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不識路，二又沒有目标，四處亂走亂逛，竟然真得融入了朝代，享受起1539年的除夕節了。
轉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看見前方一家高門大戶前圍了許多人，場面十分熱鬧。
“我們去看看，人多的地方肯定能打探到消息！”李淺夏拉着楊清岚就往前走。
“剛才看胸口碎大石的時候你也這麽說。”楊清岚被她拽着，如冰雪雕琢的臉上，帶着略顯無奈的恬淡笑容。
她也不阻止，沒有目标，打聽不到消息，剩下來隻有增長見聞這一件事情可以做。
鵝毛大雪已經停了，路邊有小孩在打雪仗，積雪被踩得嘎吱作響。
靠近人群，李淺夏仗着現代人的身高、玩家的目力和聽力、又探頭探腦，弄明白怎麽回事。
原來是一大戶人家，在門前擺了攤，小孩上去，隻要能背出一首關于除夕新年的詩，就能拿一把糖，一袋瓜子，一枚永樂通寶。
成人要求高一些，必須現場作詩作詞作春聯，或者寫一副好字，隻要合格，就能得一兩銀子、一副春聯、兩幅年畫。
“這個我在行啊！”李淺夏激動地搖着楊清岚的手臂。
楊清岚沒想到她還有這本事，不愧是明城文科狀元的雙胞胎妹妹。
“你是作詩作詞，還是作春聯？或者寫字？”她問。
李淺夏一直在沉吟，沒聽她說話。
楊清岚也沒打擾她，左右環顧，傾聽四周的談話聲，大人在幫小孩出主意，一個小孩很害羞，父母慫恿他上去都不敢，抓着母親的裙子不放。
一群文人正在搖頭苦思，和李淺夏一模一樣。
“我想到了！”李淺夏往前擠，“王安石有一首《元日》。”
嫂子趕緊拉住小姑子，晚一步她們一家人的臉就要丢在這大明朝了。
“怎麽了？”李淺夏還一臉疑惑。
“隻有小孩子才能背詩。”楊清岚用又無奈又好笑，低聲說。
“我是小孩子啊！”
“.你今年二十一了，在這個年代，你要是好生養，可能已經是三四個孩子的媽了。”
李淺夏噘着嘴，秀氣的小鼻子輕哼了一聲，似乎對于自己不是小孩這點很不服氣。
兩人說話的時間，已經有小孩走出人群。
身上穿着新衣，但看樣式也知道是窮人家的孩子。
“你要背什麽啊？”主持攤子的管家笑眯眯地問。
“詩。”小孩脆生生地回答。
“好，你背。”
“《元日》，宋，王安石。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童聲清脆，搖頭晃腦，難以置信竟然真的回到了明朝。
等小孩背到“千門萬戶”的時候，楊清岚笑着對李淺夏輕聲說：“看，這才是小孩。”
“千門萬戶···千門萬戶···”小孩背着手，雙手拽得死緊，全身緊繃。
“大家不準出聲，提醒了不算！”管家大聲說着，禁止那些大人湊熱鬧。
“和我差得太遠了。”李淺夏不知道得意些什麽，然後用楊清岚這半個月從「緊縮斑褶菇式·幻聽」中研究出來的‘傳音’技能。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好！”大人們使勁鼓起掌。
管家拿了糖、瓜子、一枚銅錢，頒獎似的遞給小孩。
小孩拿了東西就跑，嘴張得老大，迫不及待地想跟夥伴家人炫耀，中途卻被人逮住了肩膀。
“喂。”小孩擡起頭，看見一位長得非常好看的漂亮姐姐。
“我幫你了，糖給我。”李淺夏攤開手，笑着逗他。
小孩熟悉她的聲音，是剛才提醒自己的人。
小孩猶豫了一下，舍不得自己的糖，但又不敢不給她，隻好在糖上舔一口，然後萬分不舍地遞給李淺夏。
“去去去！拿走！”李淺夏笑罵。
小孩撒腿就跑，他不明白對方爲什麽不要，但那跟他有什麽關系？
小孩子之間一起舔一塊糖吃，别說在古代，現代一些農村小孩都有。
有生活貧困的原因，也有小孩子本身就不太在乎距離和衛生。
“這小子，跟我玩這一招，這套我五百年後已經玩爛了，我哥每次都隻能吃我的口水。”李淺夏向楊清岚炫耀。
周圍人的注意力逐漸不在背詩、寫詩上，目光頻頻看向李淺夏。
黑色緞子樣的長發，笑起來勾人的眼波，嫣紅的唇色，紅色衣衫襯托着一張精緻的小臉。
剛才使用法力（『能力』），讓隐藏容貌和氣質的法術失效了。
楊清岚看了她一眼，李淺夏聽見她的聲音，連忙又給自己丢了一個法術。
這時，人群忽然騷動起來。
“咦？糖呢？”
“糖飛走了！”
兩人連忙看去，隻見之前堆疊在紙上的糖，一塊塊嗖嗖地飛向天空。
“神仙，一定是神仙！”
“神仙也出來逛街了！”
“保佑我父母長命百歲，我妻子女兒平安一生，我妻妾成群。”
“賊短命，你敢妻妾成群，明日我耍個老和尚撞鍾去！”
“我就是老和尚！”人群中有人大喊。
“誰是老和尚？！”
這時楊清岚和李淺夏已經退出人群，跟着天上飛的糖果。
穿街走巷，看見糖落進一家院子裏，兩人騰空而起，羽毛似的輕輕落在屋檐上，朝院子裏看去。
“呸！這什麽東西，一點都不甜。”
院子裏像是在進行冰雪節，李長晝和楊清岚一起下的那場雪，被堆積成各種各樣的姿态，宮殿、房屋、行人、車馬。
仔細看，這不就是一部分京城嗎？道路上行走的小雪人，竟然真的在走動。
這是一份雪做的地圖。
在地圖上方，懸浮着一位少女，潔白的膚色、金黃的長發，一雙瑩亮有神的碧眼，少女周圍同樣懸浮着琳藍滿目的糖果。
“碧！”李淺夏喊出聲，滿臉的驚喜。
少女擡頭看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哦，是你們啊，我看兩個人跟過來，正準備殺掉呢。”
楊清岚看了一眼地圖，碧身體下方的雪景裏，有兩個螞蟻大小的雪人站在屋檐上，這麽一推測，兩人來的時候肯定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她心裏提高警惕，從碧的表現就能看出，能進入這場副本的玩家，都不是能輕松解決的。
“碧，你怎麽跑來明朝了？”李淺夏已經進入院子。
“别踩到我的地圖！”碧喊道。
李淺夏還沒來得及學飛行法術，但她哥哥會「踏空」，自己學的觀想法又是會飛的《大鵬》，早就能做到飛行。
她漂浮到院子裏。
碧不要手裏咬了一半的糖，丢給她，往她身後看了一眼：“我的馬呢？”
“我哥在皇宮裏。碧，你不是俄羅斯人嗎，怎麽跑來夏國了？”李淺夏接住糖，丢進嘴裏，又問了一遍。
“我怎麽知道。”碧翻了一個白眼，“去把你哥叫來，就說本公主要騎他。”
“不行了。”李淺夏裝模作樣的歎氣，“現在别說你了，我都不能騎，隻能清岚一個人騎了。”
碧看了眼楊清岚，對這個騙她的臭女人沒好感。
“你一個人？”楊清岚問。
“你當我是來玩過家家嗎？還有五個。”碧作爲公主，進入遊戲的人員分配是最好的，和夏國國家隊一個級别。
“五個？你們的任務是什麽？”李淺夏又是驚訝，又是好奇。
“你們先說。”碧吃過虧、上過當。
“渡劫成仙。”李淺夏将自己的任務說了一遍。
“我們是在正月十六之前殺掉嘉靖帝。”
正月十六之前，會和正月十五的元宵節有關系嗎？殺掉嘉靖帝，和成仙又有什麽聯系？殺掉之後，龍脈就會消失？楊清岚思索。
“我們這次可能是敵人啊。”李淺夏皺眉，她也聯想到這個可能性。
“你們死定了。”碧毫不在意地揮揮小手，又拿了一枚蘇州軟糖放在嘴裏，嘴裏發出“嗯嗯”的聲音，看來還算滿意。
李淺夏目光投向楊清岚，有些爲難起來。
有過卡萊廣場被白卡玩家襲擊的事情，他們這次是一定不能輸的。
“不過嘛——”碧丢了一把蘇州軟糖在腰間的儲物袋裏，又嘗了一顆用白砂糖、牛乳、酥、酪等制成的乳糖。
她用小舌頭翻滾着嘴裏的糖，繼續說：“你們能給我超過任務成功的獎勵，我可以幫你們。”
“獎勵？”李淺夏想想自己有什麽。
完蛋，好像什麽都沒有。
遊戲币被哥哥用光了，錢是嫂子的——碧也不缺錢。
「玉丹」？碧估計巴不得自己再老一些，從介于幼童與少女的年齡，徹底變成少女。
“比如說月球基地。”碧露出小女孩的陰險表情，很可愛。
“你怎麽知道月球基地的事情？”李淺夏疑惑道。
“哼，就你們受關注的程度和情報安全，你們晚飯吃的什麽我都知道。”
三人确實沒太在乎，主要是有「傳送」和「蜜罐世界」，所以平時顯得随心所欲。
“月球基地的事情你要問我哥，對了，問她也可以！”李淺夏将楊清岚拉到身前，雙手搭在她細細的肩上，“主要是她說的，我哥絕對聽。”
“你說的他不聽嗎？”碧似乎很瞧不起李淺夏，混得太差了，什麽家庭地位？覺得她很不争氣。
“性格不同嘛，我一般聽我哥的。”
“我也沒有命令你哥的習慣。”楊清岚看了她一眼，随後又視線又轉向碧，“今晚你們兩個見一面自己談吧。”
“這是當然的。”碧雙手環抱，“王對王，将對将，你們還沒有資格和本公主說話。”
“你好臭屁啊。”李淺夏當即捏住她的小鼻子。
不等碧反擊，她又說：“發現什麽情報了嗎？”
碧鼻子被捏着，甕聲甕氣地說：“有很多，你想聽——”她把李淺夏的手拍開，“你想聽哪些？”
“玩家？”
“我怎麽知道他們是不是玩家。”碧翻了一個白眼，“就把高手的位置告訴你們吧。”
她右手虛擡，院子裏的雪景中，一些螞蟻大小的小雪人飛速變大。
在模型似的京師中，這些雪人如同巨人一般，每次走動都撞塌周圍的建築，等雪巨人走後，這些坍塌的建築又重新搭建還原。
“我隻知道位置。”碧說。
巨人最多的地方是紫禁城，一堆龐然大物堆疊，紫荊城好了又塌，塌了又好。
其餘的巨人零零散散分布在京城各地，數量也不少。
“爲什麽有的大小不同？”楊清岚問。
“越大的，越危險。”碧又吃了一顆糖，她不止是嘴裏甜，說話的聲音也很甜。
“這麽高級的功能？”李淺夏羨慕道。
“一萬多遊戲币買的，隻能幹這個，還需要現場去确認身份。”
“.沙皇俄國早晚被推翻。”
楊清岚雙眸在雪景上流動，宮中高手太多，雪景又不大，一群雪巨人擠在一起，就算知道李長晝和瑤池在一起，也很難從這點上找到兩人的位置。
放棄尋找李長晝，楊清岚又整體看了一眼。
紫禁城内，有五尊明顯高其他一截的雪人，這五尊裏，有兩尊又比其他人高一些。
其中一個應該是李長晝，另外一個是邵元節嗎？
視線離開紫禁城，京師各地也有一些高手，能很清楚的知道對方具體位置。
“今天晚上等長晝來了之後，我們去這個地方。”楊清岚指着一尊單獨屹立的雪巨人。
“我也去！”懸浮在空中的碧，從“躺”變成“站”，“那五個人煩死了，哪裏都不準我去，好幾次還害我任務失敗。”
“你是公主，當然安全第一，别人想要安全都沒有呢。”李淺夏笑道，心裏踏實了。
她自己經曆過任務失敗被偷襲，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讓碧失敗，但聽碧的語氣，似乎失敗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主要原因是，碧是白卡，就算任務失敗，也能提前知道目标黑卡玩家的位置，然後一群俄國高手撲過去。
所以說，成功的要素有很多，但出身排第一。
李淺夏本人也是出身的受益者，如果不是李長晝的妹妹，卡萊廣場就不是被吓得失禁那麽簡單了。
三人又閑聊一會兒，交流彼此這段時間的經曆，等着天黑。
紫禁城内，李長晝與瑤池也分秒必争，待在藏書室内不出來，翻閱着一本又一本的典籍，希望能臨時抱佛腳，增加一點應付修仙者的手段。
于此同時，兩人帶嘉靖飛天，前往月亮的事，也傳開了。
如果将局勢比如成一湖水，此時此刻，湖水已經嘩啦啦的開始湧動，随時随地都會變成滔天巨浪，吞沒一切。
而京城總計13.4萬戶，内城8.46萬戶，外城4.94萬戶，總人口67萬的百姓，依然沉浸在新春的熱鬧中，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