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甯靜正疑惑,宋氏出來了,“甯甯你怎麽不進來?”
沐甯靜目光指了指場地上和這座房子格格不入的豪華轎車問,“外婆,這輛車是誰的?”
宋氏來到沐甯靜身旁,目光也落在車上,眼裏有欣慰卻也透着一絲複雜,“這是你婆婆送過來的聘禮,不止這輛車,還給了我一張一百萬的銀行卡,還有八樣彩禮……”
說着轉頭看向沐甯靜,“這事在酒店我不方便說,正打算回家後告訴你。”
沐甯靜一臉吃驚,沒想到鞠秋瀾會送這麽重的聘禮。
宋氏看沐甯靜的表情知道她不知情,心裏更加欣慰,說明沈家這個婆婆是真的瞧得起她家外孫女。
“都站場地上幹什麽?”老趙來到門口朝屋外祖孫倆問。
宋氏拉着沐甯靜的手朝屋裏走,“走,我們進屋再說。”
沐甯靜進入房間,房間一如既往幹淨整潔,整體格局沒什麽變化,不過家裏的家具倒是添了不少,可也都有些陳舊,而且看樣式并不是什麽昂貴的家電。
大廳正中央那台黑白電視機換成了彩電,四四方方的盒子狀,現在人家早就用上了液晶超薄大屏彩電,家裏卻還是那種老舊的款式,可見外公外婆日子過得并不富裕。
沐甯靜在老式的一字沙發上坐下,十歲以前的記憶她記得不太清楚了,印象深刻的也都是一些心酸的回憶,她記得外公最喜歡坐在門口石凳上抽煙,愁眉苦臉的樣子讓她不太敢親近。
外婆對她很好,家裏條件并不寬裕,但外婆經常從外面幹完活回來會給她買吃的,不過偶爾會摸着她的頭歎氣,說她是個苦命的孩子。
宋氏給沐甯靜泡了茶後進了一趟房間,出來手裏拿着一張銀行卡和一個車鑰匙,她将卡和車鑰匙塞到沐甯靜手裏,“這是你婆婆給的一百萬聘禮,還有外頭那輛車的車鑰匙,聘禮沒有退回去的道理,但是我可以作爲嫁妝送給你,那八樣彩禮我們就收下了,免得你婆婆不高興。”
沐甯靜忙搖頭,将卡和車鑰匙又塞回宋氏手裏,“外婆,我不要,錢你和外公留着養老,車子你給舅舅。”
“你舅舅有車,雖然和你這個車子沒法比,但我們這樣的家庭能開上車就挺好。”宋氏看了一眼旁邊的老趙,嘴角勾起一抹對現狀知足的淺笑,“至于養老,我和你外公身體都好着呢,能自己養活自己,以後你和小沈多來湖城看看我們,我們就很高興了。”
“外婆……”
“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希望我們過得好,我們也希望你過得好。”宋氏拿着銀行卡和車鑰匙的手握住沐甯靜,将東西壓在她掌心,“以前萍兒和你經常受街坊四鄰的白眼,我和你外公暗地裏也讓人瞧不起,這次你嫁了這麽好的人家,你不知道那天你婆婆送車和彩禮的時候我和你外公有多風光、多體面,街坊四鄰羨慕的眼神和道賀的聲音,讓我和你外公挺直了脊梁骨。”
沐甯靜心裏酸溜溜的,因爲她和媽媽,外公和外婆也一直不能擡起頭來做人,“外婆,外公,對不起。”
“傻孩子,說什麽對不起,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前是我和你外公不知情,讓你媽媽受了那麽多苦……”宋氏說着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一旁的老趙眨巴了兩下脹痛的眼睛,輕咳一聲,“好好的大喜日子你哭什麽?”
宋氏忙将眼淚擦了,笑着說:“你看我這是怎麽了,外孫女出嫁我高興,高興呢。”然後松開沐甯靜的手從口袋裏又拿出一張卡,那是一張農村信用社的卡。
宋氏将這張卡也塞到沐甯靜手裏。
“外婆你這是幹什麽?”沐甯靜想将卡和車鑰匙都還回去,可宋氏緊緊握着她的手不放。
宋氏握緊沐甯靜的手說:“這是我和你外公給你的嫁妝,不多,隻有三萬塊錢,和沈家的百萬聘金沒法比,但這也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沐甯靜隻覺有一股熱浪直擊心口,眼睛一下子濕了,家裏這樣的條件,他們竟然還給她準備了嫁妝,三萬塊錢隻怕是老兩口所有的積蓄吧?“外婆,我不要……”
“乖孩子,聽話,拿着。”宋氏輕輕拍了拍沐甯靜的手背,“小沈家定然是富貴人家,不然也不會送這麽厚的聘禮,我和你外公沒本事,不能給你長臉,但也絕不給你丢臉,我們不能讓你将來在沈家做不起人,聘金、車子,還有這三萬塊錢你都拿着,有點東西傍身,你才能活得更有底氣。”
沐甯靜瞬間淚如泉湧。
老趙眼睛發紅,狠勁吸了兩口煙,開口責備宋氏,“你說好好的大喜日子,你非将甯甯弄哭,做事沒點分寸。”
“我……”宋氏一臉無措,忙不疊給沐甯靜擦眼淚,“快别哭了,明天要當新娘子,要上妝,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
沐甯靜哪裏止得住,哭得泣不成聲。
宋氏急了,“甯甯,你快别哭了,明兒個小沈看見你眼睛腫了,指不定怪我和你外公怎麽欺負你了。”
沐甯靜一怔,突然想到前陣子沈庭西誤會沈九琰欺負她,将沈九琰堵在門口,說老子拎不清,做兒子的出手教訓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瞬間破涕爲笑。
别說,依着沈庭西那性格,可能真能做出責怪外公外婆的事來。
最後沐甯靜将兩張卡和車鑰匙都收了,不爲别的,隻爲讓兩位老人家安心,以後她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孝敬他們,不急在這一時。
第二天五點多沐甯靜就被宋氏叫起來了,按照湖城的習俗,上午要在女方家吃了出嫁飯才能啓程去男方家。
化妝團隊和婚紗全都是鞠秋瀾安排好的,化妝師們昨晚住在離村裏不到兩裏路的小鎮旅館裏,一大早都趕了過來。
這次婚禮,沐甯靜沒選伴娘,舒心快生了,沐甯靜沒讓她過來,還有童翹要在家帶娃,沐甯靜也沒通知她,其實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沈九琰和她說了,最好不要宴請樊城那邊的人,不然動靜太大容易引人懷疑,不安全。
剛開始沈庭西自然堅決不同意,不讓在樊城辦,還不讓請樊城的朋友?那怎麽行?
但是沐甯靜說外公外婆是農村人,場面太大,而且都是有錢有勢的人,難免讓老人家有壓力,雙方家境相差這麽遠,萬一外公外婆不放心,擔心她嫁進豪門受委屈,不同意這樁婚事怎麽辦?
沈庭西一聽,有道理,覺得還是将老婆娶進門再說,便同意了沐甯靜的要求,沒有宴請樊城的朋友。
不過舒心和霍宴傾他倆倒是提前一起吃了飯慶祝。
至于陸靳深那邊,他打算辦完婚禮再去首都給他們送這個好消息。
八點半沈庭西的迎親隊伍到達老趙家門口。
老趙這邊預定的是九點開席,這個時候左鄰右舍來吃喜酒和道賀的人基本都來了,農村裏的人看見場地上一溜煙排到道路上的八輛豪華轎車,一個個直咂舌。
“老趙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外孫女嫁了這麽好的人家。”
“誰說不是呢,你沒看見前幾天送來的聘禮,那八樣彩禮有多豐厚就不用說了,竟然還送了輛小轎車,我聽村裏的小年輕說那輛車少說也值一百萬呢。”
“她家外孫女以後算是落在天堂了,往後這好日子啊,可是我們這些人想象不來的。”
羨慕的人不少,當然也少不了說酸話的。
“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們可别忘了老趙家這個外孫女可是他女兒未婚先育的,隻怕到現在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是啊,她那樣的身世有錢人家怎麽可能看得上?誰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攀上的?”
“就是,而且我看啊,娶她的人八成是一個年紀大的老頭,或者秃頂的大肚子中年男人,要不就是哪裏有缺陷讨不到老婆,不然誰這麽傻娶這麽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進門?”
東仔在外面聽見這些話氣得想上去揍人,但想着這是少主的大婚之日,忍了,不過他過去給沈庭西開門的時候刻意撞了一下剛才說話難聽的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
女人“哎喲”一聲,正準備開口罵人,回頭見是一個長相清俊的男人,到口的粗話又咽了下去,怒氣沖沖的臉秒變柔弱羞澀臉。
東仔非常禮貌的說:“不好意思,我急着去給新郎開門,沒撞着你吧?”
女人摸了摸手臂,很疼,這男人是鐵做的麽?不過面上卻笑着說:“沒事……”
女人還想說什麽東仔打斷了她,“新郎很帥的,一會兒睜大眼睛看仔細了。”
女人的臉瞬間紅了,這回是尴尬的,沒想到她說的話被這位風度翩翩的男人聽見了,丢死人了。
女人懊惱的功夫,東仔已經打開了主婚車的門,視線不由得朝那邊看了過去,她就不信了,新郎若真的帥,家境又這麽好,爲什麽要娶沐甯靜這樣的女人?傻冒……嗎?
女人看見從車裏下來的男人,五官深邃淩厲,棱角分明,極具男性魅力的一張臉,她也是在外面待過好幾年見過大世面的人,可她從沒見過這麽俊美的男人,無論外貌還是無形中散發出來那股冷峻卓然的氣質,都是男人中的極品,就連走路的姿勢都透着男性張力,讓人挪不開視線。
東仔視線望着不遠處驚得下巴快要掉下來的女人,歪頭在沈庭西耳邊說着什麽。
沈庭西冷峻的眉眼緩緩蹙起,視線朝東仔看的方向看過去。
女人感覺新郎的視線看過來,心跳加快,臉瞬間羞紅了,隻是男人的視線仿佛如淬了冰的利劍,男人隻是很快的掃過一眼,她的脊背卻已冷汗涔涔。
她再仔細看去,男人正對着圍觀的父老鄉親們微笑,臉上的笑容和煦溫潤,仿佛剛才那一眼隻是她的幻覺。
鄉村習俗多,新郎見新娘可沒那麽容易,需要回答大家許多問題,比如你是誰?來幹什麽?誰是你的新娘子?等等。
沈庭西都一一回答了,然後有人提出讓沈庭西唱一首情歌。
沈庭西有些爲難了,唱歌他是真不擅長,整天打打殺殺,哪有閑工夫去玩那些女人的玩意兒,就算閑下來,他的樂子也是打牌抽煙,訓練場地射擊什麽的,認識甯甯後,他的樂子就隻剩一個了,那就是陪甯甯。
他連一首歌曲的詞都記不住,這讓他怎麽唱?
最後還是東仔在一旁給沈庭西出了一個主意,說讓沈庭西給大家表演一段武術,這個提議新穎,鄉村裏的人沒見過,立刻得到大家一緻同意。
沈庭西剛開始隻是意思意思打幾套拳法,沒想到鄉親們興緻高漲,掌聲如雷,還直說不過瘾,一定要再來幾場,不然不讓見新娘。
沒辦法,爲了娶老婆,沈庭西隻能依了他們。
隻是,沒想到鄉親們越看越上瘾,直呼精彩,最後沈庭西被他們爲難得西裝外套都脫了,穿着白襯衫,挽起袖子,露出精壯結實的小臂,直打到渾身是汗,鄉親們才放過他。
鄉親們見新郎被折騰得大汗淋漓也不好太過分,便沒再爲難他,放他進了新浪子的房門。
隻是門後還有一大堆等着要紅包的人,将門開了一條縫,不給紅包不讓進,還好,這些習俗昨晚鞠秋瀾和他說了,他都有所準備,能娶到老婆,紅包算什麽?
過了這一關後,沈庭西總是看見了坐在紅色婚床邊的沐甯靜。
她穿着純手工定制的白色蕾絲婚紗,婚紗的裙擺很大,幾乎鋪滿了半邊床,更顯得她嬌小可人,她很少化妝,像今天這種稍微正式精緻的妝容更是從來沒化過。
沈庭西一直都知道他的甯甯是漂亮的、美麗的,卻從來不知道她穿上婚紗,正兒八經的化妝後會這麽美!
她自身氣質娴靜,臉上又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安靜坐在那裏盈盈望着他的模樣,簡直……能将他的魂勾去!
所有美好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
沈庭西擡腳準備朝房間裏走的時候,有一個婦人站了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她笑着說:“我是甯甯的姑奶奶,我代表甯甯的親人讓你今天在這裏對甯甯做一個承諾,讓我們安心。”
旁邊立刻有人起哄,“發誓,發誓,發誓……”
沈庭西回頭看了一眼被人堵得水洩不通的門口,本來有些話他打算和甯甯一起敬酒的時候說的,但既然有這麽個環節,人也挺多,現在說似乎也不錯。
沈庭西深邃視線深情款款的看向坐在婚床邊笑盈盈望着他的沐甯靜,薄唇掀開,“甯甯我追了你大半年你才答應做我女朋友,而且你拒絕了我三次求婚……”
旁邊嘩然一片。
“不會吧,竟然是新郎追的新娘?還追了這麽久?”
“這麽好的男人她怎麽舍得拒絕他三次求婚?”
“看來新郎對新娘真的是一片癡心啊,這樣的感情太令人羨慕了。”
隻聽沈庭西低沉好聽的嗓音繼續在婚房裏響起,“我們走在一起真的太不容易,無論你的身世和家庭是什麽樣,在我眼裏你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别的,都不重要。
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你,或者在你背後說三道四,我就和誰拼命,這輩子,我做你的守護神。
有一個成語叫苦盡甘來,你受的所有苦到這一刻爲止全部結束,未來的路還很長,我不能保證沒有苦,但是我可以保證,替你吃盡所有的苦,讓你的餘生隻剩甘甜。”
沈庭西說完後,現場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随即便是雷鳴般的掌聲,和一聲高過一聲的,“好,好,好……”
現場好多女性都紅了眼眶,沐甯靜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其實沐甯靜早上起來,外頭那些閑言碎語就飄進了她的耳朵裏,她心裏雖然有些難受,但她知道沈庭西不會在意,便也由着她們去了。
可剛才沈庭西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明裏暗裏都是在維護她,甚至将求婚三次被拒這樣對他來說非常不光榮的事都說了出來,隻爲讓别人知道,不是她攀上他,而是他纏着她。
這樣的男人,讓她如何不愛?
沐甯靜的姑奶奶回過神來,爲了将氣氛活躍起來,笑着對沈庭西說:“你說得太好了,将新娘子都說哭了,是你的不對,得罰。”
周遭瞬間哄堂大笑起來,見過發誓不過關再被刁難的,沒見過說得太好也被刁難的。
沐甯靜的姑奶奶想了想,說了一個甜蜜的懲罰,“罰你背着新娘在外頭走三圈,新娘子這麽漂亮,必須讓大家飽飽眼福。”
沈庭西眉頭一點點蹙起來,沉默了兩秒說:“我不同意。”
大夥兒傻眼了,新郎竟然不同意?
從開始爲難不讓他見新娘子到現在,他一直都是有求必應,現在讓他背新娘子,他竟然不願意?!
這個時候難道不是喜滋滋的上去背自己的媳婦嗎?
不說大家夥兒,連沐甯靜也怔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