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淺夏與伊瑟莉悄無聲息地離開控制中心。
回到之前的甬道，恰好看見洛蕾與毛絨外星人的最後一幕。
洛蕾仗着靈活的身形，将毛絨外星人勾倒在地，不等對方起身，她膝蓋下壓，按住它的腦袋，縮小了一大半的紅色光波刀，喂食一般捅進毛絨星人的腦子裏。
毛絨星人掙紮兩下，沒了聲息。
“哈···哈···”洛蕾似乎剛想起來要呼吸一樣開始喘氣，她回頭與兩人靜靜對視。
“任務完成。”伊瑟莉笑了一下。
洛蕾站起身，黑色铠甲破破爛爛，纖細身形依舊挺得筆直。
“走吧。”李淺夏的紅色神意蔓延過去，将女醫生隐藏。
三人朝外面走去。
于此同時，還在自言自語的空盧，得到消息。
“大人，恒星軌道偏離！”天使的聲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轟炸聲，她似乎在被什麽追逐。
“偏離？”空盧愣了一下，打開監測畫面。
天空中，那圓環形狀的光與熱，正緩緩移動，很慢，但不可阻擋。
“怎麽回事？！”空盧怒吼一聲，又一副畫面彈出來。
漆黑的宇宙中，一道人影踩在戰車似的黑霧上，手持長鞭，抽打數不清的獸群，圓環恒星貨物般被緩緩拉動，脫離軌道。
“大人，現在怎麽辦？”
空盧沒有說話，看着這一幕久久無法言語。
他歎了口氣：“.随他去吧。”
全息影像消失，控制中心回歸寂靜。
◇
李淺夏走到外面，戰争已經停止了，剛才和她們戰鬥的一部分機械獸，甚至開始了救援和修複作業。
天空中，血色神意潰敗，屠夫脫離了‘代理’。
隕石稀稀拉拉，偶爾有戰機沖上去将其擊碎，冒着些許黑煙的長晝号、公主号，正收起爪子一樣收攏炮口。
轟鳴聲中，一架戰機飛過來，落在地上，變成隻剩三米高的機械恐龍。
遠處隐隐還有爆炸聲，碧與天使在交手。
以此種種爲背景，圓環太陽正在遠離。
小蘿蔔從李淺夏的胸前探出頭。
“總算結束了！嗯——”李淺夏伸了一個懶腰，舒展纖細的小蠻腰，又能休息一個月了。
衆人不約而同地稍稍放松下來。
“誰也不會想到，我們的任務是摧毀控制器吧。”伊瑟莉笑着撥了撥亮銀色的短發，神情疲憊。
“幸好你前男友死的早，不知道我們的計劃。”李淺夏現在疲憊又興奮，說話直來直去，說完後才意識到這樣不禮貌。
“對不起啊，我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她說。
伊瑟莉聳肩：“死掉的前男友才是最好的前男友，難道你會祝福你前男友好好活着，拿着1億神意币四處潇灑？”
“是這樣嗎？我沒有前男友，不太了解啊。”
“嗯？沒有前男友？伱該不會——”
“情況不對。”洛蕾忽然開口。
衆人吓得齊刷刷地看向她，像是突然在松散随意的一堆鐵針中，放了一塊吸鐵石。
“怎麽了？”李淺夏忙問。
洛蕾對着手臂上的主腦說：“觸手，看一下恒星的情況。”
“我現在正忙着修複——”
“快。”
“——好吧.這些人在做什麽？！”達意敷衍的聲音，變得不解與震撼。
不等焦急的衆人詢問情況，畫面直接同步到洛蕾的個人主腦上。
畫面中，在空盧星的近地軌道上，港灣一樣停滿了宇宙飛船，這些飛船是戰鬥開始前或戰鬥中，從空盧星逃走避難的空盧星人。
此時，這浩浩蕩蕩的飛船群，正彼此對接。
富人奢華的大船與采礦的簡陋飛船對接、體形龐大的商務飛船與私人小飛船對接它們噴射着尾焰，調整位置，彼此攢簇在一起，像是一團聚攏的螢火蟲。
船越來越多，光芒越來越亮，哪怕是肉眼，都能看見天空閃爍的一顆亮星。
“他們在做什麽？”李淺夏與之前的達意一樣感到不解。
“想拉回人造恒星。”洛蕾冷靜的語氣中透露一絲驚訝。
“這不可能。”伊瑟莉不信，“恒星控制器已經銷毀，沒人能将它關掉，以這些飛船的材料，連靠近都無法做到！”
“有的。”洛蕾說。
“什麽？”伊瑟莉盯着她。
洛蕾沒說話，看着主腦投影的屏幕。
在深海般的宇宙中，上百艘白色飛船，筆直飛向釋放着無窮熱量的恒星，達意鎖定其中一艘，将它放大。
外星字母，李淺夏不認識，但價值遊戲的翻譯，字幕一樣貼在下邊。
【恒星維修106号】
她與伊瑟莉驚訝地微微張開嘴，明白了空盧星人想做的事情。
這些恒星維修飛船，前後相連，将船體變成兩條繩索。
繩索的一頭，六台維修飛船與恒星的3點、9點對接；繩索的另外一頭，六台與‘螢火蟲團’對接。
伊瑟莉擡起視線，目光急速在周圍掃視，腦波抓住一台空盧星的機械人，黑了進去。
“你要黑掉那些飛船？”李淺夏問。
“你當我是神嗎，黑這麽多飛船？”伊瑟莉翻了一個白眼。
她通過這台機械人，進入空盧星的公共頻道。
寂靜無聲的投影畫面，有了聲音。
“維修52号，對接完成！”
“維修12号，對接完成！”
“對接全部完成！！”
“全船聽令！全部速度！走！！”
轟！！！！
所有飛船的尾焰，最大程度噴射，一片片光海相連，渺小的螢火之光，瞬間放大！
天空中出現了第二輪太陽！
空盧星人自己舉起的太陽！
他們要用這輪太陽，奪回屬于自己的另一輪太陽！
空盧的影像出現在機械大廈頂部，怔怔望着天空中的太陽，那是與人造恒星完全不同的太陽，它不是圓環，在它緊密的光海中，每一處都煥發着光芒。
“奪回我們的太陽！”
所有頻道都在怒吼，空盧承認失敗，空盧星人卻沒有！
在這股偉大的力量下，緩緩脫離軌道的人造恒星，猛地一震，「畜生道」的獸海，如同牛被扯斷鼻子一樣痛吼，一些弱小的野獸直接被抛飛。
姒号艦橋。
女侍者看着神·華倫蒂，神·華倫蒂看着太陽，她不知是欣慰，還是解脫地歎了一口氣。
“去幫他們。”她說。
“是！”
藍色光粒逸進來，楊清岚在光芒中直接走進艦橋。
神·華倫蒂擡起視線，看着她：“我要去幫他們，你打算怎麽做？”
“當然是幫你。”頓了一下，楊清岚繼續說，“該你出場了，去勸他們放棄。”
神·華倫蒂像是沒聽清似的愣了一秒，随後嘲諷道：“放棄？”
楊清岚轉頭看向畫面中的兩輪太陽：“這是他們真實的想法嗎？”
神·華倫蒂沒說話，眉頭不自覺緊了一點，看上去不太高興。
“人的想法，是會變的。”楊清岚看着眼前的畫面，輕聲道。
◇
恒星被回拉，猝不及防，李長晝身體也跟着微微一震。
他回頭一看，圓環恒星中空的部位被填滿，此時此刻，像是一輪真的太陽。
多看了幾眼，他才看出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長晝爲他們的行動感到驚訝，原以爲已經進入播放演員名字環節的任務，居然還插播了這樣的片段。
但，也僅僅隻是彩蛋。
他收起鞭子，緩緩轉過身，黑色光線在他身後飛速交織，等他面對那顆被填補完整的恒星時，上千米的神意已經屹立在他身後。
他把手一挽，神意将「地獄道」全部鎖鏈挽在手腕上。
他雙腳往前一撮，整個人被帶着往前滑去。
一邊往前滑，手臂一邊緩慢而堅定的，将鎖鏈再次繞着手腕纏了一圈，他的身形緩緩變大，直至高達五十米。
被削弱到極緻的【神體】。
神意跟着長，直至六千米，遮天蔽日！
神意站在原地，不再滑行，神明一般拉着鎖鏈，由飛船對接在一起形成的空盧太陽，死了一般被釘在原地。
宇宙中，是無所謂對錯的，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
李長晝緩緩後拉右手，神明将兩輪太陽，一點點地拉回來。
很慢，但就像注定走向死亡的人的一生，兩團太陽的結局，也被注定了。
與此同時。
“警告！動力過載！”
“警告！溫度過高！”
“警告！燃料消耗——”
刺耳密集的警報聲中，一名漢子怒吼：“維修船！抓牢了！大家用力！”
怒吼聲中有老人說：“在神意戰士面前，你使再多力氣也沒有用，大家沒有必要迎接一場必輸的戰鬥。”
又有人說：“放棄吧，飛船的動力是死的，我們已經盡力了。”
“再拉下去，我們撞上恒星怎麽辦？”
“孩子，想想，如果對方突然松手，恒星會不會追上我們，就算不會，他會不會朝我們丢隕石？”
有孩子哭泣：“爸爸，我不想死！”
這哭聲讓漢子深感不安，怒吼聲弱了。
“停下吧，解開對接，你們想要逼他動手嗎？”
漢子咬緊牙關，想控制住打顫的下巴。
“要死你們去死，孩子都在船上呢！”有人因爲恐懼而惱羞成怒。
飛船是一個整體，飛船内的人不一定是。
“本來就是空盧的錯，憑什麽要我們付出生命？”
“沒錯，大不了去其他星球，或者幹脆我們在宇宙流浪，這麽多飛船，在哪裏不能生活？”
額頭滲出了汗珠，推動操縱杆的手，慢慢沒了力氣，操縱杆輕微的阻力，就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情緒掌控」
當第一艘船脫離連接時，姒姒通過公共頻道，向所有船隻說話：
“各位，停手吧，珍惜自己與家人的生命，我向你們保證，接下來不會再發生任何傷亡。”
“偉大的空盧星人民，敢于反抗神威的空盧星人民，”另一道聲音傳來，“我爲你們感動，我向你們道歉，我願意給你們一顆有恒星的星球，你們可以在上面盡情地創造屬于自己的文明！”
空間波動，像是一層黑紗被揭開，一艘幾乎一口能吞掉兩顆恒星的宇宙飛船，轟然出現在真空中。
IAO·1秒差距的飛船。
螢火蟲緩緩分離，無人挽留的圓環恒星，下定決心般，一往無前地朝宇宙深空飛去。
空盧星的天空暗下來，又亮起點點燈火。
◇
李長晝将恒星送去了太陽系邊緣，放在火星軌道上，将來說不定能有什麽用。
這一去就是大半天，他回到飛船上時，所有人已經齊聚在長晝号艦橋上。
“船長，我以爲你死在太空了！”厚厚叫道。
“别浪費時間了，IAO說等你回來，就立馬去見他，要把任務獎金給我們！”伊瑟莉迫不及待道。
李長晝看了一眼李淺夏、楊清岚、瑤池，還有碧，确認她們都沒事後，笑道：
“走吧。”
長晝号與公主号飛船，緩緩駛向IAO的飛船，停靠在這艘飛船的碼頭上——由此可見這艘船的巨大。
早有人等候，迎接他們。
去會客室的路上，遇見正好離開的姒。
對方面無表情，高大完美的身體，僅僅隻看外形，确實當得起神族的榮耀。
沒打算和她交流，但雙方一錯而過時，姒主動開口。
“你就沒有哪怕一點猶豫嗎？”她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問。
“爲了生存，些許不樂意是必須忍受的。”
看着李長晝離開，神·華倫蒂第二次從他身上感覺到危險，信念堅定，重承諾，有善心，行事又冷靜決斷，這樣的人，就像天生爲了價值遊戲而生。
在神族，幾乎所有孩子都會問大人一個問題：爲什麽不能看見所有可能性。
孩子從大人那裏得到的回答，也隻有一個：隻有真正的神才能看見所有可能性。
‘神’已經被‘勝者’取代、
于此相對的，神族中還有一個共識——
在所有可能性都赢了的人，那個人就是‘勝者’。
這個理論一提出來，就被否定了，有人提出第二個共識——
在所有可能性中都活下來的人，那個人可能是‘勝者’。
神·華倫蒂看不見所有可能性，但在她看見的所有可能性中、在這事件中，不管自己如何阻止李長晝，對方都成功了。
這個李長晝成爲‘勝者’的可能性，僅從這次事件看，能達到億萬分之一。
如果能一起多經曆幾次事件，看見更多的一些可能性，或許能增加判斷的精準度。
神·華倫蒂收回思緒，這件事對她來說，這僅僅隻是插曲，李長晝也隻是過客，每一名合格的神族，成爲‘勝者’的可能性都在億萬分之一以上。
◇
“華倫蒂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好啊。”李長晝笑着對IAO說。
“和之前比起來，至少已經願意和我說話了。”IAO面帶笑意，心情不錯。
IAO的救場是計劃好的，讓空盧星的人口轉移到他的領地内，也是計劃好的，赢取姒的好感（李長晝表示懷疑）也是計劃好的。
“計劃如何？”李長晝問。
“很順利。”IAO沒有透露更具體細節。
這次任務，真正的計劃是：拖走恒星是一次實驗，IAO對‘可能性-預測未來’的實驗。
他或許是真心想收拾不識好歹的空盧，也可能是借題發揮，将一次大型實驗隐藏在一次不起眼的争風吃醋中，沒人知道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這是你們的賞金。”IAO揮了一下手，藍色結晶生物推來兩個箱子，箱子裏碼錢一樣堆疊了特殊金屬和氣輝。
伊瑟莉直接撲上去，将其中一個箱子抱在懷裏。
她摟孩子一樣抱着箱子，癡迷地蹭了蹭臉後，擡起頭，略有點羞澀的對IAO說：“尊敬的IAO閣下，您說的兩桶飛升液？”
“哦，是有這回事。”IAO想起來了，扭頭對藍色結晶傭人交代一句，讓它去準備。
閑聊一會兒，等伊瑟莉拿到兩桶飛升液，李長晝等人告辭離開。
“希望還有機會合作。”IAO起身對李長晝說。
“肯定有機會。”李長晝笑道。
神意長城這麽大的舞台，李長晝怎麽可能放過。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兩者之間來回太麻煩，一次就要大半天，這段時間内，收不到地球任何消息。
他現在的主要任務，是看好太陽系，以免将來再次星球對決時，老家被人占了——木星也有需要盯着。
在泊位處，李長晝與伊瑟莉等人告别。
“這箱錢你們拿去分了，該買飛車的買飛車，買裝備的買裝備，飛升的飛升——”
“船長！飛船！”達意和厚厚齊聲喊道。
“錢還有剩餘的話，随你們。”李長晝說，“如果我有事找你們，會在IAO星那間打架的酒館給你們留言，你們要找我也一樣。”
“這次我們會在IAO星修整很久，”洛蕾抱着手臂說，“IAO閣下也會很歡迎我們去他那裏消費。”
李長晝笑起來，正要說話，忽然看向舷窗外。
衆人跟着看去。
“流星雨？！”李淺夏驚呼。
像是朝聖，又像是魚群，璀璨的流星在宇宙中結伴而行。
“都下到這裏了，光影座流星雨季看來快過去了。”伊瑟莉出神地說。
流星雨的光輝，不經意地在李長晝、楊清岚等人眼裏，勾勒成字。
【任務完成】
【回歸倒計時：9：59】
李長晝、楊清岚、李淺夏、瑤池、碧、小蘿蔔，登上公主号，與長晝号一起，緩緩駛離泊位。
兩艘船在宇宙中并肩飛行一段距離後，僅僅隻是一點十分微小的偏離，讓兩者越來越遠，直至互相消失在對方的探測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