾身凹陷,幾乎被打穿。
強!很強!
與不修肉身的道門不同,佛門認爲肉身是船,是渡過苦海的必備之物,所以羅漢有三丈金身,菩薩有四丈,佛祖有六丈!
降龍羅漢的金身,在羅漢中公認的強,沒想到竟然被李長晝單用肉身壓制了!
就是一些菩薩,恐怕肉身也沒他強大!
降龍羅漢一個心悸,下意識擡起手中佛鍾,箭步上前的李長晝,又是一拳轟了上去。
猝不及防,降龍羅漢連退四步。
他将凹癟的佛鍾一丢,高聲怒呵:“法力,來!”
沖天的佛力從淨慈寺中的一口井中噴湧而出。
這口井也大有來頭,也就是将來濟公運木的那口井。
沒想到整整一口井水,連同井水下龐大的水系,都是他的佛力,怪不得能用這口井從遠處運來木頭。
降龍羅漢得了法力,反而收起金身,化身破帽破鞋破袈裟的濟公。
李長晝笑了一聲,不以爲然,擡腳走上去。
轟!
他法力一轉,玄氣沖蕩千裏,好比浪潮在天空奔湧,洶湧澎湃,天地變色。
人仙氣勢磅礴,撼動九州。
天下修道者同時變色,無數意識朝這邊落來。
李長晝朝天一拳,讓天朗,令氣清。
“一群三等、二等雜魚人仙,也敢來窺視我。”李長晝收拳。
“你這娃娃好大的脾氣。”濟公用扇柄撓癢癢,“這樣吧,我看你剛才也收了手,還有一片善心,飛來峰上有上古遺留的三生石,我用它施一道法,你要是過了,和尚我自願寂滅,把位置讓給你們道家。”
“如果我能度過,就按你說的辦。”李長晝道。
“如果度不過呢?”濟公好奇道。
“那就實力說了算。”
“狡猾啊。”濟公用扇子對他指指點點。
李長晝不以爲然,笑道:“我這個人說到做到,所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願不願意?不願意就繼續打。”
“打嘛……”濟公看向他身後的遊船,“那些女娃娃出不出手?”
“對付你我一個不夠嗎?”李長晝問。
“夠,但她們要是出手麽,其他羅漢菩薩也能出手,算了,來試試吧。”濟公拿起扇子,對着飛來峰一扇。
三道清瑩明澈的氣機,從飛來峰上拔地而起。
“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今生、未來的模樣。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輪回,緣起緣滅,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三道清氣環回相扣,或放或收,或張或縮,彼揚我斂,彼起我伏,時時皆在變動。
李長凝神看去,隻能勉強從清氣中看見一塊石狀物,光潔無暇,可以照人。
“施主,你過得了自己這一關嗎?”濟公搖扇問。
戒備着四周的楊清岚、李淺夏、瑤池三人,都好奇地望着三生石。
白素貞和小青也雙眸一眨不眨。
“怎麽才算過了這一關?”李長晝問。
“三生石前一照,前世種種回到腦海,今生又不肯走,未來還來誘惑你,你要是照了之後,你還是你,自然就是過了。”
李長晝微微皺眉。
“長晝,算了。”楊清岚緩緩飛到李長晝身邊,“直接出手拿下他,不需要在三生石上浪費時間。”
“可要想好咯,”濟公取下腰間葫蘆喝了一口酒,“要是動手麽,貧僧可不會束手就擒。”
“我們中誰過了三生石都可以嗎?”李淺夏也飛來。
“必須是他。”濟公用扇子指着李長晝,又喝了一口酒,“佛之修法,無魔不成,修道做事都是同樣的道理,必須過了這個魔,你才能成那個佛。”
“有道理。”李長晝笑了,他對楊清岚和李淺夏說,“如果有意外,直接出手。”
楊清岚見他堅持,也隻好點頭。
“哥,你小心。”李淺夏道,“不過我對你有信心!”
李長晝彈了一下她的腦門,朝着翻湧的三生石走去。
終人屏住呼吸,遊船上的瑤池站起身,亭亭玉立在船頭。
三生石上的清氣旋轉,變成一條通道,通道内,有腳步聲傳來。
“現在來的是你的前世。”濟公喝酒道。
那些清氣中,浮現出一些畫面——
七八歲的李長晝在練槍;十一二歲的他和李碧微在葡萄藤下捉迷藏;
十五歲出國留學;二十歲身穿西裝,倚着老爺車,身形挺拔,風流倜傥的英俊男人,能迷死一圈太太小姐。
他走進院子,一身明黃色旗袍、胸前挂着一大串念珠的李碧微,正眉目含情、半嗔半喜地望着他。
這個時候,分别五年的兩人,看彼此的視線不太像兄妹了。
“這個人……”李淺夏在遠處看見一些畫面,“竟然是我哥的前世?”
楊清岚和瑤池也很驚異,她們不得不想——她們之前在曆史上的一次次身份,到底是取代的别人,還是從前的自己。
如果是從前的自己,她們……會不會也是神明,抛棄了過去,不斷轉世,隻爲了在價值遊戲的歲月重新開始?
又或者,這所謂的三生石不過是幻境,感應了李長晝的記憶,所以編造出一段看似合理的前世?
疑惑重重,要想真的弄清楚,恐怕隻有把三生石拿到手了。
“看來前世對你沒有影響。”
濟公的聲音讓衆人回神,果然,清氣漩渦裏的前世畫面已經全部消失,變成過眼煙雲,沒能走出來。
有一個親妹妹的人,怎麽認同李二爺那種生活。
李長晝看着都膈應,不過不代入李淺夏,李碧微妹妹的身材還是挺好的。
“接下來是今生。”
“我就在這裏,哪還來的今生?”李長晝問。
“所謂今生,是你垂死之前,一生走到盡頭的你。”濟公說。
“垂死?!”李淺夏失聲道。
“你要注意了,”濟公提醒李長晝,“隻要你對自己的這一生感到一丁點的好奇,今生的記憶就會進入你的身體,你也會變成未來的你,至于未來的你是不是你,就全看你自己了。”
三生石的清氣漩渦緩緩流轉,凝重的氛圍擠壓着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