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蠱！！”
長夏震驚望着栢青，顫着手，遙指着浴桶之中不斷咳血的沉戎。一張臉，時青時白，顯然是難以接受這份真實。
“巫配制的藥丸子和藥浴都兼具活血之效，以前沉戎靠藥強行催眠蟲蠱，讓蟲蠱在體内沉睡。想解毒，就必須喚醒沉睡的蟲蠱。”栢青冷靜解釋着，他對蟲蠱的了解源自于巫。
沉戎咳血的狀況，在解毒範圍之内。
其實，此刻沉戎除咳血以外，更可怕的是全身都陷入萬蟲啃食的疼痛之中。這份痛如影随形，時刻沖擊着沉戎的身體和靈魂。
但是——
沉戎表情太鎮定。
鎮定的讓栢青忍不住懷疑巫說過的話。
難道蟲蠱沒有她描述的那般可怕？！
可是，當栢青目光落在沉戎臉頰上交替冒出冷熱汗，已經鼓出來的青筋。栢青明白沉戎此刻不是不痛，隻是全被他忍住了。
思及。
栢青禁不住倒抽幾口涼氣。
這麽猛的嗎？
無端地，栢青看沉戎的眼神少了幾分針對，多了一抹敬佩。
此時，他敬重沉戎是條漢子！
蝕骨之痛，能忍受得住的人不多。
哪怕是圖騰勇士也一樣。
“難道就沒有其他解毒的方法？”長夏遲疑道。
蘇葉踏進雜物房，開口說：“沒有。沉戎中毒已深，如果不下猛藥，他今後情況隻會更糟糕。咳血，蟲蠱會順着血液流出來，死不了人的。你真心疼他，就做些補血的食物給他吃。不過，别太補，當心虛不受補，最後養肥他體内的蟲蠱。”
以前沉戎強行讓體内蟲蠱沉眠。
除了不能驅動血脈之力作戰以外，其他并不受影響。
但是，當沉戎吞下蘇葉給的藥丸子，再浸泡過活血的藥浴。沉戎體内沉眠的蟲蠱已經複蘇，這時候有些東西就不能再亂吃。
亂吃，可是會死人的。
“這樣咳血，真的不會死人？”長夏道。
浴桶四周噴濺的黑血，将夯實的黃土都染了色，份量絕對不少。
正常人身體裏才多少毫升鮮血——
沉戎這咳出來的黑血，都快趕上身體裏一半的鮮血總量了。
蘇葉淡定道：“藥丸子和藥浴的草藥都是我親自配制的，放心，沉戎絕對死不了。”最多，生不如死。
沉戎雙手十指緊扣着浴桶邊沿。
淡淡地指印，烙印了下來。
可見，此刻沉戎用了多大的勁，才忍住沒有在長夏面前呼痛哀嚎。
蝕骨錐心之痛，能輕易将一個人折磨得發瘋。
哪怕沉戎定力過人，也快忍不住了。
“長，長夏。你放心，我沒事的。”
簡短幾個字，用盡沉戎全身所有氣力。他不希望長夏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那一面，所以沉戎選擇趕長夏離開雜物房。
感受到長夏的氣息，沉戎無法壓制體内翻湧的燥熱。
身體溫度增高，血液流速加快。
于是，沉戎咳血的速度越來越快。
見情況不對，蘇葉擡手将長夏提起丢出雜物房，叮囑道：“我說過，沉戎解毒期間你們最好分開睡，這幾天能不見面就少見面。否則，沉戎很可能失血過多而亡。”
最後這一句。
蘇葉真沒有威脅的意思。
而是，實事求是。
“栢青——”長夏露出求解釋的表情，蘇葉一番話，她聽得似懂非懂，總感覺蘇葉好像在開車。
栢青道：“蟲蠱會驅使沉戎産生繁育的念頭，這樣會增加他體内血液的流速，導緻咳血速度加快。這期間，你們分開是最好的選擇。”
“……”長夏無語望着栢青。
這種話出自栢青這樣沒成年的嘴裏。
長夏感覺很違和，甚至很尴尬。
幸虧栢青一直面癱着一張臉，情緒沒絲毫波動。
這才讓長夏逃過社死這一劫。
“行，沉戎交給你和蘇葉婆婆，我先去睡了。”長夏頂着張囧臉，快速跑回自己住的窯洞，喀嚓一聲把門關上，往炕床上一躺，睡覺。
這邊長夏是睡了。
留下的沉戎三人一臉嚴肅站在雜物房。
蘇葉搖搖頭望着沉戎，拿出一根木棒遞給沉戎，說：“痛，就咬着木棒，别把舌頭咬斷。咬斷舌頭很麻煩的，長夏那邊也不好交代。”
“嗯！”沉戎用重鼻音應了一個嗯字，咬住蘇葉遞到嘴邊的木棒。
張嘴，死死咬住木棒。
陣陣呼痛的呻吟聲響，像瀕死的野獸一般，發出呼噜聲。
很低，很壓抑。
聽在耳畔，讓人能感同身受那份徹骨的疼痛。
“再忍忍，這次藥浴很快就能結束了。”蘇葉溫和道：“你是我見過最能忍的雄性，難怪身中蠱毒還能有幸活命。元家讓你活着走出西陸，興許是最大的敗筆。”
“他不來暮霭森林，長夏能更好。”栢青不渝道。
蘇葉淡然看着栢青，平靜地說：“栢青，你偏激了。長夏能在諾曼底大集市遇上沉戎，這是獸神給予的命運。”
“我不信他。”栢青直言道。
看向沉戎的眼神，再無白天的恭敬和謙遜。
他對長夏存着一份感情，這份感情無關情愛，隻是單純的依戀。
他眼中沉戎配不上長夏，甚至可能給長夏帶來災厄。西陸，一直是東陸不願接觸的災劫。沉戎的到來，很可能成爲災劫爆發的導火線。
當初，沉戎沒有去天狼部落，而選擇在暮霭森林流浪。
他應該清楚這裏面的彎彎道道。
蘇葉微笑着，揉了揉栢青的腦袋，一如既往地溫和，“你無須信他，該信他的人是長夏。無論是你，還是我，都無法幹涉長夏的選擇。栢青，你應該相信長夏，相信她的眼光，她一直都是最優秀的。”
蘇葉眼中，暮霭森林再沒有人比長夏更優秀。
哪怕是栢青這位巫的下任繼承者，他都不及長夏萬分之一。
偏心，蘇葉是認真的。
栢青聽完蘇葉的這段話，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注視着浴桶之中與蟲蠱抗争的沉戎，就像蘇葉所說他該相信長夏的眼光。沉戎如果真的不堪，長夏豈會選擇把人帶回河洛部落。
隻是，栢青覺得他需要時間。
需要時間來認識沉戎。
見栢青态度軟化，蘇葉不再開口多說沉戎。
“來，搭把手把人抱出來。”蘇葉道。
時間到，沉戎已經到了極限，他們需要把人從浴桶裏面撈出來。
沉戎體魄驚人，蘇葉獨自無法将人弄出浴桶。
不過，蘇葉靠近浴桶前。再次朝雜物房浴桶附近撒下一地的白色粉末，白色粉末與地面的黑血一接觸，就發出陣陣滋滋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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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