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森敏銳的察覺到了司洋的變化,便問:“你哭什麽?”
“我沒有!”司洋執拗的别過了頭。
莫子棽在一旁饒有興緻的微笑着說:“第一次看到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會在坦承自己罪行的時候掉眼淚。真是有意思……”
“殺人魔應該是什麽樣子?”司洋反問。
莫子棽淡淡的回道:“一般來說分爲幾種吧,嘲笑的,諷刺的,無所畏懼的……因爲殺人魔和普通殺人犯不一樣,他們都有很嚴重的變/态心理。無路可退的時候,他們不但不會覺得恐懼,反而還會覺得榮耀。”
司洋辯解着說:“我也沒有覺得恐懼!我隻是……”司洋有些說不下去,他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使勁的甩了甩頭。
慕森在司洋的面前緩緩踱着步子,輕言細語的說:“司洋,我知道,你爲了這三年做了不少的功課。你了解警方的排查方案,你了解青山公路附近管理處的規章制度,你甚至了解警方辦案人員和警界所有可能抓住你們的人。從我們彼此互相介紹報出名字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和子棽是幹什麽的了。你知道我們的名字和身份,也知道我們是誰、來這裏是幹什麽來的。所以你才一直與我們示好,想要一起同行。因爲你心知肚明我和子棽将會是個大麻煩,會影響你、耽誤你、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會解開這裏所有的謎題。這一切,你早就知道……爲什麽還要這麽做呢?”
司洋神情絕望的低垂着頭說:“殺人犯,沒有什麽爲什麽。從我知道你叫慕森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到了,這一次,我怕是出不了這條公路了。現在,既然你已經将青山公路的謎案解開了,那就叫警察來逮捕我歸案就是了。不必再多說,我都認。”
慕森搖了搖頭說:“你認,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因爲這個案子的兇手不是一個人。”
“你……!”司洋猛地瞪向慕森,雙眼冒着憤怒的光。
“對,就是我說的,我說這個案子的兇手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一個主犯,一個幫兇。而你,隻不過是一個幫兇。”慕森毫不畏懼司洋的憤怒,有些冷傲的微微偏着頭,直視着司洋的眼睛。
司洋還沒來得及開口,慕森就又說:“司洋,你知道我從你眼睛裏看到的是什麽嗎?是迷失。你變/态的愛戀,變/态的寵溺,變/态的嬌縱,才漸漸培養出了一個真正的變/态。你以爲這是愛,這是最深沉的愛,愛她,就陪她一起殺人取樂。愛她,就陪她一起毀滅。可其實……你本可以救她的。你本可以用你的力量,用愛情的力量去幫助她。她隻是心理得病了,也總不至于最後雙雙走上絕路。”
說完,慕森轉過頭,看向了站在角落裏的吳倩。
此時的吳倩,披頭散發,渾身血污。那不知道是誰和誰的血迹,新舊交疊。她褪/去了之前那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換上了一副陰森可怕的皮囊。她的兩隻眼睛,冷冰冰的注視着慕森,沒有一絲感情。
莫子棽在旁邊看着吳倩的變化,不禁歎息了一聲說:“心理上的雙重人格,但你卻是清醒的。慕森之所以第一眼沒有看出你的破綻,因爲那個時候的你也是真實的。你沒有撒謊,所以他看不出來。雙重人格的所有行爲是無法負責的,因爲兩個人格之間并不互相知情。但你不是,你很清楚自己的行爲,清楚自己的一切所作所爲,所以……你隻是一個有心理疾病的罪犯,恰巧這心理疾病并不能爲你成爲法律的擋箭牌。”
司洋聽了莫子棽的話,連忙跑到了吳倩的身邊,護在吳倩的前面說:“不不不,你們搞錯了!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實情!小倩什麽都不知道!她不過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一切都是我,都是我做的!你們不要牽扯到她!”司洋那原本帥氣俊朗的臉龐,此時此刻是那樣的蒼白。他茫然,無助,懊悔,卻又心甘情願……如此複雜的情緒表現在一個人的身上,讓旁人看着都感覺揪心。
慕森看着司洋的樣子,心生悲憫。這原本是一個大好青年,擁有着大好的時光。但是,他卻陷入在了一段畸形病态的愛戀之中,無法自拔。
慕森放下槍,像是閑聊一樣的娓娓道來整個案子的疑點以及吳倩才是真正的青山公路殺人狂的犯罪事實。
“司洋,我們先來說說你吧。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是一個殺人犯。我敢肯定,你并沒有真正的殺過人。在作案的過程中,也許你隻負責束縛被害人,以供吳倩虐待殺人的樂趣。幫助她殺人,藏屍,隐藏痕迹,擺脫嫌疑。從第一具的無名屍體到死去的管理員,再到現在躺在這裏的大胡子。他們身上的刀傷密集,但是卻都不夠深。這種是刀傷是兇手歇斯底裏的亂刺,而不是一個專業殺人犯的虐屍手法。那麽,兇手已經如此歇斯底裏了,爲什麽傷口卻不夠深呢?因爲,兇手的力氣并不大。就這一點,我就可以推斷,兇手百分之六十是個女人。”慕森說完,對莫子棽使了個眼色,讓他說出更專業的證據。
莫子棽點點頭,接着慕森的話說道:“第一具屍體和管理員的屍體,你們本來掩藏的都挺好。但是因爲天有不測風雲,狂風暴雪揭開了你們的所有掩飾,将屍體暴露了出來。可你們由于分身乏術,根本沒有心思回去檢查。于是就被我們發現了。我粗略的爲屍體做了一下體表檢查,結果發現,屍體身體上的所有刀傷,都是從下向上,斜上插/進的。假使被害人一米七五的話,那這個兇手要麽就是一米六五左右,要麽就是把被害人吊了起來,從下面刺傷他的。司洋,你的身高不用說了,根本不符合這個高度。而且屍體手腕,手臂也沒有吊墜痕迹。通過這一點,再加上慕森之前所說的那些,基本可以斷定,兇手就是個女人。”
看着司洋目瞪口呆的樣子,慕森接話說:“你可能也是怕我們倆察覺出來異樣,于是讓我轉移注意力到大胡子的妻子身上。你說這個女人有多麽多麽的可疑,眼神舉止有多麽多麽的怪異。因爲我看不見她的表情,所以我當時也無法斷定。可後來,我知道了。她之所以表情漠然,神情怪異,是因爲她雙目失明。她看不見,雙眼無焦距,才會給人以那種錯覺。你錯誤的引導我,隻爲了,即便我和子棽開始懷疑兇手是個女人,也不要懷疑到吳倩的身上。”
司洋護着吳倩步步倒退,然後不停的搖着頭說:“不!你們都是胡說的!你們沒有證據!我說了,我才是兇手!”
莫子棽說:“證據很簡單,第一具屍體頭上的那些刀,我已經用透明膠帶粘下了指紋,隻需要回去做對比就知道指紋是誰的了。另外,這一次和這幾年的情況都不一樣。你們之前每一次隻對付一對或兩對情侶就好了,殺了他們就離開,神不知鬼不覺。可這一次,因爲大雪的原因,困在這裏的人太多了。留下的活口也太多了。大胡子還沒死,隻要他醒了,馬上就能指認誰是兇手。另外,你們身上的血迹也能證明一切。不要妄圖辯解說那些血液是無意間蹭到的。在法醫的眼睛裏,血液是噴濺的,還是滴落的,又或者是剮蹭的,精準到連當時的高度和距離都能給你報出來。你們是逃不掉的。”
莫子棽剛說完,一直沒開口的吳倩忽然說話了。她的聲音稍稍有些變化,聲音低啞,陰沉。
“别說那麽多了,是我。呵呵呵呵……是我,又怎樣呢?我不怕死,也不會死在你們的手裏。我和司洋早就有過約定,如果有一天我們被捕了,就由他親手了結了我。”吳倩笑的陰森,就像是一個女鬼。
司洋心疼的看着吳倩說:“不……不會的,别亂說。你忘了,來年開春,我們還要到這裏看漫山遍野的鮮花。明年我們還要一起過紀念日呢。”
吳倩沒有說話。
倒是慕森,很悲哀的看着司洋問道:“你覺得你這樣的愛有意義麽?我不知道她是從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但是現在的她早就已經不是你心裏的那個人了。她很危險,很可怕,你不應該再這樣執迷不悟了。”
司洋不理會慕森的勸告,隻回道:“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的妻子,都是我的老婆。我愛她,二十年未變的愛她。我了解她受過的所有苦難,知道她一點點墜入地獄的過程。我無能爲力拉不上來她,就隻好陪她一起下地獄!我不怕,我什麽都不怕,我隻怕失去她……”
“你們從小就認識。”慕森聽出了司洋的話。
“是的,很小就認識了。在我八歲的那年,我們一起在湖邊蕩秋千,去山裏摘野花,那時候我就知道,我這一生注定會愛她,娶她,照顧她。”司洋看着吳倩的目光依舊溫柔,依舊寵溺。
慕森微微的皺着眉問:“吳倩,你有司洋這樣愛你,爲什麽還要對那些情侶趕盡殺絕?你并不缺愛,有人這樣愛你,爲什麽還要做這些事?爲什麽還要将他也拖入這條死路?”
吳倩還是不說話,司洋卻搶先說道:“不!她沒有拖我!是我自願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願意的!小倩她……太苦了,她承受了太多非人的折磨和遭遇。我理解她,理解每一個她。”
之後,在慕森的談話誘導之下,司洋說出了吳倩的經曆和變化。
在吳倩六歲的時候,父親很突然的因病去世了。母親很快就再嫁了,年幼的吳倩就跟着母親搬到了繼父的家。也就是在那時候,吳倩認識了相隔不遠處居住的司洋。
開始,吳倩仍然還是無憂無慮的生活着。可随着她一點點長大,繼父的禽/獸面目就暴露無遺了。從七八歲開始,繼父就經常會猥/亵吳倩,并且會長達數小時的捆綁折磨。吳倩很驚恐,很害怕,跑去告訴自己的母親。可結果,母親卻并沒有爲她做什麽,反過來還叮囑她,不許和任何人說起這種事。
年幼的吳倩不敢張揚,隻偶爾和司洋在一起的時候,才戰戰兢兢的透露出一兩句。
慢慢地,吳倩在這種扭曲變/态的家庭中長大了。當她十三四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試圖反抗了。可是,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家中,不僅有繼父,還有母親。母親甚至爲了幫助繼父jian/淫吳倩,而撒謊騙吳倩,或幫忙捆綁,束縛。
十五歲的時候,吳倩就懷孕了。一年之内,堕胎四次。全部都是她的繼父所爲。從那之後,懷孕似乎就成了很經常的事情。直到三年以後,吳倩被小診所告知再也無法生育。
在這個過程中,吳倩還了解到了一個真相,一個可怕的真相。她親生父親的死因,竟然是她的母親和繼父合謀,對青黴素過敏的父親做了藥物手腳,才導緻他死亡的。
知道了這件事之後的吳倩,性情大變。她麻木的接受着繼父的強/jian,母親的冷漠,身體的病痛,以及漫天的流言蜚語。
她就像是一個破碎的木偶,對任何事情都不再有感覺。可唯一,她還能感覺到的,就是司洋給的溫暖和愛。
司洋再也無法忍受吳倩的遭遇,毅然決然的想要帶吳倩離開。
就在吳倩準備離開的那個晚上,她的出走被繼父發現了。當繼父拿出繩索,準備要再一次“好好教訓”她的時候,她用手邊的鐵錘砸死了繼父。吳倩的母親很快就跑了出來,她無法置信一向麻木軟弱的女兒竟然會殺了人。剛想大叫和報警,吳倩又砸死了她的母親。(未完待續。)